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儒王龙溪的一念工夫论(4)
http://www.newdu.com 2025/07/05 01:07:06 哲学网 佚名 参加讨论
4、几 “几”的观念来源于《易·系辞》,所谓“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物”。周敦颐(字茂叔,称濂溪先生,1017-1073)也有关于几的论述,所谓“诚,无为;几,善恶”(《通书·诚几德第三章》),“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也。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诚、神、几曰圣人”(《通书·圣第四章》)。龙溪以良知心体的最初发动处为几,则以阳明为根据。《传习录下》载阳明答人问至诚前知云: 诚是实理,只是一个良知。实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其萌动处就是几。诚神几曰圣人。圣人不贵前知。祸福之来,虽圣人有所不免。圣人只是知几,遇变而通耳。良知无前后,只知得见在的几,便是一了百了。XX 阳明不仅将良知的萌动处称为“几”,其所谓“见在的几”这一说法,更进一步证说明,龙溪将作为“见在心”的一念之微视同见在良知,实有其思想发展的必然。 聂双江(名豹,字文蔚,号双江,1487-1563)虽然私淑阳明,并于嘉靖十四年(1535)乙未在苏州由龙溪和钱德洪(字洪甫,号绪山,1496-1574)共证称阳明门生,但双江的运思始终受到朱子分寂感、已发未发为二这种二元论思维方式的制约,因而双江总觉得龙溪所讲的致良知工夫落在发用上,未能真正落实到良知心体本身。在与聂双江论辨的《致知议辨》中,龙溪指出: 周子云:“诚神几曰圣人。”良知者,自然之觉,微而显,隐而见,所谓几也。良知之实体为诚,良知之妙用为神,几则通乎体用,而寂感一贯。故曰:有无之间者,几也。XXI 龙溪这里的讲法完全以上引阳明的说法为根据。“几”虽然侧重良知的发用,但在一元论的思维方式下,体用相通,寂感一贯,则良知即可以说就是“几”。而将“几”视为“有无之间者”,正说明作为一念之微的“几”是良知心体呈露端倪而尚未形成固定意识的最初发动状态,也就是那“最初无欲一念”。 由于在龙溪处“几”便可以说是良知心体,因此和强调于一念入微处作工夫相一致,致良知工夫也就是“几”上的工夫。于此“几”之前或之后寻找工夫的着力点,在龙溪看来均不免有病。龙溪在《周潭汪子晤言》中指出: 予惟君子之学,在得其几。此几无内外,无寂感,无起无不起,乃性命之原,经纶之本,常体不易而应变无穷。譬之天枢居所而四时自运、七政自齐,未尝有所动也。此几之前,更无收敛;此几之后,更无发散。盖常体不易,即所以为收敛,寂而感也;应变无穷,即所以为发散,感而寂也。恒寂恒感,造化之所以恒久而不已。若此几之前更加收敛,即滞,谓之沉空;此几之后更加发散,即流,谓之溺境。沉与溺,虽所趋不同,其为未得生机,则一而已。……夫沉空者,二乘之学也;溺境者,世俗之学也。周潭子不为世俗之学,断然信之,但恐二乘之学其辨尤微,高明者或有所滞而未之觉耳。若能于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察之,以究其毫厘之辨,则生机常在我而气自克,千古经纶之术,尽于此矣。XXII 龙溪在《别言赠沈思畏》中,有一段类似于上引《周潭汪子晤言》的话。其中,龙溪借用《易·系辞》的说法将这种在“几”上用力的工夫称为“研几”。龙溪说: 予谓千古惟在归一。极深云者,即其几而深之。非研几之前,复有此段作用也。吾人感物,易于动气,只是几浅。几微故幽,微者,深之谓也。惟其几深,故沉而先物,自不为其所动,而其要存乎一念独知之地。若研几之前复有此段作用,即为世儒静而后动之学,二而离矣。颜子未尝不知,未尝复行,以其早觉也。