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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之败亡命运 从贾母如何训儿孙就看出来了


    【导言·红楼教育志】
    《红楼梦》自产生之后,便受当时及后世众多灵秀之人的不断滋养与浇灌,枝叶愈益繁茂,乃至长成大树,跻身众学科之林,成就为“红学”,蔚为大观。
    如果《红楼梦》也像三生石畔那棵绛珠草一样,“既受天地精华,复得甘露滋养”,遂脱了书纸之胎,得换人形,那它会是何模样呢?
    不用说,那一定是一位女子,一位兼具诸钗之美,包罗众花之香,囊括万物之灵的奇女子。
    之所以说“奇”,是因为我们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遇见她,都可以感受到她不同以往的美。十六岁,二十六岁,三十六岁,五十六岁,七十六岁,我们在自己不同的年岁见她,看她,赏她,获得的可能是非常不同的人生体验和生命感受,但每一种体验和感受都值得珍视和怀念。
    就像在少年时,稚嫩懵懂,出于好奇,抱着一本从地摊买来的盗版《红楼梦》,在昏黄飘忽的烛火下阅读,也让人难忘。因为从那时开始便生出对宝玉的羡慕之心,对黛玉的爱慕之情。开始渐渐审视自己的情感世界,开始思索什么样的女孩子是值得期待和追寻的。这是一种自我成长,也是一种自我教育。
    等到夕阳西下,走到人生暮年的时候,阅读《红楼梦》依然会有新的收获和发现。就像山东大学的马瑞芳教授,据她说是“从娘肚子里就开始读《红楼梦》”的人,到了晚年,当了奶奶,“才真正体会到贾母的心境和期许”。所以,读《红楼梦》,不分老少,但越有生活的体验,就越能读懂《红楼梦》的真精神。
    因此,很多人把《红楼梦》视为“案头书”“枕边书”,看作自己心中真正的经典。空闲时会随手拿来读几页,睡觉前会捧起来读几段,即使外出旅行或出差,也会带上她,准备随时翻阅。
    可以说,《红楼梦》的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点滴,都会给人无穷的启示。知名红学家吕启祥说得好:“《红楼梦》是这样一种作品,只要你莫失莫忘地将她带在身边,她将不离不弃地给你以精神的滋养和人生的智慧。”(文/云栖君)
    
    教育之败与《红楼》之成
    “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我等之子孙虽多,竟无一可继承者。惟嫡孙宝玉一人,秉性乖张,性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规引入正。”
    这是《红楼梦》第五回中,贾宝玉游太虚幻境,听红楼十二曲目之前,宁荣二公向警幻仙姑的一段嘱托之词。
    这段话,明白无误地传达出的信息是:贾府在衰亡,子孙多败家,良师难寻觅。
    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眼看着大厦将倾,你却束手无策,无力回天。
    《红楼梦》就是对这种大悲剧、大败局的真切再现。正因为它将那种家族之败,生活之败,爱情之败,命运之败,写到了极致,写入了人的心坎里,让人揪心、悲鸣,甚至哀嚎,它才成为不可磨灭的文化经典。而这所有的败亡,有一个总开关,那就是教育的败亡。正如二公所言:“子孙虽多,竟无一可继承者”。
    试想,如果教育得当,子孙成器,即使在外力碾压下被迫倾覆,焉知数年、数十年之后不会收拾旧河山,东山再起。可惜,贾府的教育,先天不足,后天失调。从宁荣二公起,就没传下来严格而良好的教育。到了第三代、第四代,又缺乏可以承担家族教育之责的真正良师,即使有个“略可成望”的宝玉,也“无人规引入正”,最终导致贾氏家族“五世而斩”。因此,从大处来看,贾府的教育是失败的。
    贾府的教育之败,一方面是家庭教育之败。
    

    很多人都说,《红楼梦》是一部反映家教失败的书,是一部家教失败史,家教悲剧史。这种论断,一点也不夸张。我们看看贾府里那些不肖子孙的所作所为和嘴脸腰身就知道了。
    翻开《红楼梦》,贾府的老爷太太,少爷奶奶,公子小姐们,无不过着“锦衣纨绔”,“馀甘餍肥”的生活。他们一年到头都是忙于“除夕祭宗祠”,“元宵开夜宴”,端午节庆,中秋赏月,还有数不完的品梅,赏菊,宴海棠,加上大小生日,婚丧喜庆,真是“两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这些末世子孙,人人“都是安富尊荣,运筹谋划的竟无一个”。
    如果说,这是当时贵族阶层典型的或标配的生活方式,也还说的过去。但是,贾府里的男性子孙,特别如贾赦、贾珍、贾琏、贾蓉等人的行径,就绝逃不过“不肖子孙”的罪名。
    这些“爷”“哥”,虽然各有不同的面目和性情,但都是浪荡惯了的“甩手掌柜”:不管事,不负责,没脑筋,没担当,荒淫无耻,作恶多端。祖宗拼了命打下的江山,他们却守不住这份家业,躺在先辈的功业上,讲排场,比荣华,恣意奢侈,尽情享乐。当年随二公一起打江山的老奴焦大,实在看不过去了,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大醉之后把心里话吼出来:“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鸡戏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贾府家教之败主要体现在两点:其一,是家庭正向文化氛围的缺失;其二,是家庭教育方式的偏差。
    贾府整体的家庭文化是缺乏正气的,主要是一种享乐、不读书、不上进、肆意妄为的恶俗文化。这从那些主要家庭成员的言行举止、喜怒哀乐中体现了出来,从而影响了更为年轻的一代,进而又加重了这种文化的力量。
    比如,大老爷贾赦。他曾对贾环写的含有“不乐读书之意”的诗篇大加赞赏,说这样的诗有“骨气”,有“侯门的气派”。将来“可以做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何必多费了功夫,反弄出一个书呆子来”。他还鼓励贾环:“以后就这么做去,……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这就是贾府长辈对后辈的口头教导。
    比如,宝塔尖上的贾母。她虽然有慈祥可亲的一面,但对儿孙们的淫乱行为非但不加制止,反而还纵容包庇。当儿子贾赦要讨她的侍女鸳鸯做妾时,她不同意,但却说“他要什么人,我这里有钱,叫他只管一万八千的买去。”对孙子贾琏与鲍二家的私通,则说:“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年轻,谗嘴猫儿似的,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这就是贾府最高权威引导子孙的价值取向。
    再看薛蟠刚到贾府不久发生的变化。“谁知自此间住了不上一月,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都是那些纨绔气习,莫不喜与他来往,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十倍。”薛蟠本已够坏,没想到在贾府的文化染缸里熏染不到一月,便比以往“更坏十倍”。那么,贾府的文化气氛成色如何便十分清楚了。
    
