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知识分子褒贬荀子的背后
http://www.newdu.com 2024/11/25 12:11:04 《安徽史学》2005年04期 佚名 参加讨论
荀子的学说被称为荀学,是儒家中的一个学派。从晚清时期的儒学派别之争中,我们完全可以发现一个引人深思的当时知识分子心理走势问题。 一、荀孟之争的由来 儒家学说源出于孔子。孔子去世到战国时期,儒家内部“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注:《韩非子·显学》。),分化成八派,称“儒家八派”或“八儒”。其中,以孟学和荀学对后世影响最大。 荀、孟二人,论年龄,孟子要长于荀子,一为战国中期人物,一为战国末期人物;论早年影响,荀子要远远超过孟子,他曾讲学稷下,担任学宫领袖,以其学术并“稷下先生”名号,在当世产生过很大影响。第一个把儒家八派确认孟学、荀学为主要两大派的,是《史记》。该书的《孟子荀卿列传》,将孟、荀并列述论,正反映出这一点。孟学和荀学虽然同源孔学,是对孔学的传承,但具体引来的源流明显不同。孟学直接来自《中庸》,其作者是孔子嫡孙子思,而孟子的学术思想,正是通过子思才上继孔子。所谓“思孟学派”,也就是这么来的。荀学则与经学有直接关系。说到经学的起源,后世学者往往推到子夏和荀子。从《庄子·天运》篇首次提到的诗、书、礼、乐、易、春秋在当时有“六经”之说看,《诗经》早已被儒家列为经学之首。后世《诗》的传者有鲁、齐、韩、毛四家,《毛诗》其学出自子夏。子夏又是孔子的弟子。可见,荀子的学术思想是通过子夏而上继孔子的。这里我们不妨假设,认为当时还存在“夏荀学派”(注:尽管荀子骂过子张、子夏等其儒为“贱儒”,笔者还是这样认为。不过,思孟学派有出处,是荀子最先提到的,见《荀子·非十二子》。“夏荀学派”无出处,仅为笔者的一种假设。)。 孟学与荀学最主要的分歧在哪里?这关键还在孔学的核心是什么。是“仁”,还是“礼”。仁属于伦理道德原则,礼属于政治制度或道德规范。在孔学当中,礼就是周礼,就是周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注:《礼记·中庸》。)。“三百”之数的“礼仪”指制度和行为准则,“三千”之数的“威仪”指刑律。孔学的“仁”,主要表现为“爱人”。孔子的基本口号是“仁者爱人”。至于仁和礼的关系,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具体实行的办法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注:《论语·颜渊》。),也就是说,“复礼”即遵循周礼这一点上,仁与礼有关联,而“克己”即约束自己的行为这一点上,仁是修身原则,礼是制度体系或思想体系,二者有各自的内涵。从哲学角度分析,仁和礼的区别就十分明显了。仁是内发于人性的,它的表现是推己及人,是精神自觉的集中体现。礼的具体内容是圣王给制作的,因而礼的内发只能是间接而来的,是透过仁的人性之德功能而来的。正因为礼(周礼)是已经建立起来的体系,属于礼制恢复;仁是有待尽快建立的体系,属于仁学新创,所以孔学的核心理应是“仁”。 这样,孟学就沿着孔学指引的“仁”之路,荀学则沿着孔学指引的“礼”之路,各朝着不同方向走了下去。荀子抓住孔子的礼治进一步把“礼”又推向“法”。他说:“礼者,法之大分”,“礼义者,治之始也”,“法者,治之端也”,“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注:《荀子·劝学》、《荀子·王制》、《荀子·君道》、《荀子·强国》。)。这些话都表明了荀子对礼和法关系的认识,礼和法基本上是一致的,不过礼应当是法的总纲。他又以“治之经,礼与刑,君子以修百姓宁”(注:《荀子·成相》。),强调治理国家的根本原则是礼与法,明确提出了礼法兼施论。韩非说过:“今境内之民皆言治,藏商、管之法者家有之。”(注:《韩非子·五蠹》。)