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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之死(2)


    
    
    左宗棠是一个孤独的人(资料图 图源网络)
    左宗棠是一个孤独的人,真有些“世人皆醉我独醒”。面对山河破碎,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人?康乾盛世,那威武雄壮的号角,那扣人心弦的马蹄,那冠盖如云的排场,那翠华摇曳的仪仗,已是明日黄花。一个王朝的开始,总是群英会,大气磅礴。到后来,没有了征战,没有了拼杀,没有了锐气,皇宫就渐渐滋生享乐和荒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在后宫女人怀里长大的爱新觉罗子孙,志短才薄,一副弱骨,哪里谈得上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他们在重复前朝衰败的历史。
    左宗棠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他看得太远,在大众中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他走得太快,常常环顾四周却发现空无一人;他想得太深,冥思苦想之至旁人难以企及。比如,左宗棠希望能够阻止国破家亡的悲剧发生,他要抗争。别人可不是这种心态。虽然这国家已经病入膏肓,巍峨的皇宫摇摇欲坠,四面寒凉。皇上没有强健心态,尽管他试图振作,朝中的大臣七嘴八舌,争权夺利。左宗棠想,这国家也不是满族人的,是我们每个人的,是我中华民族的。无论民族的苦难是如何深重,国家的处境是如何困窘,他的心应当也只能属于这个国家和民族,因为,他的血管里流淌着这个民族的热血。现在既然是满人统治,保卫朝廷,就是保卫国家。怀着这种传统心态,左宗棠接受湖南巡抚张亮基的邀请,决定出山辅政,入巡抚衙门主幕戎机。
    咸丰九年腊月,翰林院侍读学士潘祖荫向咸丰帝写了一道奏疏,其中说:“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即湖南不可一日无宗棠也。”
    潘祖荫是吴县才子,后来官至刑部尚书。他的两句话,让左宗堂的名字一夜传遍全国。此时,左宗棠正做新任湖南巡抚骆秉章的幕僚。潘将一个无官无职的幕僚的作用看得这么重要,这么高,身系国家安危。可见几年功夫,左宗棠成了大人心目中的英雄了!
    有本事的人大多生性傲岸,瞧不起平庸的人。永州镇总兵樊燮到巡抚衙门办事,左宗棠给他冷板凳,还用言语嘲讽他。樊燮哪能受这窝囊气,一状告到京城,说左宗棠是“劣幕”。咸丰帝也很气愤,下令要湖广总督官文处理此事,若属实则将左宗棠就地正法。官文窃笑,樊燮告状是他的一手策划。这个满州权贵,早就想杀鸡给猴看,杀了“劣幕”左宗棠,可以借此打击日益强大的汉人势力。
    此时,国家民族面临前所未有之奇变,西方烈强的洋枪洋炮在瞄准中国,亡国灭种之祸,迫在眉睫,而无能妒贤的小人,却还在搞内耗,躲在密室进行阴谋暗算。
    总有些正义的力量。保荐左宗棠的人很多。早在道光末年,咸丰初年,陶澍、林则徐、胡林翼、贺长龄、郭嵩焘等就曾上疏举荐左宗棠才可大用。潘祖荫说,个人去留无足轻重。而湘勇保住了本省,还支援了湖北、江西、广西、贵州,所向无不捷,固然是骆秉章调度有方,实则由左宗棠运筹决策。如果左宗棠走了,湖南就会垮台,东南大局也就完了。
    咸丰帝终于心动,赦免了左宗棠。已是暮气沉沉的朝廷,多么希望有一点阳刚之气!
    
