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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至唐郊祀制度沿革与郊祀歌辞研究(2)

一、武帝定郊祀之礼与《郊祀歌》 
    西汉时代的郊祀活动以武帝时代为中心,可分为前武帝时代、武帝时代以及后武帝时代。武帝时代的郊祀活动非常频繁,大致经历了雍(今陕西风翔)郊五畴——甘泉(陕西淳化)汾阴——泰山明堂三个阶段。后武帝时代,雍郊五畴及甘泉汾阴之祀时断时续,经成帝时匡衡、平帝元始年间王莽建言废除,郊祀地点移至长安南北郊,郊祀制度因此最终定型。 
    据《汉书·郊祀志》记载,当周平王东迁(前771)之时,秦始立为诸侯。秦襄公时,立“西畴”(颜师古注云:“名其祭处日畴”)祭祀“白帝”即少吴之神。后来秦宣公于渭南作“密畴”祭青帝,之后250年,秦灵公于吴阳作“上畴”祭黄帝,作“下畴”祭炎帝,“炎帝”即“赤帝”。秦始皇确立了“皇帝”的称号,为了宣示“皇帝”的正统性,巡狩天下,召集方士、儒生,举行封禅告天仪式。汉高祖人关,在秦时白、青、黄、赤四帝基础上加上“黑帝”之祠,称为“雍郊五畴”。高祖时代的祭祀仪式还不能称为国家宗教,具有很强的民间巫术色彩,当时的“祠祀官”大都为巫官担任,如“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之类,“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君、巫社、巫祠之类;“秦巫”祠杜主、巫保之类,荆巫祠堂下、司命之类,九天巫祠九天,河巫祠河于临晋等等,以上“皆以岁时祠宫中”。天、地、五帝、东君(即日神)之类都是后来国家祭祀体系的重要对象。汉文帝即位,曾“幸雍郊见五畴”。武帝时虽有“郊雍”之举,但其祭祀的重心放在甘泉汾阴、泰山明堂之上。《郊祀志》记载:“(太初二年)有司言雍五畴无牢孰具,芬芳不备。”据此可知,“雍郊五畴”至此已衰落下去了。 
    《汉书·郊祀志》记毫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日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东南郊。”于是,武帝立太一神祠于长安东南。后“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武帝命祠官宽舒等仿照长安太一神祠,在甘泉造太一神坛,“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武帝每三年亲郊祠甘泉太一、汾阴后土。据《三辅黄图》卷4记载:“甘泉苑,武帝置,沿山谷行,至云阳三百八十一里,西人扶风,凡周回五百四十里。苑中起宫殿台阁百余所,有仙人观,石阙(当为“關”)观、封峦观、鳷鹊观。”甘泉宫在今陕西淳化县,为汉代六大宫殿之一(余为长乐、未央、建章、桂宫、北宫)。汉武帝时,郡国上计、诸侯朝觐、宴享藩夷、郊祀泰畴等皆在甘泉宫。据淳化县文化馆姚生民介绍。汉武帝时代的建筑遗迹如益延寿观、通天台、洪崖宫、迎风馆、昆明池、凌波殿、诸侯邸、紫坛殿等多有发现。郊祀仪式中的乐舞表演应该是最富有艺术性和激动人心的部分。值得注意的是,传统雅乐舞蹈通常是由“良家子”、羽林孤儿之类的壮健男士组成,而在甘泉郊祀仪式中则由“女乐”充当。《汉书·郊祀志》记载武帝讨平南越后,“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由此起。”《三辅黄图》卷5记载:“武帝时祭泰乙,上通天台,舞八岁童男女三百人,祠祀招仙人。”《后汉书·刘玄刘盆子传》:“有故祠甘泉乐人,尚共击鼓歌舞,衣服鲜明,见盆子叩头言饥。盆子使中黄门禀之米,人数斗。后盆子去,皆饿死不出。” 
    《汉书·郊祀志》记成帝时丞相匡衡上言:“甘泉泰畴紫坛,八觚宣通象八方。五帝坛周环其下,又有群神之坛……紫坛有文章、采镂、黼黻之饰及玉、女乐,石坛、仙人祠,瘗鸾路、骍驹、寓龙马,不能得其象于古。……紫坛伪饰女乐、鸾路、骍驹、龙马、石坛之属,宜皆勿修。”《楚辞·九歌》:“荪壁兮紫坛。”《汉书·礼乐志》载《汉郊祀歌·天地八》:“爰熙紫坛,思求厥路。”师古注:“紫坛,坛紫色也。思求降神之路也。”可见“紫坛”是祭祀乐舞汇演的场所。《史记·乐书》:“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常有流星经于祠坛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春歌青阳,夏歌朱明,秋歌西颢,冬歌玄冥。世多有,故不论。”《汉书‘礼乐志》: 
