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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传统民俗的居住模式(3)

“桃花源”里的田园诗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到过江苏徐州一带的陈村,他写了首描绘那里习俗的诗:
    一村为两姓,世世为婚姻。
    生者不远别,嫁娶先近邻。
    死者不远葬,坟墓多绕村。
    这又是一个世间的“桃花源”。传统的小村庄是一个封闭的、非参与性的社会。它按照血缘关系把人们分成一个个独立的家庭、家族以及亲戚网络。这些血缘团体又按地缘关系把它们分为彼此隔绝、互不往来的一个个社区村庄。这个以自然的血缘关系为纽带联系起来的社会,人们的存在边界是与血缘的边界大体一致的。血缘共同体之内是一个社会,血缘共同体之外又是一个世界。个人只能循着血缘的纽带获得生存的资格。
    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狭隘的血缘关系,天然的地理障碍和难以沟通文化隔阂等所造成的结果是人们生活的贫穷,贫乏的人生。
    在自然村落中,农民的日常生活,包括生育、过生日、结婚、出殡、说媒等都是公开的,高的透明度可以说是农民日常生活的一个特征。农民们习惯于别人参与他们的个人生活,其大部分生活都是在村庄的街道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他们甚至很少把自己生活的那些隐蔽的方面瞒过同村的居民。比如,他们吃什么、干了什么、喜欢谁、家庭关系怎样、谁和谁是相好、张老汉夜里进了李寡妇的门等等,所有这一切,甚至连微末的细节,人们都会给宣讲得有声有色。
    这是封闭中的开放,自然村落中对外部的封闭与内部生活层面的开放是同时并存的。
    农民没有隐私权。他们也并不去掩饰,同村人之间影响强烈,紧紧依赖,所有的个人事件都属于村庄的活动范围,都是村中的大事。
    传播与议论这些村中的事情,是自然村落的沸腾,这也是村民们必不可少的语言与信息交流。在没有任何现代化大众传播媒介的条件下,村庄里消息传播速度之快会使任何人都感到惊讶不已。
    张家庄的一桩风流事用不着过夜就会立即成为几里之外李家庄的炕边笑料。这种传播媒介所依靠的是最原始的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交谈,效率之高是无与伦比的。原因很简单,人们的消息传播范围同他们在社区内的活动范围是一致的,人们之间太熟悉了,谁也别想隐瞒什么,从私生子到小老婆。当然。消息的失真度也增加了,每个人都会对所传的消息加上自己的理解和附会。于是,西山上有一只猫,经过几轮传播之后就变成了西山上有一只虎。
    这种闲言碎语从这家房屋走到那家院落,从低声的舌头进入倾听的耳朵。谁和谁吵架都不是私事,即刻就会成为全村的“财富”,人们一定会加以议论和评述的。这种评论就是村中的舆论,这里没有什么隐私权。
    父亲的凶暴,儿子的不孝,寡妇家里的新客人,万元户又娶了个新老婆,张家媳妇结婚三年没有生孩子,李家媳妇一胎生下两个小子,这些都是重要的新闻,都是全村的大事,人们有理由也有权利加以议论和评说。
    假如有谁做下不大慎重的事情,多情的少妇有了相好,无知的姑娘未婚先孕,整个村庄的议论会象开水般沸腾。
    尽管平常日子里人们省吃俭用,日子在紧紧巴巴中流逝,但丧礼还是要办得排排场场,婚礼更要办得红红火火。人们并没有余暇,似乎也没有必要去考虑这些风俗习惯与时代的距离。新郎新娘以古老的习俗行叩拜礼。新郎家簇新的高大瓦房、新娘家送过来成堆的嫁妆、来吃饭喝喜酒的大人小孩的欢笑、吹鼓手的吹打声、门外看热闹人喜庆的笑脸,这一切营造出一种沉寂村庄中的喜庆气氛。10多年的改革开放,农民们手里的钱多了,这就使他们有能力去恢复祖宗曾经创造过的排场,追求按照古老规矩、传统价值标准活得像个人样,只要有一点可能,这种愿望便无法阻挡,人们争相竞赛,追波逐浪。
    这种生活的本质,从某种意义上说,在于由封闭所导致的精神和情感的饥渴。农民们生活在一个如此狭小、如此封闭的村庄中,没有与外界的广泛联系,农民大多不识字,不可能享用书籍
    和报纸,如果没有电的话,他们也无法看到电影或电视。因此,他们的生活只能够靠婚丧嫁娶、闲言碎语、东家长西家短、几乎随便什么东西,都可用来填补他们的无聊所产生的巨大精神真空。
    在农闲季节,人们聚在货郎摊边闲谈,看光着膀子的外路人变戏法,为挺着肚皮顶刀尖的三流武师高声呐喊,一旦发现什么异样的人或事,汽车开进村里,时髦记者拿着摄影机进村,人们一定会丛集而来,围观看热闹。
    环境闭塞、信息匮乏,造成社会的停滞,在山西的许多乡村,农民使用的木犁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汉代发明的耕作农具,仍然是他们耕田用的唯一农具。他们的生产方式无法摆脱他们的生产传统所规定的范围。秦砖汉瓦、孔子遗教,原始宗教,整个村庄的经济文化及社会同自然一样,很少发生什么变化,春夏秋冬,日出日落,停滞总是伴随着贫穷,而贫穷又反过来制造着封闭与惧外。
    在停滞的社会中,老年人在为他的儿孙们的命运进行设计时,总是把自己作为范本,甚至无需什么设计,按照老辈人的路走过来就是了,而年轻人对于生活的理解又是那样缺乏想象力。一百年前,一位外国人观察了农民的生活后这样写道:“一块白面馒头便是一种特别的款待,当然更难吃到任何肉食。有一天一位农民在叙述皇帝豁免田赋的时候说道,如果他是皇帝,他将成天都吃大饼,吃饱了就躺下休息,这就是贫民生活享受的最高理想。另一个清苦的农民似乎也这样说过,如果他是皇帝,他将随他高兴地把面条吃个饱。对于以高梁为主食的农民,毫无限制地吃面条,就是一种理想的生活。”(北华捷报,1883年8月3日,《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一百多年后,在封闭的黄土高原上,年轻人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是那样缺乏想象力,缺乏自信,不少贫困者都相信,喝上罐罐茶,吃上油馍馍,这日子也就圆了。
    我们知道,对于生活高层次的欲望和需求是创业的主要动力。然而,封闭扼杀了人们的任何想象力,它们所有的好奇心、刺激、竞争意识,甚至愤愤不平埋葬在了小小的村落之中,而封闭造成的停滞,以及停滞所带来的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生活,低的不能再低的生活要求,使人们从内心失去了任何创业的欲望。
    这种对低质量生活的满足感与社区内部的紧密内聚与团结一致相联相依。它所能获得的唯一报偿是共同的社区意识,社区精神和对于自己故乡、故土的归属感。人们都相信:“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人离乡贱,物离乡贵”。
    打破村庄的封闭结构,使其成为具有广泛选择能力的开放结构,交流、吸收与容纳外来文化,即将是一场划时代的革命。而今天,在改革开放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正在以自己的行动实现着这种变革。
    无数不甘于贫困的人正在走出黄土高原上贫困的“桃花源”,他们纷纷闯入都市打工、经商做买卖。而留在村落中的许多人办起了乡镇企业,以新的技术使疲惫衰老的土地重新焕发青春,变革的轮子已经转动起来,希望的朝阳正在升起。在“桃花源”中生活了几千年的农民也将伴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脚步,走入现代生活。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