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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之英华,铸以为器——也话玻璃


    说起玻璃,大多数人脑海里会浮现琳琅满目的玻璃产品,诚然,玻璃已在现代生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玻璃杯、玻璃窗等随眼可见。或许很多人认为玻璃是近现代才有的一种人造材料,其实,玻璃跟陶瓷一样也有较为漫长的发展历史,世界范围内最早的玻璃制造始于公元前2500年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我国发现最早的玻璃制品时代为春秋末战国初。需要指出的是,虽同属硅酸盐质材料,陶瓷在古代中国的发展一直是光彩夺目,颇有“带头大哥”风范,相较之下,玻璃就处于弱势地位,但这并不代表玻璃发展过程中衍生出的文化内涵不值得细细品味。相反,玻璃作为中西方物质文化交流中极具代表性的品种,它的“成长之路”也可谓“玻光熠熠”,汝且观之。
    玻璃的定义
    关于玻璃,要先了解一个词——玻璃态,所谓玻璃态是指从熔融状态冷却到室温时还保持熔体结构的固体物质状态,属于非晶态的范畴,玻璃就属于非晶态物质,区别于矿物等晶态物质,玻璃是没有固定熔点的,经高温加热之后会熔融至液体状态,随着温度的降低会逐渐成为固体,所以玻璃也被称之为“过冷液体”。玻璃的这类特性让它有较强的可塑性,可以有不同的制作技术(缠绕法、模压法、拉制、吹制等)和复杂多变的艺术造型。那么是否所有玻璃都是人工合成的呢?其实不然,自然界中也有天然玻璃的存在,如玻陨石和黑曜石(图一、图二)。除了上述玻璃材料外,还有两类物质需要介绍,即费昂斯(faience)和费列特(frit),它们都不具有完全的玻璃态。费昂斯,我国玻璃研究者称之为釉砂(图三),由于烧制温度较低,其表面只覆盖有一层玻璃质釉而内部则是未熔的石英颗粒,费昂斯诞生时间比较早,美索不达美亚和埃及地区在公元前4000年就有生产;费列特,也叫玻砂,它的烧制温度较之釉砂要高,因而含有更多玻璃态物质,它是玻璃质与未熔石英颗粒的混合物。釉砂和玻砂都是玻璃的较原始状态。
    
    图一 玻陨石
    
    图二 黑曜石
    
    图三 釉砂珠管,陕西扶风上宋西周墓地出土,现藏于周原博物馆
    古代玻璃的原料
    老普林尼(Pliny)所著《自然史》中记载这样一个故事:“很早以前,有一艘腓尼基人(Phoenician)的商船,载着满船的天然苏打(Na2CO3)在地中海上航行,由于天气原因,商船在贝鲁斯河口(Belus)搁浅,饥肠辘辘的船员们纷纷登上沙滩,搬来大锅,又拿几块天然苏打支起大锅烧饭。饭后,当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船时,一个船员突然发现架锅处有闪亮亮的物质产生,原来船员做饭的时候,苏打和石英砂在加热状态下形成了玻璃。”姑且不论故事真实与否,石英砂和苏打混合加热到一定温度确实会形成玻璃,由此也可看出玻璃原料来源简单。制作玻璃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SiO2),石英砂的熔点很高(1750℃),要知道,这种温度在古代很难达到,因此,需要添加助熔剂来降低熔融温度,古代常用的助熔剂有植物灰、泡碱(Na2CO3·10H2O)、钾长石、硝石(KNO3)和含铅矿物。此外还会添加稳定剂,一般为石灰石(CaCO3)等含钙矿物。综上,石英砂、助熔剂和稳定剂就构成了玻璃的原料(图四),在制作过程中,可能采用一种或多种矿物组合作为助熔剂,以此制成玻璃。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古代玻璃工匠独具巧思,创造性的选用含铅矿物(重晶石共生)作为助熔剂,同时在舶来品的造型上加以发挥,制作出有别于西方的玻璃体系(铅钡玻璃)和特色款型(玻璃璧、玻璃剑饰等,图五~图八),在世界玻璃制造史上留下重重一笔。
    
    图四 古代玻璃制作原料
    
    图五 战国云纹玻璃璧(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图六 战国玻璃印(阜阳市博物馆藏)
    古代玻璃的名称
    作为最早批的人造材料,玻璃从诞生之初就被冠以众多名字,有关玻璃的名称在史料中早有记载,例如“璆琳琅玕”“陆离”“琉璃”“玻璃”等。“璆琳琅玕”主要泛指玉石和宝珠类的装饰物,其最早出自战国时期《尚书·禹贡》:“黑水、西河惟雍州。……厥贡惟球、琳、琅玕……”讲的是雍州朝贡的珍贵之物。“陆离”,屈原《九章·涉江》中:“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此处的“陆离”应是剑饰,或指玻璃,因为在湖南的战国楚墓中出土有玻璃剑首、剑珥等装饰物(图七、图八)。“琉璃”,应该是名号最为响亮一个名称,直至如今,尤见以琉璃珠、琉璃璧称之,西汉桓宽的《盐铁论》卷一“力耕第二”第三段有写到:“……采旃文罽,充于内府,而璧玉珊瑚琉璃,咸为国之宝。”此处将“璧玉”和“琉璃”分开描述,不再含糊不清,直指琉璃为人工合成。“玻璃”,有研究者认为该词可能来源于希腊语“bolos”,就像“咖啡”“披萨”等舶来词一样。有趣的是,作为主打名字,“玻璃”一词却只是在宋以后才逐渐取代“琉璃”,直到清康熙三十五年才新建“玻璃厂”,避免与以生产低温彩釉琉璃砖瓦的“琉璃厂”混淆。此外,还有“颇黎”“璧琉璃”“药玉”“料器”等词见诸于史料,就不赘述。古语曼妙,行语之间,体会玻璃的“百般形态”,虽然中国古代玻璃的发展历程是缓慢的,但却具有连续性,对于研究古代人群的社会生活、物质文化交流等都具有重要意义。
    
