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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故事——程门求学


    
    一
    拜访历史文化名人,洛阳地下的话题实在太多。
    窝在博园整整一年,埋头写作,几乎没有停下来过,我的笔绕来绕去就象一把“洛阳铲”,始终在寻找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硕学鸿儒、文化圣人,解读他们的成就,品味他们的人生,恢复传统文化的记忆,构建千年河洛文化的脉络。
    其实,没有人给我这样一个大题目,是我自己对它魂牵梦绕,依依不舍。与历史对话,和古人交友,收获的绝不只是知识,更多的是快乐,是对人生的感悟和认识。
    说来惭愧,我没有接受朋友的劝导,写热点话题,说当下风云,而是固执地粘在深深的巷子里,一个人冷清清地做历史文化的访问者。守着一方热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渐渐地感觉,浮躁的心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干净,借用网络朋友一休的话说——让心安家!
    我在期待,一心向学。去年,从东周过来,走过战国,走过汉魏,在东汉太学旁听,在隋唐门前问道,在玄奘故里学佛,在龙门香山祈福,一路走来,风景如诗如画,大家对我耳提面命,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愉悦。
    昨夜朋友说,九皋山下有个好去处......
    哪里?
    伊皋书院。
    那里不是两程讲学之地吗?沐浴焚香后,我捧着一颗赤诚的心前去拜访求学,一道巨大的大门打开了,院内桂香扑鼻,古柏参天,碑石林立,殿宇宏大,直觉告诉我,从伊川书院到两程故里,理学的气场依旧强大。看来,两位老夫子并没走远。
    二
    道学堂内,二程手持笏板,正襟危坐,似乎正在为苍生黎民上书言事,真正的“言动不苟泰山严严之象,议论无懈大臣萼萼之风”,我岂敢打扰!还好,程颢的第三十二代孙,一位退休的中学老师接待了我,我们谈的很投缘,话题也很宽泛,几乎是沿着老夫子的生命轨迹,做了一次文化巡礼。
    程老师说,祖上程颢和程颐,是一对亲兄弟,世称二程,在我国儒学思想发展史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是儒学复兴的主要人物。
    程颢20岁中进士,从地方到中央做过好几任官,是一位干练的好干部呢。从陕西户县、江苏南京、山西晋城,每到一地,他都按照儒家政治理想管理政事,“使之力役相助,患难相恤”;“诸乡有校,暇时亲至,儿童所读书,亲为正句读”;他所走过的地方,“百姓爱之如父母”。
    后来,到朝庭任监察御史,这本是个不太忙的职务,他却在数月之内,上疏论君道,论王霸,论养贤,论修学尊师等十余事;他与司马光、富粥政见一致,反对王安石变法。可是一心变法的皇帝呢,根本就听不进那些“君道至诚仁爱”的建言,反而疑其迂阔。这时,“厌于职事”的程颢,就以照顾老父为由,40岁便退居闲职,回到洛阳,与弟弟程颐一起,以读书劝学为业。
    程颐,人称伊川先生。朱熹说他“幼有高识,非礼不动,年十四五,与明道受学于周敦颐先生”。17岁时就以布衣身份上书仁宗皇帝,劝其“以王道之心,生灵为念,黜世俗之论,期非常之功”,请求面见皇帝陈其所学,也就在这一年,他的一篇《颜子所好何学论》,得到掌管太学的大儒胡瑗赏识,相见后“处以学职”,年轻的程颐一举成名,同在太学读书的同学都来拜他为师,“四方之士,从游者众”。他一生以“处士”身份潜心孔孟之道,大量接受学生,伊皋书院的学生来自全国40多个府、州、县,有的远自福建、浙江、江西等地前来求学。
    过了些年,宰相文彦博看到程门“著书立言,名重天下,从游之徒,归门甚众”,就将自己在洛阳鸣皋的1000亩良田送给程颐,作为他著书讲学的费用,还帮助他建修了一座“伊皋书院”,后来程颐在这里,潜心讲学达20年之久。
    又过了些年,由司马光、吕公著等人推荐,程颐被授予汝州团练推官,西京洛阳国子监教授等职。司马光在推荐信中说:“臣等窃见处士程颐,力学好古,安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义,年逾五十,不求仕进,其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伏望特加召命,禆益风化”。程颐呢?一心为学,没有接受这些任命,倒是后来做了一段时间皇帝的老师。
    就职典礼的时候,程颐对皇帝说:“君子应涵养气质,薰陶德性”。要让给皇帝讲书的侍讲官坐着讲课,以示“尊儒重道之心”。由布衣一跃成为帝王师,程颐名重一时,拜师者甚多,这样一来遭到了苏轼等人的攻击、排斥,清心寡欲的程颐连续三年辞官,请乞归田里,最终迁归龙门香山讲学。
    三
    有“理学泰斗”之称的二程,他们的贡献到底有哪些呢?
