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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莲心目中的《法华经》


    在镰仓时代成立的佛教宗派中,日莲宗是最富有独特风格的宗派之一。日莲宗虽与天台宗一样奉《法华经》为基本经典,但对此经作出了新的解释,进而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以“妙法莲华经”五字经题为核心的教义体系。
    日莲宗的创始人日莲(1222-1282年)原是天台宗僧,对其它教派真言宗(包括台密和东密)、净土宗、禅宗等也有深入研究。他通过考察比较,认为在一切佛教经典中只有《法华经》是最圆满优胜的经典,并在吸收天台宗的一些概念、命题的基础上对此经作出了自己独特的解释和论证,把当时盛行的净土宗、禅宗和真言宗称之为“邪法”、“邪教”而予以批判,主张通过国家政权宣布以《法华经》为全国信奉的“正法”,废除净土宗等其它教法。日莲著有《立正安国论》、《开目钞》、《观心本尊钞》和《撰时钞》、《报恩钞》,此称日莲宗五大部。现有不同版本的日莲《遗文》或《全集》行世。本文主要对日莲的《法华经》至上的观点和他对《法华经》的理解与论证作概要的论述。
    一、“立正安国”——主张以《法华经》为国家最高“正法”
    日本在13世纪中叶连续发生日蚀、月蚀等罕见天象和地震,又有水旱等自然灾害,流行疫病。日莲此时经过到各地考察和修学,对佛教各个宗派的教义已经有了系统的了解和深入的思考,开始形成以《法华经》为最高经典,以专弘《法华经》为终身使命,以五字经题为教义核心的教法构想。他在不断构建和深化自己的教义体系过程中,一直密切注视着以镰仓幕府为中心的社会政治形势和净土宗、禅宗在幕府支持下迅速扩展的佛教界情况。他作为一个虔诚的学僧,认为日本连年出现天象反常和天灾现象是由于社会上流行“邪法”而造成的。他先后写了《守护国家论》和《对治灾害钞》,引证《金光明经》、《仁王经》、《大集经》等的经文,说由于净土宗“邪法”盛行,“护国善神”和“圣人”离国而去,才招致天变和诸种灾害,对治方法是当政者应禁止“邪法”,改而“护持正法”,即在全国弘布《法华经》。
    日本文应元年(1260年)日莲写出《立正安国论》,通过幕府近臣宿谷光则转呈前执权北条时赖。文章以“主人”、“旅客”互相答问的体裁主要讲述了以下两个主张:(一)把法然的《选择本愿念佛集》及其创立的净土宗贬为“邪法”、“谤法”,广引佛经指出日本之所以灾害连年和危机四伏,就是因为举国信奉“邪法”、“邪教”,从而使得护国善神、圣人离国而去,郑重地建议幕府下令禁止。(二)称《法华经》是“正法”,要求幕府当政者把法华信仰推行到全国。他借“客”之口说:“国依法而昌,法因人而贵。国亡人灭,佛谁而可崇,法谁可信哉!先祈国家,须立佛法。”然后指出:“禁谤法之人,重正道之侣,国中安稳,天下太平。” 是说能否奉《法华经》为正法,关系到国家的兴亡和安危。他在文章中还表示,如果举国信奉《法华经》,则所在皆佛国,“十方悉宝土也”。
    应当指出,当时日莲所说的“正法”有时是指天台宗,或称之为“圆教”。他在文章前署名“天台沙门日莲”,表明尚未有意脱离天台宗。翌年,当他在镰仓幕府所在地附近宣传他的主张,攻击净土宗等时,受到净土宗信徒的指控。幕府把他流放到伊豆(在今静冈县)。他两年后被赦,面临元朝以武力胁迫日本臣伏的严峻形势,他除继续批评净土宗外,还把批评的矛头指向禅宗、律宗和真言宗,再次向幕府进谏,指出只有奉法华信仰,禁止“邪法”才能防止亡国,于是在文永八年(1271年)被流放佐渡,三年后被赦。又第三次向幕府进谏,但仍不被理睬,最后隐居甲斐的身延山(在今山梨县),专心从事著述和传教,建立早期日莲宗教团。日莲在颠沛流离的创教和传法的生涯中,不断充实和发展自己的教义体系,写出《开目钞》、《观心本尊钞》等众多著作,逐渐放弃原来天台宗的立场,提出自己对《法华经》的新的理解和论证,完成了以《法华经》题目为核心的教义体系。