    关于贾府家庭教育方式的偏差,历来人们探讨是比较多的,大致有这样几种:
    其一,是棍棒式教育。这主要表现在贾政对子侄们,特别是对宝玉的教育上。其主要表现就是羞辱、恫吓、威逼、殴打等。有一次,宝玉上学前向他请安。他竟羞辱道:“你如果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当他得知金钏之死是因宝玉而起时,没有二话,抓来就往死里打。宝玉对父亲恐怕只有惧怕之心,而无敬畏之情,更不会认同父亲的价值观。
    其二,是溺爱式教育。与贾政的棍棒式教育相反,以贾母为代表的溺爱放纵式教育在贾府中“势力”非常强大。在这位老太太心目中,孙辈们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尤其是对她最心疼的心肝宝贝宝玉,更是宠爱有加,百般纵容与庇护。“手足眈眈小动唇舌,不肖种种大承笞挞”一回中,宝玉一看贾政那阵势,便赶紧拉过一老妈妈来说道:“快进去告诉:老爷要打我呢!快去,快去!要紧,要紧!”可见,在宝玉的心中无论自己如何不成器、犯下何种错误,总会有人来庇护他。
    其三,是劝导式教育。棍棒式和溺爱式,一刚一柔,一反一正,相互掣肘、彼此抵消,根本没有起到教育宝玉的作用。宝钗、袭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得不开始规劝宝玉,希望他能够亲近仕途经济,走上“正途”。“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一回中,在宝玉挨打后,宝钗“心中暗暗想到:你既然这样用心,何不在外头大事上做工夫,老爷也欢喜了,也不能正样吃亏。”在行为和言语上,宝钗也是尽量巧妙地“开导”宝玉。至于袭人,则是因“职务”之便,经常在生活中不失时机地劝导宝玉。但是,她们对宝玉的影响力实在太微小了,反而被宝玉视为非同道中人。
    
    贾府的教育之败,另一方面是功利教育之败。
    

    现代人大多都极力反对教育的功利化,倡导或钟情教育的人文性。那么,功利教育之败,对贾府而言,不正是教育之胜吗?
    其实,关于功利教育的理解,人们常常是有误区的。所谓“功利”,即是功效和利益。功利教育或教育的功利性,本该是教育的题中之意。试问,世界上哪一种教育不教人生存的能力、做事的功效和获得利益的方法?功利教育就是指向实际、实用、实在的教育。因此,功利教育常常和名、利、权,这些东西联系起来,或以这些东西为追求目标。但是这些东西本身是有罪的吗?无罪。因此,功利教育本身也是无罪的。
    实际上,今天的人们反对的也不是功利教育,而是以功利为唯一目标的教育,反对的是功利主义的教育。功利教育,充其量只是教育中的一种性能,而且是正当的性能。而功利主义教育,却独霸了教育的所有性能,只以功利为旨归。
    从贾府所在的时代背景来看,贾府要改变“五世而斩”的命运,继续保持富贵,就必须依靠教育,特别是功利教育。其具体道路,大致有两条:一个是“学而优则仕”,从科举上谋出路;另一个是学会财富经营,从商场上寻希望。可惜,这两条路都没走得通。
    先说“学而优则仕”。贾府是因军功而“发家”的。但是创业之祖从来都没有忘记科举这条“正途”。但祖宗的遗训,最终只能成为遗憾。贾敬、贾赦、贾珍是因袭的官职,贾琏、贾蓉、贾环这些人都是极不愿读书的。贾政“自幼酷喜读书”,但还是与科举无缘。至于宝玉,虽喜读书却是杂书,虽有才华却是歪才,终究也不是科甲路上的主。
    再说经营财富,开展商业。贾府家大业大,即使萧条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这些原始积累的财富,如果有一两个善于经营财富、留心商业的好手,未必就能“忽喇喇似大厦倾”,一朝覆灭。可惜,贾氏子孙都不是这方面的料,而贾府也缺乏财富教育的意识。就像宝玉,连银子的轻重都分不清,还说“又不做买卖,算这些做什么!”倒是凤姐和探春有些经营和管理的才华,可惜却是女流。呆子薛蟠被柳湘莲痛打之后,无脸见人,倒是出去做了趟买卖,但是终究只是胡闹,也没有引起贾府主要人物的重视。
    如果说,贾府教育还有一些闪光的地方,那就是在大观园内,宝玉和众姐妹开展的以诗会雅集为核心的人文教育。但这种教育无法给贾府的富贵生活续命。
    总体来看,因有教育之败,才有贾府之悲;因有贾府之悲,才有《红楼》之成。贾府的家庭教育之败,是《红楼》之成的潜在性因素;贾府的功利教育之败,是《红楼》之成的现实性因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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