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建新:学林新语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5:11:55 国学网 newdu 参加讨论
◎《阿Q正传》第三章《续优胜记略》有个情节:阿Q因骂假洋鬼子而被打,正当他用精神胜利法自我安慰时,迎面碰见静修庵的小尼姑,于是阿Q把怒气全撒到她身上了。先是大吐一口唾沫,小尼姑全不理睬,于是“阿Q走近伊身旁,突然伸出手去摩着伊新剃的头皮,呆笑着,……”这里的“摩”字看上去是一个很平常的动词,可是鲁迅写的时候,却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1921年冬天,《阿Q正传》刚刚在《晨报副镌》上连载了头两章。一天下午,上完课的鲁迅来到北大新潮社,和文学青年交谈。他们从阿Q谈到绍兴方言中一些词的使用,其中,谈到两个动词“攎”(lú)和“摸”。青年中有个鲁迅的小老乡叫川岛(原名章廷谦、字矛尘,后成为散文作家)。他说,“攎”的意思比“摸”字要轻一些,它和“抚摩”的“摩”意思很相近,在绍兴话中,有其独特的含义和用法,如“我攎一攎”和“我摸一摸”,尽管表面意义差不多,但实际情味却有些不同。鲁迅很欣赏这个“攎”字,临走时还问川岛:“攎字究竟怎么写?”待到《续优胜记略》发表后,川岛遇见鲁迅,又谈起那个“攎”字。鲁迅说,“攎”字实在好。还说:他原想用“攎”字来写阿Q侮辱小尼姑的动作——“攎着伊新剃的头皮”的,但后来考虑到“攎”字太冷僻了,恐怕很多人不会懂,很可惜。 “攎”字具有独特情韵,很有表现力,鲁迅也很感兴趣。他虽然认为“方言土语里,很有些意味深长的话,……用起来是很有意思的”(《门外文谈》),但“太僻的土语,是不必用的”(《答曹聚仁先生信》),通盘考虑后还是忍痛割爱了。 ◎ 有“人民艺术家”美誉的老舍写作时有一个习惯:他总是边写边读,自己念给自己听。用耳朵监督嘴巴。凡是耳朵通不过的,他就要修改。“连一个虚词,‘了’、‘啊’、‘吗’等等,都不轻易放过”(《对话浅论》)。 有一次,日本有家出版社准备把他唯一的童话剧《宝船》编入日本的汉语课本,要求老舍在语法上作一些注解。他们就文中的“开船喽!”这句话向老舍讨教:为什么不用“开船啦!”。老舍的回答是:“我朗读的时候,发现大概‘喽’字是对大伙说的,如一个人喊‘开船喽!’是表示招呼大家。如果说‘开船啦’便只是对一个人说的,没有许多人在场。区别也许就在这里。” 老舍写作强调“选字须极谨慎”(《言语与风格》)。“喽”与“啦”都是语气助词,似乎没有多大区别。而语言艺术大师通过诵读涵泳,“挖掘”出它们如此的奇妙差别!一个“喽”字,就把开船时的情境和发话者的神情,表现得非常鲜明。用得实在准确、贴切。这个“喽”字就是作家妙手偶得找到的“最自然最恰当的字”。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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