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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院的流金岁月(2)


    窗外,正停着一只蜻蜓模样的东西,攀在老窗的缝隙里。
    我推开门,才注意到最外头临街的木墙壁原来是斜的,斜而不倒,这便是陈向宏所说的牮屋匠张吉明 老人的成绩吧。这是陈向宏在南栅一个竹器店偶遇的80多岁的老人,攀谈之下,竟发现他曾是一位牮屋匠。
    据说中国江南传统民居都是梁架结构,由于没有坚固的基础,时间一久就会不同程度地倾斜。这种屋架的移位一般很复杂,多为多向倾斜,前人则巧妙利用墙柱分离的原理,寻找精准的着力点,在不拆除墙体的情况下,用绳索及各种特殊工具和传统工艺予以纠偏。这就叫牮屋。西栅的老木屋便是张吉明一间间牮屋后的结果,虽然墙体倾斜,但绝对牢固耐用。
    但这门绝技必定是后继无人,老人现在还在乌镇,居住南栅,陈向宏原本想找几个人跟着他学,但这绝技全无口诀,牮屋的方式次次不同,靠的是积累的经验与感觉,只能来自实践,而如今即便有有天赋的学生,也没有许多倾斜的老木屋,可以让老人顺利教出徒弟来。
    早晨下楼,在斑驳的阳光下坐着吃早餐,头顶上与某棵葡萄树酝酿中的果实仅隔着一层遮阳布,偶尔飞来一只蜜蜂骚扰。房东正光着脚搭在柱子上,手上拿着一叠纸,好像在计算前一天的进出,不时又有隔壁屋的进来串门。耳朵里刮过的声音有几句能听懂,他们说得肆无忌惮,我便也听得肆无忌惮。
    来收餐具的是房东的嫂子,我问房东怎么称呼,她说姓张,叫她阿姨便可以。看得出,这里的游客还没有长住的,但哪天如果我真想抛下一切写几行字,我一定拿着纸笔跑到这里勾搭桨声欸乃和阳光摇曳,就如同我现在一样。
    女人们在我的面前同样肆无忌惮地描绘她们日复一日的场景。一个拖起放在河里的网兜,“今天这条鳝鱼如何?”一个在给只可怜的鸡褪毛。
    ——“这只鸡好。”“平时少买点,到了周五周六要买多些。”精明的江南人,还保留着当时来自京杭大运河的货船日日敲门时的本能。她忙自己的营生,如何有兴趣理会你?
    放弃骚扰这家人。我抬头,视野更远处正是西栅让最多人留影的定升桥一带的建筑,我在西栅的最后一天,便有几个从深圳一个艺术学校过来的学生在这里写生。我当时极想同他们讲,我见过这地方的草图。都躺在陈向宏办公室的一个角落。
    我去见他的时候他便在画图,是河另一边正在筹建的枕河度假酒店。乌镇西栅的设计师正是他本人,他兴奋地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抱出杂在一起的许多图纸,其中有些订在一起,他掏出一叠。这是原来的老屋,这是加上新的之后的样子。这些图陈向宏整整画了四年,他对西栅太熟悉,熟悉到躺在床上老街的情景便可以一丝不差历历在目。
    他聊起锦堂、盛庭和恒益堂这三家极高档的会所。这是他把乌镇西栅这个古镇转型为文化休闲区域的点睛之作。这三家会所照这顺序一字排开,在西栅大街并不靠水的一面挺着大户人家的门面。其中恒益堂我最喜欢。它曾因为家里老人烧火不小心,被烧去了前面一个厅堂,那扇饱经磨难的门黝黑得好像是碳,但确实还看得出坚固耐用的好木料的本质。这也是陈向宏本人最喜欢的,从锦堂、盛庭到恒益堂,按顺序来,他一家喜欢过一家,一家比一家更让他了解到如何在中式老宅子里打造出舒适又不乏趣味还能不失古建本来面目的高档住所。
    这是实验,也是问心。我觉得他是成功的,当我走进恒益堂朴园的一间不大的卧室,看到曾经面朝院子的折扇门被加块玻璃改造成了落地窗,而清风徐徐,抖动白色的窗纱,露出一些旧日的墙壁和木门的时候,不禁欣喜。
    时光并不总那么残酷地将我们与曾经分隔开来。
    近午,一阵风带来的香气引我垂涎,于是我突然忆起早上出门时房东身边正炖着一脸盆羊肉,现在应该是油光发亮了。22号民宿也有羊肉,王琳说。旧日里这街上便是家家户户支个炉子烧羊肉,是传统。
    我又回到22号民宿,计亚凤的母亲看到我,还认得,见我过来,又来打招呼,“昨天把酱油倒在你身上,没事吧。”查我的裤脚见一点痕迹都没有,才放心离开。
    我则自在喝了一口这家人自制的杭白菊,吞下一块羊肉,距离真实突然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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