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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黄玉顺的生活儒学----《与黄玉顺教授谈 “生活儒学” 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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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新儒学之诚论的问题性和意义
    ——与黄玉顺教授谈“生活儒学”问题
    杨万江
    我认为,讲哲学要强调一种哲学的问题性,一种新的哲学那一定是提出了新的问题或是老问题的新关注。我不喜欢在与海德格尔的哲学对照中来谈论,好象黄先生所谓“生活儒学”只是在哪点上对海德格尔的哲学有所改进似的。其实,“生活儒学”应当可以从自己的问题意识来讲,就是说,我认为,“生活儒学”的基本问题和意义就在于人类生活在形而上学的对象化关系中被思维、被言说、被制度化、被理性化和概念化的时代里,人类生活本身可能被完全失去自身的意义,而“生活儒学”强调人类生活本身是一切形而上学及其论证中的话语、概念、逻辑和制度的真正基础、来源和目的,因此,“生活儒学”的主要关注是我们关于我们生活的一切话语、概念、逻辑和制度是否与人类生活本身是切实一致的关系。在我看来,这实际上就是“诚”,象生活自身显示的那样生活,本真地生活,回到生活本身,并保持生活自身。这样一种哲学是中国文化传统的基本立场。
    黄先生坚持论说“生活本源→形而上→形而下→生活”的“观念奠基关系”,我们的分歧是,我认为任何认为世界是由一个由之而来的起点往后展开的论说都是形而上学的或形而上学的本体论思维方式,无论这样的起点被认为是“从存在到存在者”论说中的“存在”、“无中生有”中的“无”、还是黄先生“生活本源→形而上→形而下→生活”中的“生活本源”。只要某个词被置入这个基本的形而上学的本体论思维方式中的起点位置上来言说,就不会因为它是这个词还是那个词而改变它依然是一个形而上学的本体论概念,从而也就不会是前形而上学的。真正的前形而上学是相对于形而上学的世界而言,被形而上学所思维、言说、制度化、理性化和概念化的生活世界本身。生活世界本身是形而上学那些观念言词概念和逻辑的受害者,还是一个被识别和打扮得据称真实(知识论)、善良(伦理学)、美丽(美学)的新娘,是一个人类生活之“诚”的价值和态度下的哲学问题。形而上学用一套话语在认知的、伦理的、美学的言说中作出对或者错、善或者恶、美或者丑的判断,并深刻地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似乎生活世界本身就是形而上学说的那样,或者说形而上学就是生活本身,至少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生活在思想中,生活在语言和概念中,生活在各种被反复严密论证“如何可能”的逻辑和科学及其产物中。但这依然只是一种关于生活世界本身的一个人为人智创造下的“文明世界”,上帝是不是对人类思想下的文明世界发笑,我们不得而知(天何言哉?),但人类自身却以这一切是否与我们自身的生活与目的相符合来判断(诚)。相符合的时候,我们说这是我们的理想,这是我们对“诚”这样一种价值的实现,这是一种“天(生活世界本身)人(形而上学人为人智创造下的“文明世界”)合一”。可是,当我们保持这一态度的时候,我们需要有一种方法、甚至功夫来守处于生活世界本身之中,并形成对形而上学所思维、言说、制度化、理性化和概念化的文明世界的进入和退出的精神视角。
    在我看来,各种形而上学常常使我们成为“瞎子摸象”中的“瞎子”,或者是我们“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那种对山岭的“看”和“此山中”那样被给定的视角。我们活着时,看不清活着的自己,但我们死掉后是不是就可以看清自己了?就变得要么我们不知道要么已经是生死异处的非在场性问题了(“未知生焉知死”)?于是,我们开始尝试在今生今世的此生此在的精神可能性中来寻求一种对自己和世界的超越性的视角。在我们的精神中,生活世界是“显在”的(显示为一种存在,是不是还有没被显示的那就不可知或者不置可否),可是,我们的文化传统和先哲们发现人的精神功能却可以尝试把世界“坐忘”了。
    尽管生活世界总是被形而上学的世界所思维、言说、制度化、理性化和概念化,但在我们的精神能力中它可以被取消,一个被取消的世界在人的内心中就是“无”(禅宗)或者叫被证成的“本心”(王阳明心学)。儒家心学的基本思想正是要靠“心的功夫”来练就一个“虚静”的“无”的场域,而世界如何从“无”中被显示出来的体用发生论是在“虚静”的“无”的场域中才成为可能的。在一个“虚静”的心灵中,生活世界才会被显示出来,并看清它的“来龙去脉”。“虚怀若谷”,才会“有容乃大”。在这里,死之“空无”与生之“空无”的区别就在于,死之“空无”是人不在场下非生性的“空无”。生之“空无”是人在场中的有“生生”性和能够显示存在的“空无”。“空无”的“生生”性就是爱。整个生活世界由之而显示出来,所以是大爱。能够看到寂灭之中生机盎然,并充盈着感恩的情怀,乃是大爱之人慈悲为怀的禅宗之境。人的存在及其本分来之不易,感恩戴德,谢天谢地,[1] 并在人的基础本分之上成就自己人之为人自身可能性的自由发展(“成己”),即是儒家传统的入世精神了。以出世的空无之超越精神而开入世的积极进取之成就精神,这是现代新儒家要做的工作。
    所以,我不赞成说生活本身即是“无”,而是说,形而上学化了的生活世界在我们的精神上被取消后,当然就是“无”啦!而“无中生有”的任何再过程,都意味着一个更加体现诚这一价值的修正的形而上学化了的生活世界。这样,我们就找到了控制人类创造世界及其产物,而不是人类被自己的创造所异化的基本立场和方法。这也就是我讲现代新儒学之诚论的一个意义所在。
    

    [1] 此处“天地”指作为容纳覆载万物,“有容乃大”,并具有“生生”性的“空无”场域。所谓“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在宗教性层面,“上天”或“上帝”的观念是作为一个超验的存在者而“生生”的导出观念或对“生生”之来源的追溯性解释观念,在宋明儒的工作后,道家和禅宗的“无”和“空”,在作为生生之追溯性来源和显示存在的意义上被消化在儒家天地作为容纳覆载万物,“有容乃大”并“生生”的场域观念中,而人格性的“上天”观念,在宗教性层面继续保持着自上古以降的面貌。—— 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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