可以说,荀子学说的形成,与受商鞅变法、管仲治齐这些政策措施的影响也有一定的关系。《管子》、《荀子》都应视为稷下学宫的学术产物,冠之以“管荀学派”,也不为过。或许,秦汉之际的齐学和鲁学,前者偏爱管荀,后者强调思孟,首先在学术圈里引发了荀学与孟学的对立。李斯、韩非看来是直接仿效了商鞅,他们“以法为本”,用法治辅佐秦国,把老师荀子在思想上对孔学礼治向荀学礼法兼施的过渡,具体实践并向前推进到“以道为常,以法为本”(注:《韩非子·饰邪》。),坚信实行法治就是合乎自然规律。暴政使秦朝成了中国历史上一个短命的王朝,秦的短命又使李斯、韩非声名狼藉。弟子有错祸及先生,于是礼法兼施被认为是重法轻礼,及至法治被认定为专制,荀学立刻臭飘万里。再看孟学,因孟子发展了孔子首创的“仁”学,在“仁”基础上明确提出“仁政”,声称作为“王”,应当“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注:《孟子·梁惠王上》。),这让汉初的统治者着实感到是那么言之有理,但是却未见官方明确传扬孟学。 汉武帝宣布独尊儒术,经学成为正统官方文化。在统治术圈子里名声不佳的荀学,在经学圈子里其地位依然重要。对此从18世纪以来的经学史研究早有公论,认为在西汉中叶取得独尊地位的儒学,其实是荀学。这大概就是继法术、黄老术之后,礼法兼施术的胜利。也可以说,独尊儒术搞了半天,无非是公开打儒家旗号,实际在儒法糅合,阳要竭力避“尊荀”之嫌,阴要再利用荀学成果。汉代,五经变七经,《论语》入儒家经典。唐代,九经变十二经。南宋朱熹最推崇《孟子》,确立十三经(注:五代蜀孟昶石刻十一经,增入《孟子》,自此《孟子》入经部。)。《孟子》入经部,孟学在经学中位置的敲定,理学最终借官方名义让孟学堂堂正正地压倒了荀学。 荀孟之争,最容易被后人利用的一点是什么?是孟子提出的性善论和荀子提出的性恶论。建议应当独尊儒术的董仲舒,说孟、荀讲的都不准确,于是弄出董氏性三品说。狂言要建立新的儒学体系的韩愈,继承董说,再次对孟、荀的人性论给予修正。韩氏性三品说为后来宋代理学提出气质之性、天理人欲之说开辟了道路。也正是这个韩愈,宣布了别出心裁的消息:儒家道统由孔子传给孟子,可孟子一死就“不得其传”了,而荀学是孔学的异端,决非纯儒学,纯儒学只有孔孟儒学(注:《韩昌黎集》卷11《原道》、《谈荀》,商务印书馆1958年版。)。既然韩氏已有言在先,作为后辈的二程、朱熹要炮制理学,就要奉孟子为孔子的嫡传,自称要继承孔孟的道统,在打出得孔孟之道的真传旗号下,把理学标榜为孔孟儒学的正宗。然而,在官方哲学或者说官方意识形态领域能够占先的孟学,并非就一定也能在经学的纯学术研究领域占先。明末清初,荀学还是被知识分子重视起来。汉学兴而宋学衰,似乎荀学热孟学冷也就成为必然。 二、19世纪末20世纪初褒荀贬孟与褒孟贬荀 清代汉学尊崇古文经学,荀学理所当然充当了古文经学派褒扬的对象。远的乾嘉学派不说,单就晚清而言,汉学大师俞樾、王先谦、宋恕和章太炎都成了褒荀学者群中的主角。 俞樾(1821—1907),道光进士,曾任河南学政,晚年讲学杭州。他研究群经,著有《群经平议》、《诸子平议》等书,并结集有《春在堂全书》。俞樾主要从三个方面说明荀学对经学的贡献。其一,荀子传《诗》,阐释其义,承继者进而推演出《毛诗》。因此,如果“读《毛诗》而不知荀义”,那真可谓“数典而忘祖”(注:《春在堂全书·荀子诗说》。)。汉代传《诗》四大家中,鲁、齐、韩三家都属于今文经学,惟独《毛诗》为古文经学,显然扬荀学才能证实《毛诗》的纯真性,古文经学的地位也就得以稳固了。其二,荀学言“性恶”,实际上在强调后天学习,礼教的教化。与其像孟学主张的那样去废学恃性,倒不如就按荀学所说的那样来兴学节性。宋学的基本范畴就是性和理的关系,其名在调和人性论各派学说,实则把性善当作前提。显然这里扬荀攻孟,又是在毁誉宋学的同时,稳固汉学的地位。其三,荀学的礼法兼施论具有合理性。荀学的“法”,还有“变”的含义。在《易经》中已经有“与时偕极”的时中变通观念,变通也就是应变。