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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藏经洞一个千年的秘密


    古书里说:敦,大也;煌,盛也。这就是敦煌。单这两个字,你可以想象千年以前这里是怎样的熙来攘往。它曾经是连接中国腹地和中西亚交通的咽喉所在,东西方文明蓬勃的血液流经此地。至今当风沙吹起时,似乎都能听到那些纷沓的脚步声在层层回荡。
    然而随着海路的兴起,这里渐渐被人们遗忘。长城塌了,城池废了,人烟散了。
    还留有些灵性的应该是鸣沙山山崖上那高高低低蜂房一样的洞窟。洞窟里的佛像依然被善男信女们膜拜着,袅袅的香火驱散了些许这茫茫戈壁上死寂的气息。一层沙土掩盖一朝岁月。谁也不知道这沙石、崖壁、风和普度众生的佛在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直至一百多年前六月的一天。
    对于今天的人们而言,敦煌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它与莫高窟精美的壁画雕塑、塞外的别样风情紧紧联系在一起。但除此以外,恐怕很少有人知道这里还埋藏过一段辉煌,上演过一段痛史,诞生了一门迄今仍为全世界学者研究的学科,而这一切都源自一个秘密的揭示。当我拜访了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的秘书长、中华书局的编审柴剑虹先生,他给我讲述了百年或更久远以前在敦煌发生的故事。
    无意揭开的千年秘密
    1900年的中国在风雨飘摇中。
    一个名叫王圆  的游方道士辗转来到敦煌的莫高窟。尽管眼前的一切古老而又破败,但这座传说从十六国起就开凿出第一个佛窟,迄今已有千年的“千佛洞”还是引来这位道教徒的敬仰,他决心留下来,并筹划打通几个洞窟建立一座道观。
    在王道士的带领下,几个雇工钻进了人称“吴和尚洞”的洞窟。就在清理淤沙的时候,忽然发现一面绘有壁画的墙是中空的,待打开一看,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洞中满满堆着像小山一样的卷轴,那是古代的经卷、文书和佛画,久远年代以来滞重的气息被搅动了。然而王道士丝毫不知这些古代文献的原委,当地的官员和有钱的士绅也都不屑一顾,于是他便只好用它们当做馈赠的礼物,以换取一些募捐。洞中守护了千年的秘密就这样随着古老的卷轴无声无息地流散去了,只是竟没有人识得这秘密的分量。
    这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洞中几乎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在大约5万件的文献里,除却佛经还有道经,摩尼教、祆教的教义,甚至早期的基督教文化;而宗教之外,又涉及经济、科技、军事、医药、语言文学和传统典集种种领域,让人叹为观止。这个秘密是由中国历史上曾经十分开放的朝代和发达的交通枢纽位置共同孕育出来的,古人如何能料到,千年之后这个秘密是怎样折服了世人的眼睛与思维。
    沙埋的古城都被挖出来了,这一回轮到了敦煌
    藏起来的东西又重见天日了,只可叹面对它们的,多是无知的眼睛。兰州学台叶昌炽曾请求甘肃省把藏经洞文献运到兰州保管,但是昂贵的运费吓住了省官员。最终,揭开秘密的王道士又成了惟一守护秘密的人。
    此时的西方正掀起了去东方探险寻宝的热潮,一支支考古队从中亚进入新疆,像饥饿的猎狗一样嗅着这片土地下无穷的宝藏。沙埋的古城都被挖出来了,高昌,楼兰,尼雅……这一回轮到了敦煌。
    最先来的是英籍的考古家斯坦因——在藏经洞被打开的七年之后。寻宝人的嗅觉都是极其灵敏的,原本只打算割取千佛洞壁画的他听说了藏经洞的秘密,立刻改变了主意。可以想象斯坦因是如何的处心积虑、花言巧语。他谎称自己是玄奘的崇拜者,此行要寻找当年玄奘从印度带回的佛经,又拿出四块马蹄银支持王道士修观,愚昧的王道士就这样被骗取了信任。当一支骆驼队背负着数十箱敦煌遗书连夜行进在沙漠中的时候,敦煌目送他们远去,已经能够预料到更大更多的疯狂即将来临。
    第二年来的是法国人伯希和。伯希和是个汉学家,而且精通中亚一带许多已经死亡了的语言,这对他的寻宝行动如虎添翼。斯坦因用信仰骗了王道士,让王道士打破了对外国人的防线,也尝到了银子的甜头,如今他的道观又急需用钱了,于是伯希和轻松地就钻进了藏经洞。伯希和蹲在洞中,靠几根蜡烛,以惊人的速度花了三个星期的时间浏览了全部卷轴。他的确是个行家,挑选出来的有纪年的、除去佛经以外、特别是有中亚少数民族文字的社会文献,都是藏经洞中的精华。又是满满几十只木箱,辗转河内,最终运抵巴黎。
    然后是俄国人,再后来是日本人……那些成就于中国土地上的灿烂文化,却在大英博物馆、法国国立图书馆、俄国亚洲民族研究所……闪烁着不朽的光芒。