    程老师接过话头说道,二程在哲学上发挥了孟子的性理之学,自孟子死后1400年,圣人之学才由二程接上了茬,并由二程创立了道学,构建了完整的中国哲学体系,建立了以天理为核心的理学体系,他们的学派又称为“洛学”,在学术上提出最重要的命题是:“万物皆只有一个天理”。
    二程说,阴阳二气和五行只是“理”和“天理”创生万物的材料。从二程开始,“理”或“天理”被作为中国哲学的最高范畴使用。二程提出了人类社会制度及与之相适应的社会道德规范,回答了性为什么至善,为什么会产生恶的因素。
    二程认为,人性有“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的区别,前者是天理在人性中的体现,未受任何损害扭曲,因而至善无疵,后者则气化而生,不可避免地受到“气”的侵蚀,因而具有恶的因素。
    二程在形神方面,提出只要认识天地间充满了“仁”,就能消除人物界限,达到天人合一。
    在人性论上,二程认为人性天理的体现,是理气结合而成的。因气有清浊厚薄,故有贤愚,善与不善之分,只要“肯学”“不自暴自弃”,下愚也是可移的;通过学习,气质可变,放心可求,坚持不懈,也能和气清者一样成为圣人。
    二程提出,教育的目的在于培养圣人,教育要使受教育者循天理,仁民而爱物,谨守伦常。学做圣人,既要进行“格物穷理”的“致知”工作,又要做“存心养性”的“涵养”功夫,格物包括读书、评论古今人物,应接处事多种途径。主张“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的修养方法。教育要以德育为重,强调自我修养。
    二程主张读书要思考,“不深思则不能造其学”。在读经方法上,既不能止于“章句训诂”,蹈“买椟还珠”的错误,也不能“记诵博识”、“玩物丧志”,应坚持“由经以求道”,贵在“自得”,老师主要是指导学生读经的方法,至于蕴藏在经中的“义理”,要由学生去反复思绎,从已出发,由近及远。
    在教学方法上,程颢学识渊博,诲人不倦,士大夫听讲天天挤满书房,他长年笑容满面,他跟学生讲,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他注重“涵养”,主张“以诚敬存之”,“以义理养心”,既不能刻意追求,操之过急,又不能怠惰忘却,一切顺其自然。程颐则说“涵养须用敬”,除了即心专一,还讲究人的容貌举止的严肃和庄重。二程对“敬”的见解各个不同,说来有趣,反映在教学风格也迥然有异,程颢和气,程颐严肃,前者有“如坐春风”之誉,后者有“程门立雪”之典。
    四
    程老师告诉我,他常常梦回宋朝,在伊河岸边,见到过设帐讲学的二程兄弟,他们席地而坐,面对山崖间静穆的群山,面对片片青翠的竹林,用浓厚的中原口音道出“天者理也”的道理。九皋山下,那是水花浸润着花香的地方,二程那端正认真的治学态度,那匡正天下是非和建立社会秩序的胸略大志,那对儒学经典的深思熟虑之后,无私无畏奉献出生命血浆的理性精神,历史越过千年,天下读书人想起来,仍然是心向往之。
    是的,二程不愧为理学开山之祖,生前他们历经磨难,始终是那样沉得住气,一切都依天时进行,直到草色青青,桃花盛开时,老夫子不觉心醉,诗情油然而生,脱口吟出: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依柳过前川。
    时人不知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你看看,程颢的一颗赤子之心活脱而出,经过半生的钻研体悟格物,他和弟弟程颐,终于共同探索了振兴儒学的光复之路,心情自然明媚纯净。而另一首《游月陂》诗,则是又一番人生感悟:
    “月陂堤上四徘徊,北有中天尺有台。
    万物已随秋声改,一樽聊为晚凉开。
    水心云影闲相照,林下泉声静下来。
    世事无端何足计,但逢佳节约重陪”
    程颢老夫子一生做官深得民心,但几乎不为当朝欣赏,还多次遭受迫害和贬谪,官做得非常不顺,每每想到这些,想到儒家治国之道,他从内心感慨,世上的事情,人生的得失,真的不必太计较,佳节到了,约几个朋友相聚,便是人生最快慰的事了。
    上苍有时对文化圣人非常刻薄,甚至有些残酷!程颢晚年多病,他只活了54岁,最终病死在三尺讲台旁!程颐呢,虽然表现出“帝王之师”的自任本色,也遭遇到了“放还田里,以示典刑”的指责,晚年的生活完全脱离了政治生活,后来还遭到了贬四川涪陵,追毁全部著作,削职为民,交地方管制的打击。面对如此凄风苦雨,这位坚毅决然的儒学圣人,对自己的理想始终不为所动,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仍念念不忘他和哥哥程序颢开创的“理学”,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死后,他的朋友和门生都不敢去送葬,政治迫害一直把他撵到坟墓里才罢休,今天想想,都有点令人不寒而栗。
    好在历史自有公论!南宋后期,朝庭恢复了二程的社会地位,宋微宗年间,皇帝下诏将两程村命名“两程故里”,在程村官道建石牌坊,称颂二程“道光丰石,功善遗经”;“学本诚明,百世真儒”。二程先后被赐予“纯公、正公”、“河阳伯、伊川伯”和“豫国公、洛国公”等谥号,并从祀孔子庙庭,宋宁宗修建的二程祠为三进大院,布局庄严肃穆,一直保存到今天,宋、元、明、清历代皇帝的御书匾额挂满了道学堂,这里是名实相符的理学名区。
    求学程门,行走在树影斑驳的“两程故里”,抚摸着那些饱经风霜,字迹模糊的石碑,我突然想起二程好友张载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不正是两位程老夫子毕生的追求吗?
    走出程门的哪一刻,我把深深的祝福送给了年逾古稀的程老师。
    我告诉他,洛阳周公庙旁的五贤街还在,那是近千年来人们为纪念二程、周敦颐、邵雍、张载五人而命名的,城西廓的“伊洛渊源祠”遗址还在,伊川荆山脚下的程园肃穆幽静(二程墓),瞻仰的游人更是络绎不绝。
    我还告诉他,眼下,国学兴盛。二程的“理学”,恰似一盏文化明灯,天下的读书人正在灯光的引导下,沿着伊皋书院的台阶,步步攀登,探索着“天理”的奥诀,那场面愈来愈壮观呢。
    作者:洛神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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