韩非把乃师荀子的“法后王”观点讲述得更清楚,他说“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注:《韩非子·五蠹》。),“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那和“守株待兔”有什么两样,以此来攻击孟学的“法先王”说。显然扬荀又同时代的经世思潮结合在一起了,言明了荀学对经学的贡献。俞樾提出,《荀子》应当入经部,荀子应当和孔、孟并尊为“一圣二贤”。 王先谦(1842-1917),同治进士,曾任江苏学政、岳麓书院院长。1891年,他编著成书《荀子集解》,继俞樾之后,又给汉学大造了一回声势。当时全面攻击古文经学的风暴已经来临,80年代廖平的《今古学考》、《知圣篇》和《辟刘篇》相继著成,古文经被判定都是伪作。1891年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也刊行,同样认为古文经均系伪造,定名为“伪经”。宗古文经学的王先谦当然并非针对康有为,他先不满于治今文经的王运闿主讲四川尊经书院,引起了书院学风的大变,后又不满于被张之洞称为“蜀中五少年”之一的廖平,扬言要彻底搞垮古文经,以孔圣之真的今文经独创蜀学,于是也借弘扬荀学,意在守住古文经学的阵地。 宋恕(1862-1910),曾入诂经精舍师从俞樾学习经史,后来以其学术被列为“浙东三杰”之一。他于1891年写成《六斋卑议》,抨击程朱理学,竭力褒扬荀学。宋恕是古文经学派,但完全赞同由今文经学派搞起来的变法维新运动,也参与其间并提出一些改革主张。 章太炎(1869-1936),也是诂经精舍中俞樾的弟子,又是俞门弟子中褒扬荀学最卖力者。他的那句话“同乎荀卿者与孔子同,异乎荀卿者与孔子异”(注:《章太炎学术史论集·后圣》,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17页。),无疑在明明白白地指点当世知识分子,谁要是和荀子过不去,就是和孔子过不去,荀学就是孔学。 当时扬荀的汉学派人物,张之洞不能不提到。张氏虽算不上大师级的什么家,可提倡汉学,他确实是尽过力的。他在任四川学政期间,主抓尊经书院,要求入院学习的知识分子,必须以汉学为根底。戊戌变法年间,张之洞写出《劝学篇》,暂且先不管他写这本书的目的如何,单就“劝学”二字来看,《荀子》的首篇就是《劝学》,可见要褒扬荀学之意已经含在其中了。荀子曾说,系统的知识来源于学习,学习可以使人获得新知识,可以不断使人进步,所谓“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注:《荀子·劝学》。)就是这个意思。他又说,南方、北方和东方各民族的孩子,初生下来的啼哭声音是相同的,但是长大以后,习俗就不同了,这是进行教育的结果。所以荀子认为,重要的是要给人以学习的机会,要加强对人们的教育。张之洞的《劝学篇》,借“劝学”名义,沿着荀学礼法兼施论的思路,把荀学的“礼”引向“正人心”的“本”,把荀学的“法”引向“开风气”的“通”,“本”指维护名教,“通”指变通世事。这样,“本”为固“体”,“通”为致“用”,一个贯穿全书的“旧学为体,新学为用”论点也就提出来了。如果我们可以把《劝学篇》的主线概括为“旧体新用”的话,那么,它和荀学的核心礼法兼施即“旧礼新法”含义,明显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了。既然实际上历代王朝都在实施着礼法兼施术,《劝学篇》能够深得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赏识理当不足为奇。不管《荀子》是否真能入经部,荀子是否真能入祀文庙,反正汉学的阵地再次得到巩固。清代考据学祖师爷顾炎武能在20世纪初入祀文庙,与《劝学篇》以扬荀学带动起古文经学振兴不无关系。 新出现的贬斥荀学的知识分子都是些什么人呢?随着廖平掀起彻底搞垮古文经学的浪潮,王先谦又掀起借扬荀学护卫古文经学的浪潮。必须承认,今文经学在晚清伊始,就因龚自珍、魏源挥舞公羊学派旗帜,真是红红火火了一阵。