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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桃的滋味

又到了京桃上市的季节,隔了时间的距离,在海外想起京桃的滋味,总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京桃一向被奉为果中之冠,自然有独到之处;大陆唯京,津及周边地区,所产之水蜜挑味道极佳,乃谓之京桃。由于气候与水土等因素,南方太热,北方太冷,东方太湿,西方太旱,桃花虽然都可以一饱眼福,果实则无法与京桃比美;或许京桃对生存条件苛求的缘故,尽管海外的桃子也是美味,但与中国的京桃比较而言,滋味则是相形见绌。
    传说三千年结一次果的“仙桃”,被用于王母娘娘宴请群仙,美猴王偷吃“仙桃”引发大闹天宫,可见桃子在神仙世界也是很得宠。桃子在人间视为吉祥果,代表长寿;在中国民间图案上,有“童子献桃”、“玉女献桃”、“金猴献桃”、“龙凤献桃”等传说,每个传说又都各有典故。
    古人造“桃”字所赋予的意义,依据许慎在《说文解字》所汇集的说法,将桃解读为从“兆”得声的形声字;桃树结子(桃子)是多产的象征……桃花比喻春天和爱情,见《诗经》:“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至其家。”形容美女用“艳如桃李”,《诗经》中有:“何彼礼矣,华如桃李……”的诗句;形容凄艳的美也用桃花:“桃花乱落如红雨”。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写了一首《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挑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抛却神话的传说和诗人的雅兴,而我对京桃的兴趣,独在其味;久居海外想起故乡的这种水果:椭圆的轮廓在朦胧里悄然放大,手,已然触摸到甜润地、香郁地,一只只馋涎欲滴的京桃。
    京桃是“仙桃”的族群。桃花美得丰盈雅丽,京桃是桃花爱情的结晶,被堪称天上的“仙桃”,难怪京桃在人间独享果中极品的美誉。
    稍大一些,我由山东搬迁至沈阳,第一次尝到了京桃的滋味。在幼小的视野里,沈阳是个充满烟雾的工业大城市,这里有多姿多彩的风云人物和传奇故事,胡同里居住几户没落的书香世家,多数则是小职员,教师,工匠和手艺人。
    我庆幸认识刘叔,与我家住同一个大杂院,不到30岁的单身汉子。他不爱说话,眼睛老是睡不醒,细长的两条大腿,走路飞快。他有一个满满的书箱,父亲说他挺有学问。后来了解到,他是失意落魄的外乡人,靠卖水果为生。
    三教九流的邻居们,为我编写了一本难忘的人物志;与小人物为伍,耳闻目睹他们曲折凄婉的家事,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些酸溜溜带点苦涩。
    那时,夏天的晚上我喜欢在院门口乘凉,每当刘叔挑着水果筐收市回来,总是选一些没卖完的水果给我,起初给的多是些挤压致伤又不能过夜的水果。后来日子久了,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刘叔会时常拣些新鲜的水果给我吃。
    最让我难忘的一幕是:一天父亲带我去看病很晚才回家,离家老远就看见刘叔正站在院门口张望,看见我们一进院,他递给我一个好大的京桃。馋嘴的我只顾贪婪的用两手紧抓着,连谢谢都顾不上说,刘叔已经大步回到他的小屋了。
    这只京桃,大概是我一生中最香甜的水果了。想起那时贪婪的吃相,真是羞于出口,馥郁清香的京桃被我急匆匆吞进肚里,而后惊喜地大张着那残留余味的嘴吧,从此京桃的味道便长驻在了我的心间。
    在日军铁蹄下的东北,一个小学教师的家庭,能吃到水果极其难得,京桃绝对是奢侈品了。 
    后来,听父亲讲我吃的这个京桃,是由关内(指京津地区)运来的,小本生意难得卖一次京桃,这是刘叔辛苦的血汗钱。他自己舍不得吃却给了我。当时一个京桃能值好几斤玉米面呢(当年东北人民的主食),我听后直咋舌,每每想到此事,我都感动不已。
    长大后我去了北京,有京桃相伴的日子真是滋润。夏天抢鲜吃京桃,只有去桃园才过瘾,尤其是“香山桃园”、“农大桃园”、“大兴桃园”所产的京桃更胜一筹。京桃的口味虽胜过从前,但价格低廉早已进入平常百姓家。映入眼帘的京桃,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香,细嫩的外表,白里透粉,粉里透红,鲜亮滑润,争说是小家碧玉;那远处树上的京桃,若隐若现的徘色,千姿百态,又胜似名门闺秀。
    京桃有的早熟,有的晚收,有的香脆,有的酥软,有的甜润,有的芬芳;京桃的优良品种有“早花露”、“八月脆”、“大久保”、“京红”、“晚蜜”等。
    “早花露”果顶圆,顶部有少量红色素,肉厚质软,多汁,风味香甜;“八月脆”果面茸毛多,果皮绿黄色,稍厚,成熟后能剥离。果肉乳白,质细,柔软多汁,味甜,有芳香;“大久保”最大果重500克,果顶圆平,两侧对称或基本对称,果皮底色乳白,果肉乳白色,肉厚,硬溶质,致密,风味香甜;“京红”果实圆形,果型大而整齐,果肉乳白,质细致密,汁多,阳面红色,味甜;“晚蜜”果个大,色泽艳丽,肉质多汁,风味甘甜浓香。
    那些年,我有口福猛吃京桃,若问我究竟吃了多少?我实在算不出,但对有关京桃的那些往事却记忆犹新。童年时期初尝京桃的滋味,成年有幸在京桃产地大饱口福,晚年旅居异乡,却只能轻轻地在记忆中回味……
    桃园在遥远的身后,京桃就挂在繁密的树丛,花之灿烂、果之芳香成了遥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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