    新疆告急!
    乾隆时代,清军平定西域大小和卓叛乱,收复全部土地,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把西域命名为新疆。新疆其实一点儿都不新,这是一片自汉代就是我国的神圣领土。同治六年(1867年),匪首阿古柏在新疆自封为王,自立国号为哲德沙尔汗国,宣布脱离清廷。俄国乘机占据了伊犁,英国也虎视眈眈,意图瓜分西北。
    160万平方公里的新疆,从大清的实际版图上消失了。
    十年后的一日早朝,权倾朝野的三朝重臣李鸿章向慈禧太后奏曰:“新疆乃化外之地,茫茫沙漠,赤地千里,土地瘠薄,人烟稀少。乾隆年间平定新疆,倾全国之力,徒然收数千里旷地,增加千百万开支,实在得不偿失。依臣看,新疆不复,与肢体之元气无伤,收回伊犁,更是不如不收回为好。”
    陕甘总督左宗棠说话了:“天山南北两路粮产丰富,瓜果累累,牛羊遍野,牧马成群。煤、铁、金、银、玉石藏量极为丰富。所谓千里荒漠,实为聚宝之盆。”
    左宗棠铮铮铁骨:“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而况今之与昔,事势攸殊。俄人拓境日广,由西向东万余里,与我北境相连,仅中段有蒙部为之遮阂。徙薪宜远,曲突宜先,尤不可不豫为绸缪者也。”
    在左宗棠看来,“若此时即拟停兵节饷,自撤藩篱,则我退寸,而冠进尺”,收复新疆,势在必行。胜固当战,败亦当战。倘若一枪不发,将万里腴疆拱手让给别人,岂不会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民族情感在左宗棠心里最为浓烈,最为深刻,当民族最危急的时刻到来之际,只有了一种选择,那就是为和平而战,为捍卫民族的光荣而战,直到最后胜利。
    看起来是“海防”与“塞防”的分歧,是两个人的辩论,两种思维方式的对比,实质上是两条路线的斗争。面对滚滚硝烟笼盖天山南北,一个是要紧快扑灭硝烟、平息浩劫;一个是听之任之,只求不伤元气。李鸿章有一批支持者,自从独掌淮军,平定捻军功居第一后,历任湖广、直隶总督,官拜文华殿大学士。他是安徽合肥人,而左宗棠是湖南人。李鸿章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湖南人,认为他三试不第,要想入阁拜相是不可能的事情。左宗棠不介意,在同治十三年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向皇帝写奏章,准备赴京参加殿试。已是陕甘总督的一品大员,怎么可能去参加当官晋级的入门考试呢?两宫皇太后聪明,马上下道谕旨:特升东阁拜为东阁大学士。李鸿章闻讯丧气,无奈之下还要写信祝贺。自古以来,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而湘黔多坚毅不拔之人。江淮平原,水乡曲港,则人性柔和,其间也不乏圆滑怕死之辈。李鸿章属于后一种人。他说的话,他对祖国河山的冷漠,他以“海防”重于“塞防”来搪塞收复新疆之举,实在骇人听闻。生命一旦失去民族感,就会在瞬间变得卑贱起来,而无论物质上是如何殷实和富足,地位是如何高贵和显赫。虽然李鸿章后来热心洋务,以图自强,后人有过一些赞誉,但在收复新疆问题上的态度,伤了许许多多中国人的心,于是他成了卑?的代名词。靠炜炖尴焓招陆的战鼓吧!中华民族已是忍无可忍了。在民族利益上的一味退缩,怎么可能换来和平与安宁?比如曾国藩在处理“天津教案”时滥杀无辜,向洋人屈膝讨好,换来的是侵略者的步步紧逼。左宗棠拍案而起,“中国有萧墙之忧,各国岂独无池鱼之类!”为此与曾国藩失和,他主张用战争换和平,用战争维护国家的统一。现在,左宗棠收复新疆的强硬主张,终于得到了两宫皇太后的首肯。在朝廷看来,危急关心更能显示忠臣良将的忠君爱国的热忱,考验出他们的赤胆忠心。
    没有风,没有月,没有人送行,左宗棠是在一天夜里出京的,慈禧任命他为钦差大臣,督为新疆军务,他要去兰州作出征的准备。这个刚毅、坚韧、雄心未老的湖南汉子,面对内忧外患,且“兵疲、饷绌、粮乏、运艰”,但信心百倍。
    “六十许人,岂尚有贪功之念?所以一力承担者,此心想能鉴之。”他带着当年林则徐绘制的新疆地图,背负着千万中国人的重托,心胸燃烧着正义的烈火,他将要进行的是正义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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