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诗集》古辞与本辞及其他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3:11:01 国学网 张建华 参加讨论
【内容摘要】《乐府诗集》中“古辞”和“本辞”都是专有名词,本文着重考察了二者之间的关系,认为,本辞是古辞的文本参照,并在此基础上,对本辞基本含义加以界定。本文认为,本辞是乐奏辞的音乐参照,是拟作的音乐和主旨参照。 【关 键 词】古辞;本辞;乐奏辞 【作者简介】张建华(1984—),男,河南方城人,徐州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典文献学研究生,主攻方向为音乐文献。 “古词(辞)”是《宋书·乐志》首创的名词,郭茂倩《乐府诗集》沿用这一名称,并另引入“本辞”一名。但具体何为本辞,古辞与本辞之间的关系到底怎样,学术界尚未有清晰的论述。本节在参考前人研究成果基础上,从文献考订、辞乐关系、古辞与本辞主旨关系入手,深入探讨了古辞与本辞之间的关系,并对本辞作出了明确界定。 (一)“本辞”释名史 宋郭茂倩《乐府诗集》的编排是十二大类之下以各曲调系诗,每一曲题之下分列古辞、乐奏辞、本辞和拟作,如下表: 《乐府诗集》本辞(10首)统计表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以下简称《提要》)云:“(郭书)每题以古词居前,拟作居后,使同一曲调,而诸格毕备,不相沿袭,可以药剽窃形似之失。其古词多前列本词,后列入乐所改,得以考知孰为侧,孰为趋,孰为艳,孰为增字、减字。”[1]《提要》将“古词”和“拟作”对举,又将“古词”分为“本词”和“入乐所改(词)”,对照郭书,其意难解。《提要》恐怕把“古辞”和“乐奏辞”合而称之为“本辞”,这样就混淆了“本辞”和“古辞”的概念。实则“古辞”和“本辞”皆是乐府诗中的专有名词,二者指代各不相同。刘永济说:“郭《集》,每以协律之辞与本辞并载,其本辞皆五言古诗也。”[2]其意谓本辞与乐奏辞有所区别。《中国诗史》云:“《乐府诗集》载汉《清商》古辞时,常载两首,一为‘晋乐所奏’,一为‘本辞’……所谓‘本辞’,大约是未经晋乐工修改者。”[3]其意谓本辞与乐奏辞的区别在于是否经过“晋乐工修改”,并把本辞和乐奏辞皆称为古辞。逯钦立说:“郭氏作晋乐所奏者,据《宋书·乐志》也,作本辞者,则本之《文选》及《玉台》等集也。”[4]其意谓乐奏辞与本辞仅有版本之别。萧涤非说:“沈约在《宋书·乐志》里把汉代无名氏的民歌和晋乐所奏的汉民歌,统统称为‘古词’,郭茂倩为了把这两者区别开来,他一方面沿用了‘古词’这个旧名称,一方面又添造了一个新名称‘本词’。所谓‘本词’,顾名思义,就是指的未经晋乐府加工过的汉代本来的歌词。或者说是货真价实的‘古词’……王先生对这一区别似未注意,把‘本词’也称为‘古词’了。”[5]可见,萧涤非是反对把“本词”称为“古词”的,他认为古辞这一概念实际包括古辞本身和乐奏辞两类,与本辞有所区别,与《提要》的意思不同。崔炼农的观点与萧涤非的观点有些相似,他认为:“‘本辞’与乐奏辞相对而设的文献价值无可怀疑”,“乐奏辞具有曾经入乐的明显痕迹,相对而言,‘本辞’则是最初(或前次)入乐之辞;二者的分判本是歌辞文本记录的传统,是配乐歌辞历史发展脉络的片面显现”。[6]崔氏前既说“‘本辞’与乐辞相对而设”,意谓“本辞”与乐辞有文本之别,下又云“‘本辞’则是最初(或前次)入乐之辞”,不知道“最初(或前此)入乐之辞”算不算“乐辞”。如果算,这种说法阐述得似乎还不够明朗。以上诸家都认为“本辞”与古辞存在入乐与否、版本异同之别。 王季思说:“如果说郭茂倩为了区别汉代无名氏民歌和晋乐所奏汉民歌的区别,在少数相和歌词里,在古词之外,另立本词一名。