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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史(1)

一 东学道的创立及其性质
    日本外务大臣陆奥宗光在其所著《蹇蹇录》第一章中洋洋得意地宣称:“将来如有人编写中日两国间当时的外交史,当必以东学党之乱为开宗明义第一章。”日本抓住东学党起义这个时机,挑起了甲午战争,使日本跻身于列强之林,这是日本扩张主义者一贯自诩的得意之作。不过,即使当时不爆发东学党起义,日本还会利用别的借口来发动一场侵略中国的战争的。所以,日本利用东学党起义,而挑起战端,看来似乎偶然,其实是日本实行大陆政策的一个必然步骤。
    东学党,自称“东学道”,即后来盛行于朝鲜民间的天道教、侍天教的前身。所谓“东学”,就是“东方之学”,是与当时叫做“西学”的天主教相对抗的。早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西方传教士就从中国偷渡鸭绿江,陆续进入朝鲜秘密传教。当时信奉洋教的教民,有不少是地痞,流氓和不法之徒,他们以教会为靠山,横行霸道,欺压良民,民教矛盾日趋尖锐。于是,以宗教为外衣的秘密结社东学道便应时而生。
    东学道的创始人崔济愚(一八二四——一八六四),本名济宣,号水云高,庆尚道庆州府人。父亲是乡村塾师,以道德文章名于一道。崔济愚十六岁丧父,家道衰微,无以为业,便遍游名山大川,访师求友。他见西方传教士努力布教,贫苦群众皈依者颇多,便萌发了创立新的宗教与洋教对抗的念头。于是,改名济愚,进入庆尚道梁山郡之千圣山,在内院庵内修道。数年之间,他对于儒,佛、道三教教义之长短进行了反复的忖量和比较。一八六O年五月二十五日,忽有所悟,感到儒教拘于名节,未臻玄妙;佛教入于寂灭,断绝伦常,道教悠游自然,缺乏治平之术。决定取三教之长,舍其所短,以“诚”,“敬”、“信”三字为要义以教人。并制成二十一字咒语曰,“至气今至,愿为大降侍,天主造化定,永世不忘万事知。”自称代天主布教济民,所新创之道为“天道”,学为“东学”,以与天主教为代表的“西学”相抗。东学道教义简明,信徒日众,以庆尚、全罗二道为中心,在几年的时间内渐及全国。崔济愚为道主,号天宗大神师,其下各道有大按主,郡县有接主,信徒主要是农民群众。东学道的迅速发展,引起了统治者的极大恐慌。一八六二年,崔济愚被捕,当时由于数百名教徒群集官署请求而获释。次年,崔济愚和道徒二十余人再度被捕,以其咒语中有“天主”二字,被目为黄巾,白莲之流,决定严惩不贷。一八六四年四月十五日,庆尚道观察使徐宪淳判崔济愚以左道惑民之罪,在道治太邱府处以斩刑。被捕的道徒也都被发配到绝岛或远恶之地。
    东学道第二世道主崔时亨
    崔济愚虽死,但东学道并未被镇压下去。当他被捕之前,先将秘法授予门下高徒崔时亨,以备不幸殉教之后可继承其衣钵。于是,崔时亭成为东学道第二世道主。崔时亨(一八二七——一八九八),初名庆翔,号海月堂,庆尚道庆州府人,与崔济愚同族。幼丧父母,生活贫苦,曾到造纸作坊学徒。一八六一年,投于崔济愚门下受教。及继任教主后,称海月神师,并遵教祖遣命避于太白山中。后辗转于庆尚、忠清、全罗三道之间,秘密传教。一八八O年。崔时亨集教祖之遗文,以《东经大全》之名刊行.到一八八三年,又增补再刊。因此,东学道之教义得以广泛传播,来投访者络绎不绝。此时,东学道的内部组织已渐完备,设教长,教授,都执、执纲,大正、中正六职。注1
    虽然东学道在隐蔽中继续发展,但仍被政府视为厉禁,不容许其存在。一八八五年以后,忠清遣观察使沈相薰对东学道徒屡加镇压。及至一八九二年,赵秉式任忠清道观察使,继续侦察崔时亨之行踪。当时,崔时亨潜居于忠清道报恩县,有道众建议:天主教布教之禁已经解除,而东学道反禁,实为本末倒置,请教主集合教徒,向观察使请愿,申教祖之冤,为之建祠,并严禁迫害东学道徒。是年十二月二十日,各地教众会于全罗道参礼郡,到者数千人,草拟陈情书,向全罗道观察使李宪植申述。李宪植在陈情书上批曰:“勿再迷惑!”东学道众不服。二十五日,再上书李宪植,申述地方吏胥军校恣意没收东学党徒财物,以饱私囊,及其种种不法之举,并请求为先师雪冤。上书后,道众数千人留全州府不去。李宪植害怕道众暴动,于二十七日发布告示,禁止今后迫害东学道众。请愿道众归参礼郡后,以道祖之冤未能昭雪,议决再檄召八道道众向中央请愿。