    图七 浅绿色蟠螭纹玻璃剑首
    
    图八 长龙纹玻璃剑珥
    玻璃的发展演变
    此处的“发展演变”主要指玻璃成分体系和造型艺术两方面。前面也提到古代玻璃的原料,古玻璃研究人员主要根据助熔剂的不同进行玻璃体系的划分,比如使用泡碱等作为助熔剂,制成的就是钠钙玻璃体系,使用铅矿和重晶石作为助熔剂,生产出来的就是铅钡玻璃,以此类推。西方以钠钙玻璃为主流,我国的玻璃成分体系就比较复杂,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代表性的玻璃体系有所区别,关于我国古代玻璃的成分演变,干福熹先生及其团队做了系统的研究,见图九,由此也可以看出我国玻璃成分体系的发展是独一无二的,也即一大特色。目前国内出土最早的玻璃制品时代为春秋末战国初,当时可谓稀罕之物,尤为珍贵,仅有三例:河南固始侯古堆一号墓出土蜻蜓眼玻璃珠、河南辉县吴王夫差剑格上的蓝色玻璃和湖北江陵望山一号楚墓的越王勾践剑剑格上的浅蓝色玻璃(图十),体系为含碱钙硅酸盐玻璃。此后历经铅钡玻璃、钾玻璃、高铅玻璃、钾铅玻璃、钾钙玻璃等变化。从造型艺术上来看,世界范围内,最早期的玻璃绝大多数为珠饰,制作技法也较为简单。其后,随着人群之间物质文化交流的不断深入、玻璃制作技术水平的逐渐提高,出现了各式蜻蜓眼玻璃珠、玻璃璧、玻璃剑饰、玻璃器皿、套玻璃、玻璃胎画珐琅等(图十一至十五),由简至繁,彰显出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创造力。至于玻璃的“今生”——现代玻璃,其早已脱离了古代玻璃的发展序列,跳出日用品的范畴,在各个领域广泛应用,大放异彩。除了常规的日用玻璃、建筑玻璃外,还有电真空玻璃(钨组玻璃,铝组玻璃,铂组玻璃等)、光学玻璃(无色光学玻璃,有色光学玻璃,光子玻璃等)、信息用玻璃(氟化物玻璃光纤,声光玻璃,磁光玻璃等)、生物玻璃(生物载体玻璃,抗菌玻璃等)、航空航天用玻璃(透波用玻璃,舷窗玻璃等)和核技术用玻璃(核燃料玻璃,防辐射玻璃等)……总之,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将会有越来越多的玻璃品种被研发出来,发挥巨大的作用。
    
    图九 中国古代玻璃成分演变(中国古代玻璃技术发展史,第272页)
    
    图十 越王勾践剑剑格上的玻璃(湖北省博物馆藏)
    
    图十一 不同地区出土玻璃珠饰
    
    图十二 西汉晚期深蓝色玻璃杯(合浦县博物馆)
    
    图十三 唐代蓝色玻璃四瓣花瓶(法门寺博物馆)
    
    图十四 清乾隆白套蓝双耳玻璃瓶(故宫博物院旧藏)
    
    图十五 清乾隆玻璃胎画珐琅芙蓉花鼻烟壶(故宫博物院旧藏)
    结语
    纵观玻璃的前世今生,犹似在看一位历经沧桑万世的老者,相顾无言却又自然的向你传递诸多信息。玻璃,作为最初的珍贵之物,“观者见之,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做”,到“国中琉璃遂贱,人不复珍之”,直至如今精彩纷呈的各式应用,莫不道出它的曲折跌宕而富有生命力。也得益于考古工作的持续开展,补充了众多玻璃的实物资料,让我们有机会去研究它的过去。同时,见微知著,从玻璃这个视角看古代文明的发展模式,不难发现,历史上各个地区文明的发展不是封闭且孤立的,相反,它们开放包容、相互促进,而人类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参考文献:
    [1]干福熹等:《中国古代玻璃技术发展史》,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16年。
    [2]安家瑶.:《玻璃器史话》,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
    [3]关善明:《中国古代玻璃》,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 2001。
    [4]杨伯达主编:《中国金银玻璃珐琅器全集4-玻璃器》,河北:河北美术出版社,2004年
    [5]周艳艳、张希艳主编:《玻璃化学》,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13年。
    [6]湖南省博物馆等主编:《长沙楚墓》,北京:文物出版社,2000年。
    [7]图片素材来源:图一、图二、图四部分素材来自百度百科;图三、图六、图十二~十五来自:杨伯达主编,《中国金银玻璃珐琅器全集4-玻璃器》,河北美术出版社,2004年,第1、5、36、63、168、195页;图五为湖南省考古所提供;图七、图八来自:湖南省博物馆等主编,《长沙楚墓》,文物出版社,2000年,彩板四三;图九来自:干福熹等,《中国古代玻璃技术发展史》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16年,第272页;图十为作者拍摄;图十一部分素材来自:关善明,《中国古代玻璃》,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 2001,第19页。
    图文来源:湖南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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