那么,从《乐府诗集》所引《乐府解题》的说明看,并没有这种区别。”[7]王季思的判断是比较符合实际的,因为“汉代无名氏的民歌”主要指“古辞”,“晋乐所奏的汉代民歌”仍然主要指“古辞”,所以这两者实际是没有必要引入“本辞”的概念来加以区别。另外,10首本辞中,5首前有古辞,其中4首古辞入乐,1首古辞(伪古辞)未言入乐。可见,古辞并非都入乐,如果单以入乐与否来区分古辞和本辞也是不妥的。法国汉学家桀溺也不同意用入乐与否来区分“本辞”和古辞,其认为:“乐辞乃原创之辞,‘本辞’为文人改作。”[8]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以上诸说的观点。 《乐府诗集》中本辞仅有10首,都隶属于相和歌辞。王淑梅通过考察10首本辞的音乐特征,认为“乐辞分解,本辞不分解”,“本辞并非荀氏的入乐之辞,而是郭氏特意列出以与荀氏入晋乐之辞作对比者”,又通过乐辞与本辞的文献对勘,认为“乐辞较本辞皆有明显改动”,“可见荀勖撰制时所作的加工痕迹”,并综合以上观点,最后总结说:“所谓‘本辞’,即乐奏之本,就是荀勖‘撰旧辞’时用作底本的旧歌辞。”[9]这一观点是对以上观点的总结和深入,但这主要是从乐奏辞与本辞关系入手分析,尚未涉及古辞与本辞的关系。 (二)“古辞”与“本辞”关系 在《乐府诗集》的10首本辞曲题之下,有5首古辞与之对应,其中《怨诗行》一首非古辞,详可参阅第二章《古辞的辨伪》。为方便说明,将余下四首古辞与本辞列表如下: 《乐府诗集》古辞与本辞文本比勘表
通过上表比勘,我们可以对古辞与本辞作如下分析: 第一,入乐与否。古辞有明显的入乐痕迹。首先,古辞多分解,且有“趋”。例如《满歌行》“饮酒”以下即为“趋”。其次,古辞有的词句有援引它诗成句或临时添加的嫌疑,如《西门行》中“自非仙人王子乔,计会寿命难与期。自非仙人王子乔,计会寿命难与期”。这四句显然意取自古辞《王子乔》,或化句于《古诗十九首》之第十五首“生年不满百”中“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言凡人的光阴短暂,不能和仙人王子乔比。再比如《东门行》“今时清廉,难犯教言,君复自爱莫为非。今时清廉,难犯教言,君复自爱莫为非”六句。这种援引或添加,具有一定的音乐特点,这是乐工为协律而对歌辞作的加工。正如萧涤非所说:“晋人每增加本词,写令极畅,或汉晋乐律不同,故不能不有所增改。”[10]再次,这四首古辞都明确标注“右一曲,晋乐所奏”。这是其入晋乐的证据。 但入乐与否,并非古辞与本的主要区别。因为本辞也具有某些入乐的特点。首先,本辞的诗句也具有明显的重章复沓。如《西门行》中“逮为乐,逮为乐,当及时”便是其证。罗根泽早已注意到这一点:“乐府所奏,多叠句以赴节,本辞叠句者极少,何以独叠‘待(逮)为乐’句?”[11]崔炼农也说:“‘逮为乐,逮为乐,当及时’为叠唱痕迹无疑,其辞乐对应关系当不至疏离太远”。[12]其次,本辞的诗句具有明显的韵脚。如《白头吟》中的“雪”、“绝”,“头”、“流”,“啼”、“离”、“簁”、“气”等。这种押韵不只是为了符合作诗的要求或颂诗的需要,更在于歌唱的方便。本辞都具有明显的换韵现象,这种换韵其实是本辞歌唱时分解(或者说分段、分章)的音乐痕迹。再次,本辞与古辞相较,虽然有个别字句的更改、语义转述的差异,以及个别篇章的援引或增添成句,但大致风貌保持不变,尤其是《满歌行》一曲,只存在个别字句的更改和语义转述的差异。古辞能入乐,本辞为何不能入乐?最起码还有许多相同的诗句,一定也可以入乐。 需要说明的是,古辞的入乐和本辞的入乐是有区别的。我们所见的古辞多是“魏乐所奏”、“晋乐所奏”或“魏晋乐所奏”,而本辞却未标注“入乐”字样。这说明,郭茂倩编辑《乐府诗集》时,所选的入乐与否的参照是“魏晋乐”,至于魏晋以前所入之“乐”,因为古代缺乏记声材料和记谱法落后等原因,已经无法考知。