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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书系列之89:人送绰号“码书帝”——田耳谈枕边书


    童年时期的阅读是怎样的?
    田耳:童年时期阅读是以连环画为主,偶尔会逃课去街边看连环画。最喜爱的作者是郑渊洁,长年订阅《故事大王》和《童话大王》。冬天在乡下爷爷家的火圹边听得最多的是《水浒传》里的章节。但印象最深刻的,是小学毕业时看了《射雕英雄传》,这书给我一种吸毒般的快感,看后一两月恍惚,回不到现实。
    能谈谈你对于文学的爱好吗,对你影响比较大的作家有哪些?
    田耳:这是得罪人的问题,影响过我的作家挺多,因为在我高中以后能买到能看到的书已经很丰富了,不会再像前几辈作家,只被几部具体作品影响就开始写作,也能看出来他们写作有很坚实具体的源出。
    你曾多次提到尤凤伟的《石门夜话》。我也很喜欢这篇小说。你喜欢的作品,会反复去读吗? 后来和尤凤伟有交集吗? 还是一直“神交”? 中国作家中,你推崇谁的短篇小说?
    田耳:我和尤凤伟老师从未见面,从未联系,只是一直喜欢他的作品。现在在大学里教学生写作,也推荐他们看尤凤伟老师的作品,个人觉得他许多小说都是教材级的,完成度非常高,起承转合、反转也特别清晰。这些未必算是“高格”,现在也没几个小说大家愿意把小说写得特别清晰,但对于学生特别有营养。当然,学生是否还会认真看,我也不抱多少希望,也不能时刻督促,他们想看的东西和我们太不一样。有些作品我反复读,这是必然。要说短篇小说,名家还是比较多,至少,稍有名气的作家都写过不错的短篇,在这里我想说一说宁夏的石舒清先生。他的短篇大都写得结实绵长,但那种冷硬却又弥散着信仰气息的品质,不容易被更多人接受。
    你谈到和《百年孤独》的邂逅,读不懂,依然能吸引你读下去。有些书就是莫名的情感契合。在阅读多久之后,你才知道这本书在当时中国文坛的影响力?
    田耳:确实如此,这本书是高三时候从吉首市新华书店买来,对它一无所知,只是被篇名吸引。看完感觉不懂,想找一些评论文章进一步了解,也根本找不到。隔了一两年就大概有了了解,因为杂志里有不少文章提到这一篇,才知道它的影响力如此巨大。再过了若干年,找到《番石榴飘香》,才算真正知道这个小说的写作背景。
    你觉得现在读懂《百年孤独》了吗?
    田耳:不懂,也用不着条分缕析。这书可以作为枕边书,随时翻着看,我也搜齐了国内的所有版本。
    作为“枕边书”的阅读,有什么特点吗? 是随时翻开某一页,还是一遍一遍地读? 能否谈谈你的阅读方法? 你说“搜齐了国内的所有版本”——大概收藏有多少版本? 会比较着阅读吗? 你喜欢哪个版本? 为什么?
    田耳:枕边书是读不完的书,翻开哪页就读哪页,不在乎情节,而是行文造句有一种补益自己的力量,而且常读常新。所谓“搜齐了国内所有的版本”绝非虚言,其实《百年孤独》在未引进版权时主要是三个版本,一是上海译文的译本;一是北京十月社的译本,还有就是云南文艺社拉美文学丛书当中的译本。这三个版本又被多家出版社印出不同版本,甚至还换了译者名。引进版权的《百年孤独》是范晔译,当然也会收入,我收了十余个国内不同版本。我没有比较着阅读,拿着译本比较着读没有意义。有些朋友会说自己比较着读各种译本,我也不信,这有什么意思哩? 怀疑就是说着好玩,证明自己读书跟大多数人不一般而已。我喜欢的是上海译文的版本,因为我一开始就是读这个版本,于我而言有个首因效应。
    哪些书是你一读再读的? 对你影响最大的书有哪些?