后学总会比先学有所发展,因为它毕竟能站在先学肩膀上看问题,所以说龚、魏等人的今文经学与常州学派的庄存与等相比大有不同,并不是什么新见解。80、90年代有维新意识的知识分子,有信奉今文经学的,也有信奉古文经学的,不过信奉今文经学的那些维新知识分子,正是玩弄今文经的些许人物。从梁启超口中透露的消息,似乎最先密谋痛打荀子的,是他和夏曾佑两个人。起因很简单,说话间论及到当时的知识分子,搞汉学搞着搞着,就搞成了荀学,你不是这样吗,那好,我们这些搞今文经学的,就拿荀子开刀了,打死荀子,汉学也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注:《饮冰室合集·文集》,《亡友夏穗卿先生》,中华书局1989年版。)。话虽这么说了,却未见行动。后来谭嗣同、唐才常、康有为等先后加入打荀小群体,才在社会上造成一定声势。 谭嗣同在《仁学》中率先公开抨击荀学,斥责荀子的“法后王”是“倾孔学”,还旧帐重提,说历代荀学造出历代秦政,荀学等于秦政,“乡愿”等于“大盗”。痛恨理学可以,但把本来是将孟学捧上天的宋学说成“荀之云礽”,把程、朱等同荀学就没有道理(注:《谭嗣同全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335-339页。)。梁启超写出《读孟子界说》,信口开河,说孟子传孔学传了大同,荀子传孔学传了小康。即便真的是孔子把“大同之世”点出特征是“天下为公”,“小康之世”点出特征是“天下为家”(注:《礼记·礼运》。),也没有发现孟学专门抓住“大同”,荀学专门抓住“小康”。梁启超这样做,难怪治古文经的叶德辉气不忿,他马上写了《正界篇》,说梁启超你这是在做学问,还是在编故事,你的“邪说”给人的只有“惑”。夏曾佑照谭嗣同已讲过的意思,集中在两点上攻荀学,一为荀子“法后王”是“专制之法”,导致这种结果的前因在于他的性恶论,即“自始皇以来”的帝王,“欲保全秩序”所实施的“威刑劫制”这一“专制之法”,就是“行荀子性恶之旨”,由此构成“性恶”——“法后王”——“专制”框架;二为理学的源头出自荀学,同样把荀学与理学强扯在一起,构造一个儒学演进的简单框架是孔子——荀子——濂洛(一周二程)(注:在夏曾佑《中国历史教科书》中,并没有这两个框架,是笔者据夏书的《儒家与方士糅合》、《秦与中国关系》两部分内容,归纳总结出来的。)。唐才常贬荀学“开历代网罗钳束之术”,声言要以“冲决荀、李网罗为第一义”,褒扬孟学是“画五大洲大同之轨”所“必治”的学问(注:《唐才常集》,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1页。)。康有为也把荀子与朱熹放到一起,指出“所言不别其真伪精粗美恶”,认为荀、朱“皆小康”,只有孟子“传平世大同之道,得孔子之本”(注:《康有为全集》,《礼运注·叙》、《孟子微·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从谭、梁、夏、唐、康的言论就能发现,今文经和古文经的争斗对他们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把荀子当作代表了专制的靶子,孟子当作代表了民主的旗帜,攻谁擎谁,一目了然。 一方是真心要保古文经学,一方则是拿扬今文经学当个幌子;褒荀学的那些人是实心实意的,贬荀学的那些人内心也实实在在明白,他们在拿荀子当一回冤大头,直接骂孔子终归太狂,打荀子总还是能遮掩过去。历代知识分子共认的出自孟学的中国式民本思想,使孟子在反君主专制场合相当有身价。只要反专制,就应该抬出孟子,这在封建时代的中国也就成为一种定式。经黄宗羲鼓吹而大放异彩的民本主义,在晚清“实为刺激青年最有力之兴奋剂”;黄氏《明夷待访录》,使梁、谭辈受其“最早而最深刻”影响投身到改造社会的政治运动(注:《梁启超论清学史二种》,复旦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147、15页。)。黄宗羲,他在陈天华《狮子吼》中被誉为中国的卢梭,连在《劝学篇》断言“民权之说,无一益而有百害”的张之洞,后来竟也争辩如果谁不让黄宗羲入祀文庙,他就找谁对老命。