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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书与帛画


    
    由丝绸、丝缂沿革史,想到了中国古代书画史上几件著名的“帛画”“帛书”。以丝帛作画,是比在岩壁上、在陶罐上作画更考究、更奢华的选择。中国绘画史上,曾经有专家持从“岩画时代”走向“帛画时代”的观点。但实际上若论帛画之有“时代”,或许过于夸张了些。
    看看帛画描绘的瑰丽世界
    帛画的材料是丝绸。汉代以前,当时将绸字写成“由”,称呼为“帛”。帛画之名,其实就是“丝绸画”之意也。不是发明了丝绸的战国秦汉古国,当然就不会有“帛画”。柔软似水光滑如玉的丝绸,在纸张尚未发明、在还多用龟甲和竹简木牍作为书写材料之时,绢帛本来就是极稀罕之宝物。因此在上面若有绘画,必是在与神祇崇拜和上古时代的精神密切相关的。比如人之灵魂归向意识:一魂导引升天,一魂入土为安,一魂轮回转世,所谓三魂六魄的归属;帛画如此,壁画也如此。浪漫瑰丽、想象无垠,不可一定。迄今出土的各件帛画,最早从长沙战国楚墓的《龙凤人物图》《御龙图》,山东金雀山汉墓帛画、湖南长沙马王堆帛画等,在题材上无有例外。
    湖南长沙陈家大山楚墓出土《龙凤人物图》又称《夔凤人物画》,图中侧立一秀女,头挽下垂发髻,广袖紧口上衣,绸带束腰,长裙摇曳,合掌作揖祷祝。人物上方有飞龙凤鸟。郭沫若发表文章认为,这是祈祷永生和生命永续,而上方夔龙代表邪恶而凤鸟代表善良,这一论点影响很大,但显然不符合古人思维:夔龙与凤鸟在画面上是并列的存在,作为一种象征与喻拟,其间并无对立斗争或邪正不两立的含义。但更多的解释,则立足于墓主女主人死后由龙凤导引升天的幻想;地在楚湘,应该与屈原楚骚的意境相近。又长沙子弹庄楚墓出土《御龙图》状一男子佩长剑、执缰绳,驭龙升天。这种导引升天的题材,应该是当时楚巫文化的最典型表达。长沙马王堆一号三号汉墓出土两幅“T”字形帛画,展示了天上、人间、地下三段境界,天上一段有日月、腾龙,中间一段是生活起居、宴乐巡行;下面一段是厅堂、食案、鼎壶盘杯等,形制应该为长条形旌旙,又汉代山东金雀山古墓出土帛画,画面构图和描绘更见复杂丰富。结合壁画的题材表现,一般有狩猎、巡行、百戏、宴乐、气功导引、庖厨烹饪、天文星相等图形,与同时的壁画、画像石等等的题材使用,在价值取向上基本一致。
    听听帛书所讲的古老故事
    “帛画”以后有“帛书”。由于汉以前没有纸张应用,竹木简牍适宜写字而无法绘画,故而从春秋战国起,墨书施于龟甲鼎彝竹简木牍,并无妨碍;而绘画则无法施于简牍,除了早期小型绘画图案符号可施于陶甓或是石壁之外,并无他选。但丝绸绢帛的出现,却使绘画的丹青红白绚丽多彩有了足够的施展空间。因此,在竹木简牍“书写”而丝绸绢帛“绘画”,作为当时理所当然的选择,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看“帛画”很正常,看“帛书”就会觉得特殊了。书取竹简木牍而不取丝帛,若有丝帛之书,必有非常的含义。
    存世的战国楚帛书到西汉帛书,涉及历史、哲学、文学、军事、宗教、绘画、艺术等内容,据统计,有如下一些。
    (一)、1973年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共计有六大类44种。大要可分为诸子类、术数类、兵书类、方技类等。1《阴阳五行》甲篇,2《五十二病方》,3《养生方》,4《足臂十一脉灸经》,5《老子甲本》,6《春秋事语》,7《战国纵横家书》,8《阴阳五行》乙篇,9《刑德》甲篇,10《刑德》丙篇,11《相马经》,12《周易》,13《周易》乙本,14《黄帝书》,15《五星占》,16《太一将行图》。并有各项木简标牌并署“锦缯笥”“绣缯笥”“绀缯笥”“帛缯笥”“素缯笥”等帛书种类名目。
    (二)、悬泉置帛质文字,约十件。甘肃安西敦煌之间(1990)
    (三)、张掖都尉启信,甘肃居延肩水金关遗址(1973)
    (四)、武威出土柩铭,甘肃武威磨嘴子汉墓(1959)
    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帛书,除了极具样板标志功能可供反复阅读参照使用的医书外,诸子、史书、星相书等不一而定,内容很杂,看得出使用面已经较广。而西北甘肃出土的旌旛启信柩铭诸项,都是饰物志物而非实用。我推想是因为过去的文明中心地是西秦和中原,那多是竹木简牍的世界,而南方吴楚文化当然也有大量使用竹木简的证据,但南方丝织蚕桑业起步早又发展甚快,因此书写材料的从竹木简到丝绸绢帛的文明形态过渡,南方占物产富饶之便,先西北而前行;遂至北方还在竹木简时代而视帛质书写为偶然罕见之时,南方已经大量运用了。这样的地域差和时间差,作为一种历史解释,未知可能成立否?
    再回到帛画上来,长沙马王堆出土帛书文献甚多,但也有一件《太一行将图》残本。
    《太一行将图》残本,半字半画,更有《地形图》《驻军图》《城邑图》等地图类文物,共三件,正方形。经过拼合,已可见河流、山脉、城市、乡村、道路和篆书地名。专家认为是2100年前长沙国都“临湘”的平面图,是世上最早的彩色城巿地图。但我更关心的,是这样的图绘,若只能施之竹木简牍,在尺幅上完全无法胜任,故不得不以缣帛为之;它还是印证了帛画重于帛书的一般规律。此无它,关键是竹木简宽狭尺幅有限,成册连缀没有问题;但要绘图(绘画或地图),就绝对没有绢帛缣素之在编织时可以自由伸展的尺幅优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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