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网-国学经典-国学大师-国学常识-中国传统文化网-汉学研究移动版

首页 > 传统文化 > 中华礼仪 > 其它礼仪 >

汉至唐郊祀制度沿革与郊祀歌辞研究(6)

五、结语 
    上文重点论述了汉至唐郊祀仪式及乐章,上帝、祖先和皇帝是古代国家宗教祭仪的核心。上帝至高无上,天地神灵以及国王的祖先都隶属于他,只有祖先能向帝说情;另一方面,只有国王才能与祖先沟通,因为国王是“予一人”,祖先也有赖于献祭给他们的谷物与牺牲,上帝、祖先与人王处于“不隔”的状态之中。米尔恰·伊利亚德《中国古代宗教》注意到天神、祖先崇拜与历法之间的紧密联系,国王因为是“天子”,只有“天子”才有资格祭天,才有责任维系宇宙节律的正常运行。国王必须举行仪式,必须在周而复始的各种重要农时中代表天神。这一宗教思想可以说从商代一直贯穿到清代。 
    金子修一《皇帝祭祀的展开》将古代中国皇帝祭祀分为“皇帝名下”和“天子名下”两种,郊祀(南郊祀天、北郊祭地)是“天子祭祀”的代表,祝文往往以“天子臣某”开头;而在放置祖先牌位的宗庙举行的祭祀(“庙享”)是“皇帝祭祀”的代表,祝文往往自称“皇帝臣某”。这是一个独到的发现,本文采用这一说法,主要研究的是“天子祭祀”。 
    那么,经过由汉到唐很多朝代,郊祀仪式频繁举行的内在动力何在?社会集团通过仪式周而复始地自我确立,这是对郊祀功能的最好说明。妹尾达彦曾对“国家礼仪”的意义与机能的“一般性特征”做了精确概括:(一)国家礼仪将宣扬宇宙秩序和地上秩序相对应的观念,以生动的形式视觉化;(二)是造成国民支持并促成统治正统化的重要手段;(三)缓和、掩饰了国家内部的对立,造成社会的统合,进而对集团外部采取排斥和暴力;(四)统治者必须遵守公共礼仪规范和传统观念,因此礼仪也对统治权利本身施加了一定的制约。[简言之,郊祀仪式是确立君主即位之合法性、王权之正统性及神圣性的最有效手段,“天子”是这一神圣仪式的中心,从汉至唐史上许多大有为之君主如汉武帝、光武帝、梁武帝、隋文帝、唐太宗、武后、唐玄宗等往往是国家礼仪的积极倡导者。 
    郊祀乐属于上古时代的雅乐体系,服务于祀神仪式的需要,《易·豫卦》彖辞:“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上帝,以配祖考。”《周礼·大司乐》:“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以致鬼神示。”《礼记·礼运》:“殷人尚声,臭味未成,涤荡其声,乐三阕,然后出迎牲,声音之号,所以诏告于天地之间也。”通过雅乐召唤“鬼神示”来享用人间的馨香,具有宗教伦理功能。历代郊祀乐章名目往往体现社会的核心价值,《通典·乐二》:“周享神诸乐,多以夏为名,宋以永为名,梁以雅为名,后周亦以夏为名,隋氏因之,今国家以和为名。”另如汉《安世房中歌》多言“德”,可说是“以德为名”,南齐多以“韶”为名。郊庙雅乐的重要乐器是编钟,味淡声希,伶官口耳相传,其音韵曲折、乐律制度等亦迭兴迭毁,今依《通典·乐典》言其概略。 
    西汉初年制氏作钟,“但闻铿锵,不晓其意”。经过两汉始云周备。但“自东京大乱,绝无金石之乐,乐章亡缺,不可复知”,魏武帝曹操平荆州,获汉雅乐郎杜夔,“始设轩悬钟磬,复先代古乐”。晋武帝命苟勖、张华等人各造郊庙诸乐歌辞,苟勖“依古尺作新律吕,以调声韵”。至怀帝永嘉之末,伶官、乐器皆没于刘(渊、聪)石(勒)。江左因时无雅乐器及伶人,省太乐并于鼓吹,郊祀遂不设乐。梁武帝思弘古乐,素善音律,自制四器,名之为“通”。北魏道武帝平中山,获其乐悬,后邓渊制律吕,协音乐。但鲜卑虽屡获雅乐器,对此却不感兴趣,使“古乐音制,罕复传习,旧工更尽。声曲多亡”。至唐代贞观之初,合考隋氏所传南北旧乐,“梁陈尽吴楚之声,周齐皆胡虏之音”,乃斟酌南北,制“十二和”,名《大唐雅乐》,应用于郊庙、元会、冬至及册命大礼之中。至唐玄宗时完成《大唐开元礼》的编纂,其乐坊有“坐部伎”、“立部伎”,“立部伎”低“坐部伎”一等,而“立部伎”中绝无性灵者并入郊庙雅乐,雅乐的地位可见一斑。 
    郊庙礼制及雅乐服务于祭祀天神、地示、祖先的需要,具有极强的保守性。但在创制过程中吸收了巫祭乐舞、民间俗乐、胡部新声等音乐元素。如武帝时郊祀乐吸取楚地巫舞、“太一”祭祠、游仙乐舞等。南陈宣帝时定三朝之乐,“采梁故事,奏《相和》五引,各随王月”,“相和”曲来自民间俗乐。北魏郊庙乐章有《真人代歌》,叙鲜卑兴起之史诗,为南陈后主所欣赏。北魏“诏太乐、总章、鼓吹增修杂伎,以备百戏”,宣武帝以后,“始爱胡声,屈茨、琵琶、五弦、箜篌、胡鼓、铜钹、打沙罗,胡舞铿锵镗鎝,洪心骇耳,抚筝新靡绝丽,歌响全似吟哭,听之者无不凄怆”。北齐、北周亦莫不如之。相对于郊庙乐章本身的陈陈相因,这些来自俗乐、胡部的乐章很值得重视。郊祀乐中很多是著名诗人创作的作品,《汉郊祀歌》中为“司马相如等数十人”所创作的,其中就有武帝本人的作品。《晋郊祀歌》作者为傅玄,《宋南郊登歌》作者乃颜延之,《宋明堂歌》为谢庄,《齐南北郊登歌》为谢超宗,《梁南北郊、明堂登歌》为沈约,《周祀五帝、方泽歌》为庾信,《乐府诗集》保存唐代乐章较为完整。这些郊祀乐章类似于黑格尔所说的“颂神诗”或“颂圣诗”。但通览《郊庙歌辞》的创作历史,真正出自诗人内心的赞颂实际上很少,更多的是仪式本身的需要。
    ( 作者:张树国 )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