所以,郭茂倩的意思并非认为本辞不入乐,而是,本辞不入魏晋乐,入的是魏晋以前乐。从这个意义上讲,崔炼农引入的本辞是“最初(或前此)入乐”的概念,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里的“最初(或前此)”指的是“魏晋”以前或汉代。但这种入乐,有可能只是协汉代民歌的声乐系统。 第二,本辞也并非与“入晋乐之辞作对比者”。“魏晋乐奏”或“晋乐奏”辞有很多,何以郭茂倩《乐府诗集》仅列出10首本辞与之“对比”?这是说不通的。为明了起见,现将《乐府诗集》中标注魏晋乐奏古辞者列表如下: 《乐府诗集》乐奏古辞(14首)统计表
对比《乐府诗集》本辞10首和乐奏古辞14首,其中只有4首重合。这说明,本辞并非如王淑梅所说“荀氏入晋乐之辞作对比者”,因为至少还有10首古辞没有列出相应的本辞。另外,本辞也不是“荀勖‘撰旧辞’时用作底本的旧歌辞”。许多前辈学者认为本辞是“货真价实的‘古词’”、“未经晋乐府加工过的汉代本来的歌词”,这些论断有一定道理。这说明,本辞具有某些与古辞相同的特质,而又与古辞具有名实之别。这就说,本辞是魏晋以前(汉代)的歌诗。但对照上文本辞10首统计表,我们发现,魏武帝、魏文帝、曹植的诗作也经过荀勖加工而入晋乐,但却有对应的本辞,而荀勖加工曹氏父子三人的诗作以入乐,是没有必要以汉代的歌诗作底本的;又,在本辞之下的拟作中,还有魏武帝、文帝、明帝辞入晋乐的现象。以上这种矛盾正好说明王氏观点的可商榷。 首先,古辞与本辞是同源异流关系。本辞皆为汉世民歌,大部分本辞在汉世被收入音乐机构,由宫廷乐工依据声乐系统,对其进行合器乐的加工,这类经过加工的本辞有一个新的名称,即古辞。而那些未经乐工加工的、只合汉世的声乐系统歌唱的歌辞,即是今天所见的本辞。时至魏晋时期,古乐亡佚殆尽,而古辞和本辞尚作为歌辞保存。一部分古辞再经过魏晋乐工的加工,成为“魏晋乐所奏”辞。而本辞中的一部分,也可能因为经魏晋乐工的加工,而转为古辞。本辞与古辞的发展脉络可以描绘如下: 其次,古辞与本辞的主旨具有一致性。古辞无论是合汉器乐,还是合魏晋器乐,都只是对本辞的个别字句的加工,但并不影响古辞的主旨。即是有的本辞被乐工添入他诗成句,但本辞的主旨基本不变。就古辞与本辞相对照的四首歌诗来说,《西门行》的古辞和本辞都表现为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颓废思想;《东门行》的古辞和本辞都表现为下层劳动者生活穷困、丈夫欲铤而走险的悲惨现实;《白头吟》的古辞和本辞都写与故人决绝,希望能遇到真心相爱之人;《满歌行》古辞和本辞亦表达及时行乐、暂忘烦恼的主题。所以,古辞与本辞主旨并未更改。这说明,古辞和本辞文本的不同,并不一定说明其来自不同的版本,很可能是来自同一系统,经过乐工加工产生的不同风貌。 综上所述,本辞和古辞实际为一个统一体系,二者同源异流,既有交叉性,又有互补性,二者结合,构成汉代乐府民歌的主体部分。 (三)何谓“本辞” 第一,本辞是汉代的民歌,具有合汉代民歌声乐系统的特点。本辞中的绝大部分被汉世音乐机构搜集回宫廷,乐工选择其中优秀的篇章,对其进行合器乐的加工,这部分即是古辞。还有一些本辞,未被著录而逐渐失传。而流传下来的本辞和古辞,就成了后世乐府歌诗的经典范式,是魏晋及其以后乐府创作的模板。例如,魏晋援古题而创的新辞,六朝和隨的拟作,唐朝的新乐府,皆是在本辞和古辞基础上的创新。本辞只与古辞存在文本对照关系,而与非古辞的“魏晋乐所奏”辞没有文本对照关系,所以本辞之“本”,非“荀勖‘撰旧辞’时用作底本”的“底本”之意,而是“本源”之意。本辞是其所在曲题的最初、最原始的歌诗和声乐系统。后世同曲题创作,都以此为参照。 第二,本辞和古辞作为一个整体,与拟作是一组对应关系。