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之洞厌恶“日本新词”说起
http://www.newdu.com 2024/11/26 06:11:26 中国网 雷颐 参加讨论
张之洞为晚清权倾一时的重臣之一。当其七十大寿时,贺者如云。一时不能亲往者,也纷纷呈寄寿文,以表贺意。其中,以曾师事张之洞,累官陕西、江宁布政史,护理两江总督的樊增祥所撰骈体寿文最长,达二千余言,且由电报局分日拍发。如此长的寿文自然通篇“歌功颂德”,细述张氏德政,因而获得张的激赏。其时“新学”方兴,各类新词不断由日本传入,张之洞虽提倡新学,却喜欢旧文,故对“日本新词”颇有反感,力禁学界用“日本新词”。樊氏寿文亦将此叙入,极表赞佩。其中有句云:“如有佳语,不含鸡舌而亦香;尽去新词,不食马肝为知味。”(《清稗类钞·文学》) 文中所谓“鸡舌”一名鸡舌香,即丁香,据说含于口中能去口臭。汉三省故事,郎官日含鸡舌香,欲其奏事对答,气味芬芳。《汉官仪》上:“尚书郎含鸡舌香,伏其下,奏事。”所谓“马肝”,系相传马肝有毒,食之能致人于死。《汉书·辕固传》有句云:“食肉毋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言学者毋言汤武受命,不为愚。”也就是说,不必非冒险食马肝,也能知肉味;学者勿需举称汤武,也照样能言学问。樊文以“鸡舌”、“马肝”暗喻“日本新词”,意谓不必用这些新词,照能学问精通。 然时移势移,清末“新学”日兴,新词不断涌入,学人要完全摆脱“新词”不大可能,即便憎恨新词如张之洞者,在言谈和文章中也难以“免俗”。一次他请幕僚路某拟一办学大纲,见拟就之文中有“健康”一词,便勃然大怒,提笔批道:“健康乃日本名词,用之殊觉可恨。”掷还路某。偏偏路某略通新学,当即发现张之洞的“把柄”,便半开玩笑半较真地回曰:“名词亦日本名词,用之尤觉可恨。”二人为此闹得不欢而散。反对用“日本名词”的张之洞,自己却也无法摆脱“日本名词”的困挠,这确有一定象征意义。 在中国近代新观念的引进中,由于日本对“西学”的译介远胜中国、大量中国学生留学日本、中日“同文”等诸多原因,使译自日文的“新学”书籍在甲午战后突然后来居上,迅速超过原来的中译西文书籍,因而,日产新词便大量涌入中国。从1900年后,中国“新知识”的翻译工作几乎就集中在日本,甚至当时差不多每一种日本中级教科书都被译成了中文,连一些教员的讲义也被翻译过来。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几乎已被人遗忘的范迪吉译编的《编译普通教育百科全书》,当时广为发行,影响不小。“全书”包括了“知识”的各个领域,使用的全是标准的日本术语,对中国各类学科术语的规范化起了重要作用。 通过这种大量的翻译引介,一大批日语新词汇融入到现代汉语之中。这些新词大大丰富了汉语词汇,并且促进了汉语多方面的变化,为中国的现代化运动奠定了一块非常重要的基石。现在我们常用的一些术语,如“服务”、“组织”、“纪律”、“政治”、“革命”、“申请”、“解决”、“理论”、“哲学”、“原则”等词就是在当时从日本舶来的。其实,近代中国的大门先于日本被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因此“西学东渐”也早于日本。所以在明治维新以前,日本恰恰是通过中国了解西方、“西学”,将“西学”中文书籍大量译成日文出版。这期间的许多“日本新词”来自汉语,如铁路、铁道、新闻、国会、权利、主权、公法、选举、化学、植物学、细胞等等,不一而足。 在近代中日文化交流中,日本从“新词”的“输入国”一跃而为“输出国”的原因固然很多,但“西学”在日本遇到的阻力比中国小得多应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原因。这种“师生易位”的历史说明,若想以保守封闭来维护民族文化传统,用心虽然良苦,但结果不仅无裨于事,反而会使自己陷入更加被动之境,“弘扬民族文化”云云则更无从谈起;相反,只有开放的文化才能赢得主动,民族文化才能真正弘扬。 原载:光明日报2002年12月3日 转自:http://www.china.com.cn/zhuanti2005/txt/2002-12/03/content_5241142.htm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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