    二、认为《法华经》优胜,至高无上
    正如中国佛教宗派都有自己的判教理论一样,日莲在创立日莲宗过程中也提出自己的判教理论。据此判教理论,可以看出他是如何评价《法华经》的。这里仅利用他在《教机时国钞》中提出的“教、机、时、国、教法流布先后”判教框架,参照其它重要著作,着重揭示他的《法华经》至高无上的观点。
    教,指教法。日莲继承中国天台宗创始人智 的“五时”(华严、阿含、方等、般若、法华)、“化法四教”(藏、通、别、圆)的判教理论,认为在大小乘一切佛经中,只有《法华经》最为优越,是“第一经王”。他在《开目钞》中说,在释迦佛成道之后50年传法的生涯中,前40年所说的经典皆“未显真实”,皆属应机随缘说法的“权经”,只有最后8年所说的《法华经》“皆是真实”,是展示佛的“本怀”,宣说觉悟的真实内容。 他认为《法华经》比其它佛经优越的地方有三点:一是讲一切人可以成佛,包括声闻、缘觉二乘和恶人以及被佛教一向歧视的女人;二是讲“一念三千之法门”,日莲着重从“十界互具”进行解释;三是讲释迦为“久远实成”的法身佛。 日莲接受天台智 在《法华文句》中把《法华经》前十四品作为“迹门”,后十四品称为“本门”的说法,进而认为在“本门”中只有〈从地涌出品〉后半部分、〈寿量品〉和〈分别功德品〉前半部分最为重要。又说:“彼一品二半,此但题目五字也。”这五字题目即“妙法莲华经”(加上“南无”是七字),隐藏于〈寿量品〉的“文底”。此经题是《法华经》的“肝心”,与诸法实相“一念三千”是等同无二的。 这样,在日莲的判教理论中,佛法的优胜层次是:大小乘诸经——《法华经》——〈寿量品〉与另两个半品——“妙法莲华经”。
    机,原指素质、根机,也直接用来指接受佛法的人。日莲发挥佛教所说在佛灭千年的之内是“正法时”,进入佛灭二千年是“像法时”,此后进入“末法”时(佛法将灭的末世)的说法,认为相应于此三时有三机,流行不同的佛法。适应于“正法机”先流行小乘经,后流行权大乘经;适应于“像法机”则流行《法华经》的迹门教法,以中国智 和日本最澄为代表;适应于“末法机”的教法则是《法华经》的本门教法,实即“南无妙法莲华经”。 时间越往后,众生根机越底下,越应授于最上等佛法,所以在末法时代应传授一切众生以《法华经》本门的精华——“妙法莲华经”。《撰时钞》卷下说:“持妙法莲华经五字,作为谤法一阐提(按,极恶者)白癫病之辈良药。”
    时,指佛法流行的时代。日莲利用《大集经》所说在佛灭后有五个500年的说法,说在正、像、末三时流行不同的大小乘佛法,到了像法后半期出现法华迹门正法,而认为他正处在佛灭后2200年,属于末法初期,正应弘布法华本门正法——“南无妙法莲华经”。
    国,是流行佛法的国度。有流行小乘、大乘之国,或大小乘兼行之国,但日本是“一向大乘国,大乘中《法华经》之国”,故应弘布法华本门妙法。
    教法流布先后,或简称“序”,是指教法适应时机不同而流行的先后次序。正、像、末三时先后流行不同的佛法,既然进入末法时,就应流行适宜此时的法华本门妙法。
    可见,日莲通过自己的判教理论把《法华经》提到最高地位,而最后的结论是:法华经题才是适宜末法时代日本乃至世界(阎浮提)的最高最圆满的佛法。
    三、《法华经》的“肝心”——“南无妙法莲华经”
