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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的五行说和十月太阳历


    董仲舒在《春秋繁露·治水五行篇》等文章中,为了将五行和阴阳四季一年完美地结合起来,提出了五行每行平均配当“七十二日”的说法。这个“七十二日”的说法可能是受到了《管子》的影响,但归根结底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的十月太阳历。
    《治水五行篇》的大意讲一年的最后一日为冬至。冬至又是一年之始。最先的七十二日正当木的时令,这个季节的气干燥混浊而呈青色,可称之为春季。其次的七十二日正当火的时令,这个季节的气光明而呈红色,可称之为夏季。第三个七十二日正当土之时令,这个季节的气潮湿混润而呈黄色,可称之为季夏。第四个七十二日正当金的时令,这个季节的气黯淡光弱而呈白色,可称之为秋季。第五个七十二日正当水的时令,这个季节的气清净寒冷而呈黑色,可称之为冬季。之后又复归木之时令。其后的文章则讲木火土金水“用事”也即当时令时该做什么事情,但没有对违反时令也即违令会发生什么事情加以说明。
    阴阳五行说是董仲舒思想的重要内容。其对阴阳五行说的主要贡献,在于将阴阳和五行完美地结合起来了。从数字来说,阴阳是偶数,五行是奇数,将二平分为五,或将五分属于二,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董仲舒为了使阴阳和五行能更好地结合,采取了许多方法,其中最重要的方法,就是在阴阳五行之间掺入了一个四季。《五行相生篇》说:“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董仲舒在《五行对》等文章中,以阴阳二气的运行轨迹来配当四季,也即将阴阳二气按照一年四季的运行变化分为少阳、太阳、少阴、太阴,将它们分别配以春、夏、秋、冬。也即“少阳・春”配“木”,“太阳・夏”配“火”,“少阴・秋”配“金”,“太阴・冬”配“水”,但还缺五行之“土”。
    为了使“土”获得时间,董仲舒在《五行之义篇》中将一年分为五个季节,即在夏和秋之间设立了一个“季夏”。于是土有了“季夏”之时间,还被赋予了“养”之季节功能。其次,为了使“土”获得空间,董仲舒又将土配于中央,且成了统领其他四行的“股肱”。最后,为了克服四季不能和五行平均相配的问题,《治水五行篇》将一年三百六十日平均分为五季,也即以一季为七十二日。土不但有了时间和空间,还拥有了“黄”色。
    那么,这个“七十二日”是从哪里来的?经过详细考察,我们发现可追根溯源到《管子》那里。《治水五行篇》和《管子·五行篇》关于时令的叙述有许多共通点,也即它们都将一年划分为春、夏、季夏、秋、冬五季,每季七十二日并配当木、火、土、金、水五行。而《管子》的《幼官篇》将一年分为“地气发”“小卯”等三十个节气,每十二日一个节气。每一个节气之后讲这个十二天内应该干什么。如第一个节气“地气发”,要“戒春事”,也即准备春耕;第二个节气“小卯”,要“出耕”,开始耕地,以此类推。春季有八个十二日节气,夏季七个十二日,秋季八个十二日,冬季七个十二日,加起来共三十个十二日节气等于三百六十日,刚好是一年。这些共通点都说明《春秋繁露》和《管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一年三十个节气,和通常的一年四季十二个月根本不能对应和配合。三十节气配四季的话,每个季节平均为7.5节气;三十节气配十二个月的话,每个月平均2.5个节气。所以《幼官篇》出现了春八个节气,夏七个节气,秋八个节气,冬七个节气的不均衡现象。然《幼官篇》为和本文解决“七十二日”问题提供了重要线索:如果以三个十二日节气为一月的话,每月三十六天,两个月就是七十二日,刚好符合本文先前提到的《五行治水》五行说中的一季。以一年为春、夏、季夏、秋、冬五季的话,每季二个月六个节气一百二十天,一年十个月五季三百六十天。只是《幼官篇》还没有“土”,以及用“土”去配列四季的概念,所以才出现了春八个节气、夏七个节气、秋八个节气、冬七个节气的不均衡现象。这就牵涉到了一年到底是十二个月还是十个月的问题。
    陈久金等学者关于十月太阳历和彝族天文学史研究成果表明,中国上古时代曾经行用过一年为十个月的太阳历。根据陈久金等著《彝族天文学史》(第八章,云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的研究,《大戴礼记·夏小正》记载了古文献中最古老的十月太阳历。《夏小正》源于夏代而作于春秋,也即孔子为了解夏民族的文化和风俗习惯到杞国考察,了解到的夏四时之书。《管子·幼官篇》(及《幼官图篇》)和《诗经·七月之诗》也使用十月太阳历。使用十月太阳历的夏民族属古羌族,而齐宗室是姜尚的后代,为古羌族的后裔,所以《管子》中出现了与十月太阳历的有关记载的痕迹。
    上述观点为我们探索董仲舒“七十二日”说的根源,提供了重要启示。经过对比研究,我们认为:
    第一,《治水五行篇》提出的一季七十二日说,可追根溯源到上古时代的十月太阳历。董仲舒将一年三百六十日划为五等分五个七十二日,分别应对春、夏、季夏、秋、冬五季,每季两个月,五季配木、火、土、金、水五行。
    第二,董仲舒的七十二日说和《管子》有直接联系,其时令说和五行说方面受到《管子》的《五行篇》及《四时篇》的影响,也和《幼官篇》乃至《幼官图篇》有重要关联。如《幼官图篇》有五方星,十图,三十节气(每一个节气十二天)。二十八宿分为五方星,代表一年中太阳所行经的路程,显示出了五方。十图代表一年十个月,一年三十节气,一个月三个节气,每个节气十二日,共计三十六日,两个月正好七十二日。
    第三,每个七十二日的季节都有独自的时令、行事和违令。《治水五行篇》讲时令和用事,《春秋繁露》中讲时令用事的还有《五行相胜篇》和《五行顺逆篇》。《治乱五行篇》和《五行变救篇》则讲违反时令则会受到惩罚。董仲舒的时令说除了《管子》的影响之外,还可看到《礼记·月令篇》和《吕氏春秋·十二纪》的影响。
    第四,十月太阳历一年为三百六十五(闰年三百六十六)日,而五个七十二日加起来只有三百六十日。董仲舒对剩下来的五(六)日没有明确交代。《春秋繁露》里没有《诗经·七月之诗》“一之日”“二之日”“三之日”那样的说法。不过在十月太阳历中,十个月之后余下的五(六)日为“岁首祈岁”祭祀日,相当于彝族的“过年日”,或可看作现在春节期间初一、初二、初三休假日的由来。这几天不计在十个月之内。
    第五,董仲舒也时常以十二个月为一岁,这里的一岁应该是他当时使用十二月历,两者属于不同的系统。《春秋繁露·人副天数篇》说:“人有三百六十节,偶天之数也……天以终岁之数,成人之身,故小节三百六十六,副日数也。”讲天之数为三百六十,日之数为三百六十六。《官制象天篇》说:“天之每终一岁以十二月也。十者天之数也,十二者岁之度也……天有四时,每一时有三月,三四十二,十二月相受而岁数终矣。”可知在董仲舒那里,讲阴阳五行结合时使用十月太阳历,一年为三百六十日;而在讲阴阳五行说之外的现实生活场合,使用的还是当时流行的十二月历,一年三百六十六日。因为讲五行、特别是讲阴阳五行结合时,只有使用十月太阳历七十二日才能完美配当。
    (作者:邓 红,系日本北九州市立大学文学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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