    一八九三年一月二十三日,崔时亨召集八道道众于忠清道报恩县,决定向中央呈递陈情书,陈述东学道教义及教祖之冤案。三月二十九日,以崔时亨门人朴光洁为疏首的四十人,齐集景福宫光化门前,上疏于国王。疏称:“某等饮泣茹恨于兹三十年,先师之至冤至今尚未得伸。以是鸣冤锦营,呼吁定府注2,而淆世薄俗不辨底细,随而辄目之以邪学,被之党锢。以东学为名者,茫茫天地,无所归矣。盖东学云者.别无他意,但我先师居于东,学于东,以此名倡者,所以遏西来之学也。不意今日党锢之灰复燃,反助西教之左臂。悠悠苍天,此何人耶?”朝王以其上疏违制,不予接受,而下教旨曰:“尔等其各归家,各安其业,则依愿施行”注3朴光浩等不得已而离京返回全罗道报恩县。
    东学道徒伏阙上疏,虽未达到预期的目的,但却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容庵弟子记》记此事说:东学道徒“来汉数十人,请韩政府尽逐各国官民,只留华人。揭榜挂西人门首,诟詈多端,外人均大恐。”注4四月六日,袁世凯致电李鸿章,亦称:“东学邪教,联名诉请韩王,尽逐洋人。迭有揭帖榜文,沿西人门多端诟骂,称将逐杀。在汉洋人均大恐。日人多携刀昼行,尤骚讹。”注5东学道的揭帖榜文保存下来的不多,现摘录一件,以见其斗争矛头所向:
    东学道所立抗战碑
    “今倭洋之贼,入于心腹,大乱报矣。试观今日之国都,竟是夷贼之巢穴。窃惟壬辰之仇注6,丙子之耻注7,宁忍说乎?宁忍忘之?今我东方三千里兆域,尽为禽兽之据;五百年宗社,将见黍离之叹。仁义礼智,孝悌忠信,而今安在哉?况乃倭贼反有懊恨之心,包藏祸胎,方肆厥毒,危在朝夕。倘视恬然而谓之安,则方今之势与投火薪上何异哉?生等虽草野蠢氓,犹袭先王之法,耕国君之土,以养父母。于臣民之分,虽有贵贱之殊,然忠孝何所异哉?愿效微忠于国家,而区区下情无路上达。伏想巡相阁下,以世家忠良,永保国禄,忧在进退,爱君忠国之忱,非生等之可比也。古语曰:大厦将倾,一木难擎,大浪将簸,一苇难航。生等数百万,同力誓死,欲扫破倭洋,而效大报之义。伏愿阁下同心协力,募选有忠有义之士吏,同遂辅国之愿。千万祈恳之至!”注8
    这份充满爱国激情的揭帖,提出了“扫破倭洋”的口号,无异一篇讨伐外国侵略者的檄文。
    不久,东学道徒又开始酝酿再次伏阙上疏。四月二十六日,全国八道的东学道徒汇集于忠清道报恩县,达数万人之多。忠清道观察使赵秉式束手无策。消息报到京城后,朝鲜政府惊恐万状,下令革去赵秉式,李宪植观察使职务,以赵秉镐,金文铉代之。又派户曹参判鱼允中为宣抚使,速赴报恩县解散道徒。鱼允中派人密探东学道内情,得知道主崔时亨并无聚众暴乱之意。五月十五日,鱼允中偕报恩县县令李圭白亲赴东学道徒之聚会处,传达国王的教旨,井当众宣布今后地方官吏如有非法杀害东学道徒没收财产等事,将处以严罚。崔时亨本无反抗政府之念,在鱼允中劝谕下,便令道徒解散,各自归家。
    崔济愚、崔时亨领导的东学道,其宗旨是对抗“西学”,与中国近代的某些反洋教斗争有相似之处,从反对西方教会开始,逐步发展到逐灭一切洋人。这一斗争,尽管带有笼统排外的倾向,但其实质却具有鲜明的民族自卫性质,应该是反帝爱国运动。东学道并不反对官府.不能称之为反对封建统治的斗争。当然,不排除东学道的某些行动带有一定的反封建因素,但迄于一八九三年为止,其主要斗争矛头仍是对准外国侵略者的。
    注1 《海月神师实史》,《天道教书》,第52--78页。转见田保桥洁:《甲午战前日本挑战史》中译本,第35--37页。
    注2 锦营,忠清道公州监营;定府,全罗道全州监营。
    注3 《海月神师实史》,《天道教书》,第92一90页。转见田保桥洁:《甲午战前日本挑战史》第40--42页。
    注4 沈祖宪、吴闾生编纂:《容庵弟子记》,见《中日战争》(2),第268页。
    注5 《寄译署》,《李文忠公全集》,电稿,第14卷。
    注6 壬辰之仇,指1592年日本丰臣秀吉侵略朝鲜之役。
    注7 丙子之耻,指1875年日本军舰云扬号占领江华岛炮台事件。
    注8 转见王芸生:《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第2卷,第17--18页。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