    日本进入平安时代后期(10世纪之后),在社会危机四伏,并且经常出现动乱的形势下,佛教的“末法”思想在佛教界特别盛行。这种思想强调离开佛灭时间越久,众生的接受佛法的素质越低,僧人的品质越下降,世上仅有教法而无真正的修行者和证悟者,并且佛法面临灭亡的危险。与此相应,简单易行的净土信仰迅速兴起。天台宗僧源信(942-1017)著《往生要集》分类汇集净土经典文句,提倡在“末代”修持净土念佛法门。进入镰仓时代(1192-1333),法然(1133-1212)著《选择本愿念佛集》,最早成立净土宗。他认为在“末法”时代众生修持净土法门以外的“圣道”诸法不可能解脱,只有唱念“南无阿弥陀佛”才能超脱生死。这五字名号具有无限功德和神威,口称这五字名号可以灭罪和往生净土。此后其弟子亲鸾(1173-1262)著《教行信证》,创立净土真宗,进而提倡“一念净信,往生成佛”。净土信仰在镰仓时代曾特别盛行。日莲在创教过程中批评的主要方向是净土宗,此外是禅宗、真言宗等。日莲提倡法华五字或七字经题,应当说是受到净土宗口称念佛的启发和影响的。
    日莲说一部八卷二十八品的《法华经》的最精要部分是它的题目——“妙法莲华经”,称之为全经的“肝心”。《撰时钞》卷下以答问的形式对此作了解释。他说既然《华严经》的肝心是“大方广佛华严经”,《大集经》的肝心是“大方等大集经”……一切经皆以“如是我闻”之上的题目为其肝心,那么,《法华经》的肝心应是“妙法莲华经”。因为《法华经》是一切佛经之“王”,所以此经题也是一切佛经的肝心,是“位于一切佛、菩萨、二乘、天、人、修罗、龙神等之上的正法”。 《观心本尊钞》说:“释尊因行、果德二法,妙法莲华经五字具足。我等受持此五字,自然让与彼因果功德。” 他在《唱法华题目钞》中说在此经题五字中包含了一念三千、百界千如、三千世间及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一切法门。 他认为,对于天台宗的“理具”的一念三千诸法,普通人难以理解,自然也不能通过坐禅观心领悟实相而达到解脱。但如果唱念“妙法莲华经”五字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接受无上妙法,达到解脱。他说:“不识一念三千者,佛起大慈悲,五字内裹此珠,令悬末代幼稚颈。四大菩萨守护此人。” 任何人,包括一切智者、愚者和善人、恶人在内,皆可因唱念此经题而成佛。
    日莲以法华经题为核心,提出“三大秘法”作为日莲宗的基本教义。此五字(或加“南无”成七字)从作为信仰对象来说,是“本门本尊”,如将此五字为中心,配以诸佛菩萨和护法善神等名字,用笔绘出,则为“本尊曼荼罗”;此五字从作为修行唱念的内容来说,是“本门题目”;从尊奉和唱念此经题可以拥有防非止恶的功能来说,则称之为“本门戒坛”。 可以说,这是日莲宗独特风格的集中表现。
    四、“《法华经》行者”日莲
    《法华经·从地涌出品》记载,释迦牟尼佛不同意由“他方国土”的菩萨在他灭后护持弘通《法华经》,说“我娑婆世界”(难忍世界,实指现实人间)自有无数菩萨及其眷属承担此任,此时大地震裂,从地下涌出无数菩萨,其中有四位导师——上行、无边行、净行、安立行四菩萨。对于以往人们极少注意的这段文字,日莲特别重视,说在像法之时,天台智 虽提出“理具”三千之法,但未能弘布“事行”的“一念三千”——“妙法莲华经”,进入末法时代,“地涌菩萨始出现于世,但以妙法莲华经五字,令服幼稚,因谤堕恶必由得益是也”。 日莲在不少地方以地涌菩萨自况,自认为是末法时代肩负弘布法华本门妙法使命的“《法华经》行者”。《撰时钞》卷上说在佛灭后1800年间只有三位法华行者,即释迦佛、智 、最澄。 那么,进入末法时代的法华行者是谁呢?日莲认为自己当之无愧。日莲在《撰时钞》卷上说自己是“阎浮提第一《法华经》行者。”在《开目钞》卷下他甚至宣称:“我是日本之柱,我是日本之眼目,我是日本之大船。” 在镰仓时代创立宗派的人中,像日莲那样具有强烈的弘法使命感,不惜牺牲自己身命再三地向当政者进谏抗争,对异己教派进行激烈批判,是十分罕见的。
    佛教与其它文化形态一样,是随顺时代和社会、地域而发生变化的。从日莲宗和日本其它宗派的成立,再次证明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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