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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典籍在海外:《天工开物》 曾令世界瞩目的中国技术


    1587年,宋应星出生于江西奉新,幼时即聪明强记、过目不忘。中举后未能及第,他游历多地,总结整理中国几千年积累的农业和手工业生产技艺,撰写出《天工开物》一书。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由涂绍煃资助刊刻,即“涂本”。1640—1680年间,福建书商杨素卿重新刊刻配图,推出传播较广的坊刻本。
    《天工开物》图文并茂地展现了中国17世纪之前的科技成就,其中很多在当时世界都是一流的:最先进的纺织机械——花机、竹筒排空瓦斯和巷道支护等煤炭开采技术、从生铁到熟铁再合炼成钢的生产系统、“灌钢”“生铁淋口”、固体渗碳等金属加工工艺,书中还绘制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鼓风设备——活塞式风箱图。
    有学者指出,《天工开物》“粹精”(粮食加工)中提到的中国汉代发明的水碓装置,把动力机、传动机和工作机三部分连在一起,比英国试用一个水轮带动两盘磨要早1000多年;“作咸”(制盐)中介绍的钻打井技术,比俄罗斯钻井技术早300多年;“动物杂交培育良种”比法国人早200多年;“物种发展变异”,要比德国卡弗·沃尔弗的“种源说”早100多年。
    因《天工开物》中有“北虏”“东北夷”等反清字样,因此成为清代禁书。与此同时,日本、朝鲜等地却在大肆刊刻这部中国科学技术名著,以至于1927年出版家陶湘的石印本、1930年上海华通书局版、1933商务印书馆“万有文库”版、1936年上海世界书局版、1959年中华书局版都是根据日本不同版本影印,直到1976年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署名为“钟广言”的《天工开物》校注本。
    亚洲的传播
    《天工开物》刻本很早就随着东亚贸易网传播到朝鲜半岛和日本。公元1694年,日本本草学家见原益轩在《花谱》和《菜谱》二书的参考书目中列举了《天工开物》。公元1771年,日本大阪书商柏原屋佐兵卫(菅王堂主人),以涂本为底本刻印了《天工开物》,即“菅本”,也是《天工开物》在世界的第一个汉文翻刻本。该版本重印于1830年,时值明治维新初期,发展实业思想盛行,实学派学者佐藤信渊依据宋应星的思想,提出富国济民的“开物之学”。1943年,东京的十一组出版部影印了菅本,并附日本实学家三枝博音的研究论文。1952年,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籔内清将《天工开物》译成为现代日文,由东京恒星出版社出版。1969年,该版本由东京平凡社修订再版,列为“东洋文库丛书”之一。
    在朝鲜半岛,《天工开物》以汉文典籍形式在朝鲜社会上层流行。1783年,朝鲜作家和思想家朴趾源在游记《热河日记》中详细记载了《天工开物》。内阁重臣徐有榘晚年执笔的113卷本巨著《林园经济十六志》和李圭景《五洲书种博物考辨》《五洲衍文长笺散稿》等重要科技作品中都多次引用《天工开物》。
    欧美世界的传播
    欧美汉学家、科技史专家的翻译对《天工开物》在欧美世界的传播起到了重要桥梁作用。遗憾的是,最早被翻译、介绍的多是技术、工艺的内容与细节,对蕴含在技术工艺背后的科技伦理思想则鲜有人提及。
    1830年,法国著名汉学家儒莲(Stanislas Julien)翻译了该书的《丹青》一章,介绍提炼银朱的方法,发表于《新亚洲杂志》,成为《天工开物》译成西文之发端。1833年又节译《丹青》《五金》《锤锻》章,发表于《化学年鉴》(Annales deChimie);1837年将《乃服》章养蚕部分译成法文附于所译《授时通考》。这些译文分别被转译成为英文、德文,刊登在德国《应用化学杂志》等欧洲一流科学刊物,以满足欧洲工业革命时期对冶炼工艺、合金配方、养蚕技术的渴求。1869年,儒莲将译自《天工开物》的法语译文结集为《中国帝国工业之今夕》出版,该书在2012年、2018年修订再版。
    中国地质学家丁文江1925年英译《舟车》章造船部分,经英国汉学家翟理斯修订后发表在英国海事史研究期刊《水手之镜》(The Mariners Mirror)。中国化学史家李乔苹1948年在美国出版的 《中国化学史》,有相当一部分文字依据《天工开物》编撰。
    1966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美籍华裔学者任以都、孙守全夫妇的《天工开物》英文全译本,这是第一个英文全译本,包括译者序、译者札记、正文和152幅插图、参考文献、术语表、附录和索引,哈佛大学《亚洲研究》1967年2月号刊发了书评。1997年,纽约多佛出版社再版发行。截至2021年10月,该书被全世界588家图书馆收藏。
    依据世界图书馆数据平台OCLC数据库的检索,笔者新发现了《天工开物》的俄文、德文译本。苏联科学院研究员斯维斯图诺娃选译了《开工天物》的“制盐”和“制茶”部分内容,翻译为俄文单行本《茶盐制作方法》,1975年由苏联科学出版社出版。2004年,德国学者关增建(Konrad Herrmann)翻译出版了第一部德文版《天工开物》,由自然科学出版社出版。
    人本主义的科技伦理
    《天工开物》曾受到达尔文、李约瑟等西方学者高度重视。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甚至发出著名的“李约瑟之问”:中国古代对人类科学技术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中国发生?
    美国芝加哥大学出版社2011年出版了德国科技史专家薛凤(Dagmar Schäfer)研究《天工开物》的学术专著——《开工万物,十七世纪中国的知识与技术》,这是西方学术界的第一部研究著作。薛凤认为,宋应星之后的中国学者没有沿他开创的包罗万象的方法了解工艺知识,表明中华文明中的发明与创造能力都正在趋于衰落,其视角显然是西方文化中心主义的。
    笔者发现,西方汉学家、翻译家对于《天工开物》的关注,都集中在中国技术工艺的本身,而没有注意到宋应星对18个门类工艺的介绍、总结中,贯穿着“天人合一”的基本思想。书名中“天工”一词源于《书经》“天工人其代之”,“开物”源于《易经》,孔子说过,“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强调人要开发大自然(天)提供的资源完成人类的事务,天之作与人之作是彼此相应的关系。如《膏液》中有“天道平分昼夜,而人工继晷以襄事,岂好劳而恶逸哉?使织女燃薪,书生映雪,所济成何事也。”《乃服》中有“人为万物之灵,五官百体,赅而存焉。贵者垂衣裳,煌煌山龙,以治天下。贱者短褐、枲裳,冬以御寒,夏以蔽体,以自别于禽兽。”从各种油料植物中榨油,养蚕纺织,都是为了人类更好地生活。其技术与工艺服务于人类社会之需的人本主义科技伦理思想,与西方文化的科技思想有本质不同。
    今天,部分西方国家所主导的自然科学技术发展,大有脱离人类控制、反过来监督控制人类的异化趋势。让科技重归人类社会所用、所需的原点,是《天工开物》400年前就明确给出的答案。
    (本文作者为中国文化走出去效果评估中心主任,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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