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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论内涵的延展(2)

二 
    味论的出现与中国人的审美意识源于味觉具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在对“美”字的训释中凝聚着以味为美思想。“美”字在创轫之初的原始意义,只指味道的美,亦即好吃。《说文》:“美,甘也。从羊从大。羊在六畜主给膳也。美与善同义。”后来的徐铉对这条注释又有一个补充:“羊大则美。”这就是说,许慎认为“美”是个会意字,古人觉得羊肉最好吃,尤其是大羊的肉,故将“羊大”二字合而为一来表示味道的甘美。日本著名中国学学者笠原仲二根据许氏的说法得出结论:“中国人最原初的美意识,就起源于‘肥羊肉的味甘’这种古代人们的味的感受性。”以至在美的观念成熟之后,中国人一直未忘记“味”这个产生美的母体,人们说起美听与美视,也往往与美味相提并论。美味与美视、美听的联系,绝不是某个人发挥创造性联想的结果,而是“美”字的原始意义在人们审美观念中的自然留存。 
    中国人一开始有意识地感受和欣赏艺术,就是与舌头对美味的感觉密切结合在一起的。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音乐是我国最早出现的艺术形式,先秦人对乐歌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标准,那就是“中和之美”。《周礼·春官·大司乐》:“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荀子·王制》:“中和者,听之绳也”。所谓“和”,是具有味道上和声音上双重意义的一个词,它既指味道的调和,又指声音的谐调。 
    要说到文学欣赏,中国人对文学这种语言艺术的自觉认识有一段漫长的历史,它大体上经历了由口头言辞到一般的文章典籍,最后才到纯粹的文学作品这样一个逐渐收缩的过程。尽管人们随着认识的不断加深而出现过许多不同的评价概念,但“味”的评价却像一条线贯穿始终。《左传·昭公十一年》:“币重而言甘,诱我也”。《国语·晋语》:“人有甘言”。所谓“甘言”,亦即今天我们所说的“甜言蜜语”,它虽然是个贬义词,然以“甘”说“言”,亦是味道的角度。《易传·系辞上》有两句流传很广的话:“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其臭如兰。”谓同心之^所说的话,品起来有如兰草之芳香,更是以味来说“言”了。 
    三 
    春秋之后,随着书面著述的篇籍典册的增多,人们也就从以味论言转到以味论文。孟子曰:“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说文》:“牛马曰刍,犬豕曰豢”。孟子以家畜肉的美味来说圣人经典中的义理对人心的怡悦,这也就是后人所谓“切理餍心”和“脍炙人口”等语之所出。因为圣人的义理对人来说是一种美味,人心对道理的体会如同对美味的品尝。即便不是圣人的经书,而是一般的文章典籍,凡能使人优游涵濡者,人们亦以“味”言之。王充《论衡·别通篇》:“空器在厨,金银涂饰,其中无物益于饥,人不顾也;肴膳甘醢,土釜之盛,入者飨之。古贤文之美善可甘,非徒器中之物也,读观有益,非徒膳食有补也。”他把古人的一切美文都比作“肴膳甘醢”,可视作是对孟子的比喻范围的一种扩大。 
    魏晋以后,玄学兴起,人们追求形上之理,耽于玄想之趣,在对玄理的捉摸中求得精神的满足。发言议论,亦以耐人寻味为尚,故以“味”论文意、论赏文的风气中就更加普遍。最早以“味”论诗文的是东晋人夏侯湛。他在287年作的《张平子碑》中说:“《二京》、《南都》,所以赞美畿辇者,与雅颂争流,英英乎其有味欤!”当时“昧”这个概念中,已经包含着我们现在所说的纯文学性的审美感受在内。不过,因为汉代的经学和魏晋以来的玄学的影响,从“味”字的大量用例来看,它多指义理上的蕴藉而少指情趣上的隽永。 
    迨至梁代,刘勰在《文心雕龙》中颇多以“味”论文。表面上看,他的“味”,也是义理与情趣兼而有之,但他却把作品的有味一概看作是调动了文学手段的结果。换言之,在他看来,理论著作之所以也能有味,并不在于其中所阐述的义理本身,而在于作者的表现手法。经典之所以有味,在于其在文体上的“辞约而旨丰,事近而义远。”自然、单纯的文学手法,并不是造成作品滋味的全部条件。刘勰大量用“味”表述其美学思想,并赋予“味”多重含义。比如他在《情采》篇中,批评“为情而造闻”的诗文“繁采寡味,味之必厌”,从这两句话,我们也可以看出,他所强调的、对味起决定作用的内容,并不是玄学清谈家那样的“理”,而是“情”。而《明诗》篇称赞“张衡怨篇,清典可味”,“味之”、“可味”是一种审美的精神感受,也是评价诗文的一项艺术标准,这是“味”的一重含义。在《体性》篇中,将司马相如的骄傲夸诞与扬雄的性情沉静相比较,批评长卿浮侈溢美的文章,而赞扬“子云沉寂,故志隐而味深”。“味深”较“可味”意思更进一层。其《宗经》篇则提出根深叶茂、辞约旨丰、事近喻远的诗文“余味日新”,赋予了“味”另一重含义,就是文学艺术应有持久的艺术魅力。除以上所提到的“寡味”、“可味”、“味深”、“余味”外,在《文心雕龙》中刘勰还使用“遗味”、“滋味”、“辞味”、“义味”、“风味”等多种概念,用词不同,自然含义各异。虽然刘勰主要还是强调作品的内容,但从刘勰赋予“味”以审美体验、审美魅力、审美情趣、审美风格多种含义,说明“味”所具有内涵的开始扩展,同时反映了齐梁时代人们衡文的角度的改变和文学意识的增强。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