从抬出孟子到树立黄宗羲,这期间荀子在扮演两个角色。他既是真的、有经学先师名分的荀子,又是虚幻的、影子般存在的荀子。拿他当真的是古文经学派,拿他影子般耍弄的是连今文经学也一同耍弄的康梁等人。学术为政治服务,在后者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褒贬荀子中的知识分子心理走势 19世纪末20世纪初那些或褒或贬荀子的知识分子,其心理我们在上面也多少点到了些,但并没有从学理上具体做出分析。现就此而言,他们的心理状态,大致可沿4个方向在运动着。 1、纯搞学术型心理 古文经学的俞樾和今文经学的廖平同属于这种心理的知识分子。俞樾、廖平把一生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到钻研学术问题。细分析,他们一心要在学术上能出人头地,在经学史上扬名后世。俞樾谨守乾嘉汉学的治学门径,在经学领域取得了世人公认的极高成就。廖平立志要创蜀学,详论汉代今古文经的歧异,推出古文经系伪造的一个完整理论体系。他的这一学术成果,被康有为很快接受,进而变成“托古改制”变法理论。为学术而活着,是这类褒贬荀子的知识分子的心理。 2、经世致用型心理 今文经学的康、梁、谭、夏等人,都是想借今文经学的“微言大义”以为经世致用。康有为、梁启超等传播的“粤学”,谭嗣同、唐才常加上皮锡瑞等传播的“湘学”,无一不是以今文经义言变法。古文经学的王先谦、宋恕、章太炎还有张之洞,也都主张“变通”,只是“变”的程度上有不同层次区别。王先谦和张之洞处在变“器”层次,宋恕和章太炎处于变“道”层次。张之洞办洋务自不必说。王先谦上《条陈洋务事宜折》,主张西艺为“用”(注:《光绪朝东华录》,中华书局1958年版,总第844页。),是个有洋务思想的学者。宋恕、章太炎都参加了维新变法运动,与康梁党人走的是同一条政治变法的路。治古文经的知识分子也在经世致用,这很正常。为什么呢?清代古文经学派的先驱顾炎武,早提倡过“明道救世”、“通经致用”的。这是以古文经学“论治”的传统。以古文经学促动“新政”的有孙诒让,以古文经学批康有为借今文经学宣扬改良思想、并极力鼓吹革命的有章太炎和刘师培。用经世致用态度去入世,是这类褒贬荀子的知识分子的心理。 3、仇恨专制型心理 今文经学的谭嗣同、唐才常、梁启超痛斥君主专制言词最激烈。其中,谭嗣同以死实践了他刻意追求的主张,梁启超亡命海外但继续坚持让专制死亡,唐才常是“排满”不变但要“勤王”保光绪,结果在矛盾中失去了性命。古文经学的章太炎尽全力抨击专制,骂光绪是“小丑”,呼喊革命排满,在比维新更革命的战场上冲锋陷阵。倒不是今文经学比理学革命,也不是古文经学比今文经学革命,完全是反专制者个人本性使然。为消灭专制、建树民主而摇旗呐喊,是这类褒贬荀子的知识分子的心理。 4、个性独立型心理 知识分子在学术上总想有个人独到的见解,这反映到政治态度上也要坚持己见。上面提到的这些晚清人物同样如此。王先谦赞同洋务变法,但向前再多走一步也不肯了。站在“线”这边,破口叫骂“线”那边的维新变法,跳脚诅咒维新言行是“伤风败俗”、“禽兽之行”、“背叛圣教,败灭伦常”、“不复知忠孝节义为何事”、“专以无父无君之邪说教人”。后来他又极力反对革命。辛亥革命后跑到乡下,学俞樾闭门著书去了。康有为念君主立宪经文决意不变,倒着拉革命车只为他心爱的“皇上”不丧失君权。后来策划过1917年清帝复辟闹剧。他“感念圣恩”痴迷到临终前还上书清逊帝谢恩。章太炎革命性最强,一直到革命排满成功。之后,先是讨厌袁世凯,接着又失望于军阀争权,很快又有“五四”的反孔令他不满。颓唐的他,向外界宣布“尊孔读经”,立志在暮年做老师俞樾的好学生,一心只研究国学。以个性独立生存于世间,是这类褒贬荀学的知识分子的心理。 这就是晚清那些褒贬荀子的知识分子的心理,它实际上也正是晚清从经学门里走出来的知识分子群,其心理的一个缩影。 责任编辑:高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