    避难还是废弃,人们对藏经洞的猜想
    究竟古人为什么要编织出一个藏经洞的秘密,而且在任何一部历史文献上都没有只字片语的记载?柴先生说,这在敦煌学学者中,至今都存有争论。
    由于藏经洞里的文献标有纪年的最晚为11世纪初,那时正值宋初,西夏人攻打了敦煌,于是出现了一种叫做“避难说”的猜测:寺院为了躲避西夏人的进攻,匆匆封起了洞口。然而有人提出了异议:西夏人同样是信奉佛教的,寺院的担忧岂非多虑?于是又有人推测由于当时敦煌的统治者与新疆和田的国王结成了亲家,而更西边一个信奉伊斯兰教的黑汗王国消灭了和田,所以敦煌陷入了恐慌,他们惟恐佛教文化被毁,便辟出一间密室藏经。但依然有不能自圆其说的地方,藏经洞中的文献展现的不仅是单一的佛教领域,各种民族各种宗教的文化在这里都有所记录,更有大量反映世俗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决不是狭隘排外的。
    另一种“废弃说”的观点这样向人们解释:藏经洞里的卷子是寺院不再需要的东西,但佛教中有个习惯,写过字的纸是不能随便烧毁的,于是就随意堆弃在那里。至于佛教以外的东西,柴先生说,寺院在中国历史上曾经承担过教育的责任。洞中的文书里有很多“学郎”、“学士郎”抄写的诗歌、读书笔记和打油诗,他们中有的后来成为当地的官员或学者,这在史册中也是有相应记载的。
    然而一切只是猜测,真实的答案被浩瀚的历史永久地掩盖了。
    一门被世界关注的学科
    如今,保留在国内的藏经洞文献仅有15000余件,且大多数是佛经。文物流失海外自然是件痛心的事情,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敦煌学正是通过藏经洞文献的流散而为中外学者关注,百年来在大家共同研究推动下,所形成的一门具有世界意义的学科。
    过去,敦煌遗书曾被狭隘地理解为华夏文化或是佛教文化的体现,而实际上它们是世界文明的浓缩。敦煌学家季羡林老先生感叹过,古代的中原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和希腊文明在敦煌交汇。
    中日韩三国的学者中曾经做过这样一个调查:有人说20世纪是西方文化的世纪,那么21世纪是否就属于东方文化?柴先生认为,21世纪应该是东西方文化大交流的一个辉煌世纪,任何一种单一的文明都不可能统治全世界,而敦煌文化中显示出来的多元文化的交糅、混合、相互推动,恰好代表了这种先进的历史潮流,这也是它能掀起世界范围关注的原因所在吧。
    学术圈里的一个传说
    学术圈里曾经流传过这样一个小故事:一位日本学者来中国讲学,提出“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却在日本、在中国以外的国家”,引起了众多中国学者的不满,然而这曾经是一个事实。对佛经的研究我们落后于日本,在少数民族文字的突破上,也逊色于欧洲。从上个世纪50年代起到“文化大革命”,风云迭起的政治运动又扰乱了科学研究的进程,停滞不前的不仅仅是一门敦煌学。
    改革开放后,国家重新重视起敦煌,1983年拨款支持成立了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期望它能够对内团结学者、开展研究,对外加强交流与合作。20年来,在学会的努力推动下,研究敦煌学的学者形成了老中青三代梯队阵容,在文学、语言、音乐、舞蹈、体育这些领域的探索,也远远走在了世界的前列。1999年,学会组织编写的《敦煌学大词典》出版了,这是世界上第一部敦煌学的专科词典,由一百多位中国学者花费十几年的心血,对敦煌学百年研究的成果所做出的一份总结。如果说我们曾经痛失了祖先留下的宝贵遗产又痛失了时间,那么现在几代学者奋力前行,为的是追回失去的一切。
    恩恩怨怨都是百年前的往事了。今天,各国学者因为共同的研究课题互相探讨、往来的机会越来越多。国外专家向我们讨教中国古代写本的修复技术,而在对敦煌莫高窟的保护工作里,美、法、日等国的专家也功不可没。在英国的一项国际敦煌学项目中,专家们决心调查清散落在全世界的敦煌遗书,然后在电脑上用三维动画模拟制作出来,让任何对此感兴趣的人都可以通过互联网对这些资料加以利用,而不必再像我们的前人,为翻看一卷文书不得不远渡重洋。
    另一些千年前不曾出现过的现象困扰着今天的敦煌。这里的天空下起了酸雨;五月的一次强烈沙尘暴竟让能见度达到了零;千佛洞里精美绝伦的壁画在岁月流失和气候的变化里开裂起皱……此时的敦煌像一位经历了无数风雨坎坷的老人,希冀子孙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宁与抚慰。他正在等待着……
    北京青年报200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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