本辞和古辞在同一曲题之前,拟作则在同一曲题之后,正如《提要》所说的,使“诸格毕备,不相沿袭,可以药剽窃形似之失”。《乐府诗集》的编排,意在显示同一曲题诸辞发展的脉络。 第三,本辞提供的是最初的声乐系统参照,古辞提供的是最初的器乐系统参照,当本辞失传或本辞与古辞的音乐系统相差不大时,古辞可以代替本辞并体现本辞的作用,这就是为何部分曲题下仅有古辞而无本辞。但当本辞与古辞的声乐系统相差较大或文本差异较大时,则本辞、古辞俱列曲题之下。 第四,本辞和乐奏辞的关系,主要是音乐对比关系。正如《提要》所说“得以考知孰为侧,孰为趋,孰为艳”,至于“孰为增字、减字”乃是本辞和古辞的关系。但本辞的声乐系统和古辞的器乐系统已经不可考知,所以,这种音乐对比的关系已经不复存在。 总之,本辞是古辞的文本参照,是乐奏辞的音乐参照,是拟作的音乐和主旨参照,是同一曲题乐府歌诗创作的本源参照对象。 注释: [1]清纪昀等:《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中华书局,1997年,第2614页。 [2]刘永济:《十四朝文学要略》,中华书局,2007年,第128页。 [3]陆侃如、冯沅君:《中国诗史》,百花文艺出版社,2008年,第118页。 [4]逯钦立:《汉魏六朝文学论集》,陕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51页。 [5]萧涤非:《〈东门行〉并不存在“校勘”问题——答王季思先生》,见《萧涤非说乐府》,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48页。 [6]崔炼农:《〈乐府诗集〉“本辞”考》,见《文学遗产》2005年第1期,第85页。 [7]王季思:《〈东门行〉的校点和评价问题——答萧涤非先生》,见《玉轮轩古典文学论集》,中华书局,1982年,第242页。 [8]转引自王淑梅:《〈乐府诗集〉“本辞”索解》,见《文献》2010年第2期,第51页。 [9]王淑梅:《〈乐府诗集〉“本辞”索解》,第53、60页。 [10] 萧涤非:《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第82页。 [11] 罗根泽:《乐府文学史》,东方出版社,1996年,第56页。 [12] 崔炼农:《〈乐府诗集〉“本辞”考》,第79页。 Gu Ci and Original Ci and Other of The Poetical Collection of Yuefu Zhang Jianhua (Department of Chinese of Xuzhou Normal University, Jiangsu, Xuzhou, 221116) Abstract: Gu Ci and Original Ci are proper nouns of The Poetical Collection of Yuefu. This study focused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that Original Ci is a reference to Gu Ci of the text, and on this basis, The basic meaning of Original Ci is defined. This paper argues that Original Ci is the music reference of Musical Ci, is the music and the subject reference of Simulation works. (徐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