才动即觉,才觉即化,故曰颜氏其庶几乎?XXIII 而除了颜子“庶几”之外,研几的工夫还包括“知几”与“审几”。龙溪在《致知议略》中指出: 良知者,无所思为,自然之明觉。即寂而感行焉,寂非内也;即感而寂存焉,感非外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间,几之微也。动而未形,发而未尝发也。有无之间,不可以致诘。此几无前后,无内外。圣人知几,贤人庶几,学者审几。故曰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知几故纯吉而无凶;庶几故恒吉而寡凶;审几故趋吉而避凶。过之则为忘几,不及则为失几。忘与失,所趋虽异,其为不足以成务均也。XXIV 圣人的“知几”即是“即本体以为工夫”,意味着始终立足于良知的端倪上;贤人的“庶几”是指象颜子那样“才动即觉,才觉即化”,意识稍有偏差便立刻有所察觉而立刻回到良知端倪本身;学者的“审几”则是指意识虽然不断的偏离良知心体,但良知心体并未完全隐没,而是还能够在意识不断偏离的同时不断觉醒,从而对偏离良知心体的念头加以审查,在“知善知恶”的基础上“为善去恶”,在“频失频复”的过程中回归良知的端倪。因此,无论怎样的研几工夫,最终都是要求把握住良知心体初发的端倪。而龙溪指出研几工夫“其要存乎一念独知之地”,也再次显示出几和一念之微的同一性。二者都是指良知心体发动的最初端倪,在体用一原的意义上也都可以说就是良知心体。 牟宗三先生认为龙溪之“几”不合《易传》与《通书》原意,并将本属感性层的“几”上提到了与“诚”、“神”并列的超越层上,于是感性层与超越层、形而下与形而上混淆,造成大错,知几、庶几、审几的工夫意亦随之不显。XXV而根据我们以上的分析,龙溪恰恰是自觉地不将“几”归为感性层面的“意之动”,而将其规定为良知心体的初发端倪。XXVI知几、庶几、审几也都可以说是心体立根的先天工夫。牟先生之所以不许龙溪将几视为超越层者,关键在于牟先生认为只有在感性层的意识上才可以谈工夫,所谓“在几上用功并不错。然而现成具足者(即人心之真体用)并无工夫意。如何恢复此具足者才是工夫。”XXVII但龙溪“即本体以为工夫”的关键正是要说明良知心体的呈现本身即是“无工夫中真工夫,不着力中大着力”,即是最为究竟的工夫。XXVIII并且,龙溪这种对“几”的理解,在当时整个阳明学者中也并非个别现象。 罗念庵(名洪先,字达夫,号念庵,1504-1564)在《答陈明水》中说: 周子言几,必先以诚,故其言曰:“诚,无为;几,善恶”。又曰:“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而后继之以几。夫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谓之神,故曰“应而妙”;不落有无者谓之几,故曰“幽而微”。夫妙与幽不可为也,惟诚则精而明矣。盖言吾心之应,似涉于有矣,然虽显而实微,虽见而实隐,有近于无。以其有无不形,故谓之几。“几善恶”者,言惟几故能辨善恶,犹云“非几即恶焉耳”。必常戒惧,常能寂然,而后不逐于物,是乃所谓“研几”也。XXIX 王时槐(字子植,号塘南,1522-1605)在《唐曙台索书》中也说: 寂然不动者诚,感而遂通者神,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此是描写本心最亲切处。夫心一也,寂其体,感其用,几者体用不二之端倪也。当知几前别无体,几后别无用,只几之一字尽之。希圣者终日乾乾,惟研几为要矣。XXX 罗念庵与王塘南均是二元论的思维方式,因此二人的思想自不同于龙溪。念庵还与龙溪多有辩难。但以上二人对“几”的解释上,却显然可以作为龙溪之“几”的注脚。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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