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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圆地方——围棋文化解读


    
    围棋是什么?这么粗浅的一个问题,一提出来,恐怕得难倒一大批下了一辈子棋的人(无论职业还是业余)。这就像一个人,活了大半辈子,一天突然问自己:我是谁?我活着的目的是什么?本来活得挺好、挺滋润的,这么一问,可就惨了。为了求得个答案,每天冥思苦想、上下求索、寝食难安,结果越想越糊涂,精神上再难有安息之处。世界上,最简单的东西往往就是最复杂的,信然。
    记得大学里上美学课。老师第一堂课讲美是什么?谈到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与诡辩家希庇阿斯的辩驳,两人费了许多神思和口舌,苏格拉底最终得出结论:美是难的。本文探讨围棋的本质这一话题,如果最终的结论(假设有的话)也是苏格拉底式的答案,那“罪”不在我,而在围棋这只“木野狐”过于难缠也!
    围棋产生以来,关于围棋本质与功用,人们有许多种说法,这从围棋起源的推断和关于围棋的各种别称中就明显表现出来。这里先不说远了,单看时下,在人们心目中,围棋首先是一种竞技,一项体育运动。人们把棋类项目划归国家体育总局,而非文化局,便是明证。体育者,身体的养育也,以此推之,智育即是养智,德育即是养德,美育即美的熏陶。关于体育的功用,我们流行的一个口号就是: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如果把体育仅仅理解为养育身体,那么围棋更接近于一种智育活动。许多家长送孩子去学棋,首先也是基于围棋可以益智,可以使人的心智得到全面发展的目的。也许这更符合古典的体育精神。德国浪漫主义诗人席勒在《美育书简》中竭力推崇古希腊人游戏精神的理想:自由、和谐、全面发展的人格。古希腊奥林匹克运动弘扬的就是这种游戏精神的理想:“如果你想强壮、健美、聪明,一句话,追求人的完美”。
    顾拜旦在创建现代奥林匹克运动时,也是以弘扬古希腊的体育精神作为宗旨的。但在现代奥林匹克的发展过程中,“更高、更快、更强”,通过对超出自己身体极限的潜力的发掘,追求征服、压倒他人。职业体育,沦为一种纯粹的竞技活动。
    中国围棋,同样经历了这样一个发展过程。围棋曾是琴棋书画四艺之一,古人首先是把围棋当作一门艺术,但古人在把围棋艺术化、高雅化的同时,又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围棋作为一种竞技的发展。现代围棋,已经建立了完备的竞赛体制,使之堂而皇之地成为一种体育竞技,人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赌取输赢了。
    围棋与体育的结缘,并不主要在于“增强人民体质”,而在于作为竞技,其本质都是竞争与征服。有人认为围棋源于人类为争夺生存空间而发生的战争。不少人以兵法解围棋,汉代马融《围棋赋》曰:“略观围棋兮,法于用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即为一例。
    围棋之“战”,从个人角度说,是人证明自我的一种方式,也是人的攻击性冲动的一种变相的满足。尼采的“权力意志”论,认为在人的生命意志中,占主导地位的就是想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欲望。在个人与他人的关系中,每个人都可以认为:“我是最出色的”。那么,证明这一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生存的竞争或体育中的竞技。而弗洛伊德心理学强调,攻击即人性。人有两种本能: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生的本能体现为生命的欲望与创造,死的本能则表现为一种趋死情结,以及人的攻击性、破坏欲、虐待欲。人类历史上连绵不绝的战争,人们一方面为自己所在的群体(部落、国家、民族)的生存,为主义、信仰而战;另一方面,在崇高的旗帜下又隐含着人性的攻击性、破坏冲动。而体育竞技,是战争的游戏化,它为人类的攻击性欲望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发泄渠道,足球、拳击、棋类,莫不如此。
    自然,围棋、足球、拳击等,同为战争游戏,其满足人的攻击性欲望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拳击是赤裸裸的通过对他人身体的击打来显示自己的强壮;足球是在快速的奔跑、激烈的冲撞、流畅的配合、精妙的射门中体现力之美、冲突之美。它典型地体现了西方文化的精神:刚健、进取、冒险,对力量与野性之美的崇尚,及其建立在力量之上的人的智慧的充分发挥。围棋,在优雅的外表下,暗含的是一种东方式的暴虐。争斗、欺诈、损人利己、锱铢必较、巧取强夺、你死我活。这些在现实生活中被视为异端邪恶的一切,却一幕幕再现于棋盘之上,且名正言顺,不必心存负罪之念。如果把棋盘上攻城掠地、大砍大杀,看作是现实生活中谦谦君子、窈窕淑女的补偿的话,女棋手比男棋手更好杀也就容易理解了。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淑女比男士“野性勃发”的机会毕竟更少一些。
    如果说,作为一种争胜负之物的围棋,与人性中潜在的攻击性欲望有关,无论业余还是职业棋手,在这一点上是共同的。而另一方面,对业余棋手而言,下棋更多地是属于游戏,而对职业棋手而言,棋则成了一种谋生手段,同时还事关国家、民族的荣誉。当今世界的体育竞技,往往成了民族间的一种对抗的方式,一场模拟的战争。中华民族,曾被视为东亚病夫,长期的积弱挨打,导致了中国民众的一种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体育竞技,则成了为国争光、为民争气的一种方式。围棋亦然。棋手在某种意义上都是“赌徒”,聂卫平与曹熏铉争夺第一届应氏杯冠军,前面下成二比二,最后五番棋成了一局定胜负,决定冠军40万美金和亚军10万美金的归属。业余棋手来点“彩”之类,比较起来,便不值一提了。聂在《我的围棋之路》中自称天生是个“赌徒”,对凡是能分出胜负的东西都感兴趣,反之则全无兴趣。而当他肩负国家、民族的重任,在擂台赛上连战连捷,他又成了民族英雄。于是,“赌徒”之“赌”也就有了崇高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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