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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青菜相濡以沫


    青菜要吃嫩的,基本上是少儿版,叶片间覆盖着草木灰,需要足够的耐心清洗,一支小牙刷派上了用场,它将藏在每一片叶子折皱间的灰尘去除。
    青菜是从乡下亲戚那里来的,满满一袋,若保存得当的话,是可以吃上几天的。
    这时段,几乎是在青菜中徘徊度日。早餐,在汤饭里放一些,略微搁点盐,若有闲情,再放一小把面条,然后挑一点猪油进去。猪油这东西特别容易降伏青菜的青气,但凡搁一点进去,菜汤饭立即就鲜美了。
    等到中餐,青菜的用处是加到骨头汤里。滚烫的汤一沸再沸,白吃起来似乎缺乏创意,更显得粗荤。如果下几把青菜进去,就平和下来,或者再加一点蘑菇。青菜与蘑菇是最好的一对搭子,只要有它们俩同在的场合,味蕾无鲜不欢。原本都是平民食品,一经搭配在一起演出,也能呈现一点欢愉的局面。不过,这种欢愉是短暂的,因为午餐的大戏不是它们,唱主角的终归是鱼虾。青菜蘑菇不过是饭前的头汤,五味俱全的饕餮大戏,它不过事先暖个场,把食客的雅兴调动起来,似乎是活跃气氛的。
    青菜的暖场,似乎也不是多值得自卑的事情。就像一个人,既能板凳坐得十年冷,也是能挑得起大梁的,就看你会不会用他。
    青菜真正领衔主角是在做菜粥的时候。这一阵,一直偏爱还原童年时候的吃食。菜粥就是其中之一种。要大米,最好是东北的,糯且香。粥,是个人都会煮的吧,就不说多少米多少水了,一切凭感觉。煮饭烧菜跟虚无主义的写作,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相通处,双双需要高层次的手感和语感。
    接着讲菜粥——先把米下锅煮沸,关火,稍微焖上二十分钟。这歇火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切洗净的菜了,一刀一刀地下去,切得细致认真,一斤为限,少了不够味,多了也贱。然后再开火煮粥,煮到米开花的程度,就可以下菜了。一放菜,立即搁盐。盐是用来压一压菜的张扬的。盐量的多少,也得靠感觉来,少了寡味,多了碍事。等青扑扑的菜全部萎下去,再挑点猪油。这时节,粥熬得差不多了,容易糊锅底,需要把火搞小一点,并且不停地搅拌,让菜与米之间更好地熟悉彼此,以便相知、相融……若马上关火,熬煮的时间不够长,米菜水割据一方,不肯往来,吃起来就非常寡淡,必须耐着性子慢慢熬。也不能盖锅盖,这样一来,青菜易泛黄,视觉上不大好看。一定得敞着锅熬煮,青菜叶子永远鲜碧,被猪油一浸,又格外水灵。青菜最服猪油,也只有猪油降伏得了它。青菜一遇着猪油,浑身筋脉便软塌下来,不再硬骨铮铮,就跟一个暴烈的人,他再怎么粗浑,一遇到心仪的人,也会渐趋和缓,似乎换骨脱胎。
    话说到这里,菜粥也煮好了。盛一碗,吃起来是粘稠的,大米的软糯与青菜的鲜香彼此成全,彼此抬爱,留下齿颊余香。在老家,但凡用来佐菜粥的小菜,非水辣椒莫属。啜几口粥,再拿筷子尖在水辣椒的碗里沾一点,伸进嘴里,把双唇抿紧,再把筷子从嘴里抽出来,让辣与咸留在舌上回旋舞蹈,然后再啜几口粥中和一下。一餐下来,大汗淋漓,胃口的寡寒决定了易于获得满足——那也是一种幸福。如今,在北地,水辣椒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这样我每当做菜粥的时候,就不会太完满,因为少了这个角儿。腐乳,毕竟也是聊胜于无的东西,无可无不可。(钱红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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