    至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就乾位也;祭后土于汾阴,泽中方丘也。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使童男女七十章之歌,昏祠至明。 
    这段话明确传达出武帝时代“郊祀之礼”的内容,即甘泉祠太一,汾阴祭后土。从“采诗夜诵”至“昏祠至明”至少有三层意思: 
    第一,立乐府的目的在于搜集“赵、代、秦、楚之讴”,这些都应属于祭歌。《郊祀歌·天地八》:“千童罗舞成八溢,合好效欢虞泰一。《九歌》毕奏斐然殊,鸣琴竽瑟会轩朱。”“赵、代、秦、楚之讴”应该是指《楚辞·九歌》;又有“展诗应律鋗玉鸣,函宫吐角激徵清。发梁扬羽申以商,造兹新音永久长。”说明《九歌》在当时确属“新音”。 
    第二,司马相如等数十人创作的“十九章之歌”,即《郊祀歌》十九章,保存在《汉书·礼乐志》中。《史记·乐书》:“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声,拜为协律都尉。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皆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多《尔雅》之文。”《史记·佞幸列传》:“延年善歌。为变新声,而上方兴天地祠,欲造乐诗歌弦之。延年善承意,弦次初诗。”《郊祀歌》十九章是武帝时代的辞赋家、诗人与音乐家共同创作的“新乐”。 
    第三,与《易·豫》彖辞“先王作乐崇德,殷荐上帝,以配祖考”即郊祀上帝并以始祖配天的宗教习惯不同,《郊祀歌》与《楚辞·九歌》一样,描写了众多“灵”的活动,如迎神曲《练时日》写“灵之旃”、“灵之车”、“灵之下”、“灵之来”、“灵之至”、“灵已坐”、“灵安留”的过程,具有很强的表演性。如《天地》“璆磬金鼓,灵其有喜”、《天门》“灵浸鸿”、《五神》“灵舆位,偃蹇骧”,而在送神曲《赤蛟》中“灵已醉”、“灵既享”、“灵殷殷”、“灵禗禗”、“灵将归”等神灵活动,同时也表达了美好祈愿,如“赐吉祥”、“延寿命”、“辑万国”、“礼乐成”、“托玄德,长无衰”等,这些都属于祭神仪式上的祝嘏之辞。值得注意的是,“灵”在郊祀仪式中既为神亦为巫,钱钟书称之为“一身二任”。由巫扮神,载歌载舞,如同《惟泰元》记载“钟鼓竽笙,云舞翔翔”、《景星》所言:“杂变并会,雅声远姚”,使仪式活动充满了戏剧性。 
    《郊祀歌》十九章的创作时间,据萧涤非先生所论,以《朝陇首》为最早,作于元狩元年(前122),以《象载瑜》为最晚,作于太始三年(前94),两者前后相距至28年之久。今《汉书》所录次第,似不以时代为先后。时间跨度虽然很长,但其内部结构是完整统一的,第一《练时日》、第十九《赤蛟》为迎送神曲,相当于大型祭祀乐舞的序曲与终曲;《帝临》、《青阳》、《朱明》、《西颢》、《玄冥》五首分祀中、东、南、西、北五帝,《帝临》为中央之帝即黄帝,“帝临中坛,四方承宇”,其余四首代表着春、夏、秋、冬四季之神;《惟泰元》、《五神》祀太一之神;《天地》、《日出入》祀天地之神及日神;《后皇》、《华烨烨》祀后土,《天门》记封禅望祠蓬莱,《天马》、《景星》、《齐房》、《朝陇首》、《象载瑜》等为颂瑞之作。这些诗篇反映了武帝时代的文治武功,如《帝临》“海内安宁,兴文偃武”、《惟泰元》“灭除凶灾……九夷宾将”,同时体现了武帝本人追求游仙长生的个人色彩,如《日出入》以太阳运行、四季无穷而人生有限的强烈对比,表达此岸登仙的强烈愿望。《天马》两首,一为“元狩三年马生渥洼水中作”,一为“太初四年诛宛王获宛马作”,太初四年所作“天马徕”重复六次,希望借助这一“龙之媒”来“逝昆仑”、“游阊阖,观玉台”,昆仑、蓬莱、泰山皆为传说中的仙界。可以说,《郊祀歌》十九章在整个郊祀乐创作史上也是无可超越的典范之作。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