    田耳:我开列五部吧:《水浒传》《庄子今注今译》《佩德罗·巴拉莫》《白鲸》《荒野侦探》。
    能否具体谈谈这些书哪里吸引了你?
    田耳:《水浒传》是我童年时期在乡村围炉夜话时听过的最多的书,所以,我一直以为这是所有书中最伟大的一部。《庄子今注今译》我能背诵很多章节,这本书对我有极大影响,有评论家认为我的小说“有齐物之想,无善恶之分”显然就是在说这本书对我的影响。还有那几本外国小说,也是不容易看懂,又包罗万象,随便翻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
    你有什么样的阅读习惯? 喜欢看武侠小说,这一习惯会影响你的性格或创作吗?
    田耳:我以前信马由缰,翻看没有系统,这几年打算将精读泛读分开,精读就是读一些重要作家的文集,泛读还是一如从前信马由缰,翻到哪本看哪本。但我发现精读难以为继,比如说我本想把格里耶二十几本著作看完,但看了六七本以后,越来越怀疑他是文学领域的投机者,强行看完是浪费自己时间,没有意义。
    格里耶是法国“新小说”流派的创始人,为什么你当时会选中他的作品?田耳:就因为他是创始人,所以我许多次下定决心通读他的作品。前面读过《橡皮》和《嫉妒》,感觉不错,但又不得其要。这一派我最先读的是克洛德·西蒙,漓江社出的《弗兰德公路》,高中时候读这本书有无比的震颤,看不懂,但那种针脚致密态度严谨有如科研,对我有深远的影响。现在我的写作以细腻的白描,工匠般的耐心为人所称道,某种程度上都是得益于克洛德·西蒙的教诲。但最近再去通读格里耶,觉得他的文字浮于表面,再看他的评论文章,投机的意味很明显。而克洛德·西蒙终其一生,都在小说可能性的道路上掘进和发现,勤谨地落实为文本。所以,诺奖颁给西蒙,不无道理。
    如果你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你会选哪三本?
    田耳:随便三本。如果去孤岛,我希望带上平时看不下去的书,反正处身孤岛都能看下去,比如说《尤利西斯》《万有引力之虹》,或者《人民法院刑事指导案例裁判要旨通纂》。
    假设你正在策划一场宴会,可以邀请在世或已故作家出席,您会邀请谁?
    田耳:我得想明白自己有什么能耐举办阴阳同席的大宴会。
    你会和学生经常讨论读书的话题吗? 会主动了解学生的阅读吗? 是否也常向学生推荐书单?
    田耳:我不常和学生讨论读书,但我办公室就是书房,有两三千册图书。想读书的学生来我这里,我会介绍一些书给他们读,主要是经典的短篇小说集。他们现在能够读几部短篇集就非常不容易,大部头一般不会去碰。荐书单因人而异,但最主要的,无非也是我当成枕边书的那一些。
    能否谈谈你的藏书? 有何特点? 你收藏的标准是什么?
    田耳:我的藏书没有什么特点,文史哲之类的书籍看上眼皆可入藏。此外,我的藏书还是有一些主题,比如武侠黑书,还有外国涉华古董书、中外版画图册、动植物图册、文学经典套书、特定一些作家的初版本,等等。我自小喜欢将书分门别类,这么些年藏书的数量还是不小,老家有四间书房藏书三万册,书纵是多,我都用尺子把一排一排书码得特别整齐,书按高度分类,再按书脊颜色排列。2010年,孔夫子旧书网搞了一次晒书房大赛,我还高票入选前几名,书友送我绰号“码书帝”。来南宁这些年又淘了七八千册,家、办公室和杂物间都堆满了。新买的房子交付以后,我走进去首先是看哪个房间适合当成书房,这样可以马上计算得出,我又可以入手多少册。现在书太便宜,但用于装书的空间越来越贵。(主持: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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