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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子弟书”《风流词客》


    一、年代的考证。
    《风流词客》是记述相声艺人马麻子作艺活动的鼓词,共三回,属于“子弟书”的一种。据傅惜华《子弟书总目》载:
    《风流词客》三回,作者无考。《百本张子弟书目录》著录;注云:“相声麻子。笑。三回。一吊二。”《中国俗曲总目录稿》页五二七著录。《集锦书目》第一句曰:“有一个风流词客住高老庄。”《车王府钞本》,北大图书馆藏。钞本,前中央研究院藏。
    这里说“作者无考”,不确切。据“车王府钞本”的《风流词客》“诗篇”载:
    风流词客令名彰,
    滞迹江湖独擅长。
    尔貌难夸颜似玉,
    我心偏爱口如簧。
    学成游艺功夫苦,
    吐出清言齿颊香。
    闲破闷明窗慢运支离笔,
    写成了惯解人愁的书数行。
    “明窗慢运支离笔”的“明窗”,就是作者的名字。在“车王府钞本”的“说唱鼓词”里,出自“明窗”手笔的还有《双官诰》。
    “明窗”,生平事迹和生卒年月均不可考,但从《风流词客》的记载可以看出,作者是熟悉曲艺的八旗子弟的文人,他对街头艺人如此敬重和佩服是十分难得的。
    关于《风流词客》的年代,从前免提到的《集锦书目》记载里可以略作判断。《集锦书目》也是“子弟书”的一种,据《子弟书总目》的“引用书题解”里记载:
    《集锦书目》“子弟书”一回,清人鹤侣作。此种“子弟书”有各种钞本流传,详见本书正文第一二八页《集锦书目》条。鹤侣,姓名不传,满族人,事迹无考。是清代同治光绪间的“子弟书”大作家;传世的作品,有《刘高手谈兵》、《借靴》、《柳敬亭》、《孟子见梁惠王》、《老侍卫叹》、《和驴子谈》等十四种。此曲凡九十句,韵用江阳辙。全篇撷取“子弟书”的名目二百余种,连缀成曲,虽然没有什么文理可言,但是足见作者构思的巧妙。此曲卷首没有诗篇,开首四句云:“有一个风流词客住高老庄,一心要往游武庙内庄氏降香,转过了长坂坡儿前来至蜈蚣岭,走岭子党人碑一过到了望乡。”全曲每句都嵌入了“子弟书”的名目最少一种,最多的四种。
    鹤侣氏的生平,关德栋、周中明《论弟子书》一文里作了考证:
    他们之中约略可考见其生平的是“鹤侣氏”,在他所写的《侍卫论》结尾说:“我鹤侣氏也是其中过来人”,说明他当过侍卫。他所作以侍卫生活为题材的子弟书,除此而外,还有《老侍卫叹》、《少侍卫叹》和《女侍卫叹》等,经考证,它就是清宗室爱新觉罗奕更,为庄襄亲王世子,于道光年间曾任侍卫六年,著有《佳梦轩著》。
    既然“鹤侣氏”是清代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年间的“子弟书”作家,他的《集锦书目》里头一句就提到了《风流词客》,那么,《风流词客》的创作当不晚于同治、光绪年间,则是显而易见的。
    “明窗”的另一作品《双官诰》在《子弟书总目》里也有记载:
    闲斋作。《百本张子弟书目录》著录;注云:“六回。二吊”。《中国俗曲总目稿》页二四四著录。车王府钞本,北大图书馆藏。同治三年(1864)钞本,不分回;傅惜华藏。民国初年钞本,马彦祥藏。钞本,前中央研究院藏。
    这里把《双官诰》的作者说成“闲斋”,误。这段鼓词结尾是这样的:
    闲笔墨明窗敷衍《双官诰》,
    激励那苦节坚贞贤孝娘。
    “闲笔斋”并非闲斋的笔墨,而是先来无事舞弄笔墨的意思,而“明窗”则是作者无疑。文中提到“同志三年(1864)钞本”,说明这篇鼓词问世必早于此,联系到上面引过的鹤侣氏的《集锦书目》,虽然还不能断定《风流词客》的具体年代,但,至少可以断定它是光绪以前的作品。
    二、内容的简析。
    作为记述早期相声艺人活动的史料,《风流词客》是全面的、富有特色的。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以下几点:
    第一,它的记述十分具体。
    鼓词里记载的相声马,名无考,麻面,故人称之为马麻子或相声麻子。顺天府元宛平县。身体健壮,面黑,口齿伶俐,人缘好,有文化。
    马麻子作艺方式是“撂地”。鼓词里说得明白:“他最爱在西城一带谋生计,大街以上受风霜。甬路旁边将档子摆,倒比那家当茶园还自在妥当。”“家当”指的是堂会,“茶园”指的茶馆或剧场,当时叫做“茶园”。这两种作艺场所与“撂地”作艺同时存在,说明相声演出已经相当活跃了。
    有关“撂地”作艺的摆设和用具,除熟知的“泥性茶壶磁茶碗”、“席箔”、“板凳”、“桌子”、“钱板子”、“香匣”、“鞭杆儿香”、“破扇子”、“手巾”、“醒木”等等,特别是拨浪鼓,值得注意。后面再谈。
    第二,它所记述的相声马艺术水平很高。
    如同早期的相声艺人一样,马麻子擅以“怪”取胜。麻子虽是生理缺陷,却也为他所用,“造些个可亲可近的轻狂态,颛詌着宜嗔宜喜的麻面庞。他也要未语人前先腼腆,总不象莺莺当日在西厢。”一脸麻子却装出莺莺般的娇羞模样,难怪“惹得看人哄然笑”了。
    当然,以“怪”取胜,只能起到定场作用。马麻子之所以受欢迎,归根结底是因为“艺压行”,“语精详”。鼓词曾用二十四句罗列了他所说的节目内容,有些节目已经失传。他不愧为全才,叙述故事、声形模拟以及滑稽取笑都有独到之处。
    如同卓有成就的相声艺人那样,马麻子出色地掌握了相声艺术的风格特色。机巧而不耍贫,幽默而不庸俗。鼓词里说:“他本是心灵性巧资格美,齿利牙能话语强。看些个古今演义心能悟,学了些市井流言口不脏。总然是顽笑人的话儿无凭据,难为他说的情真理切不荒唐。”早期“撂地”作艺的相声多掺杂“荤口”,连妇女都不敢听,足见趣味之低级。马麻子却做到了“口不脏”,是难能可贵的。“拾人牙慧皆言巧”,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尤为难得的是,他的摹拟技艺追求“装龙要像龙装虎要象虎,装的象才教人越听越爱不能忘。”装什么要象什么,正是相声“学”的精髓。
    如同卓有成就的相声艺人那样,他的表演极受欢迎。鼓词用相当多的篇幅描写他的演出盛况。据老艺人回忆,当年天桥最赚钱的说大书的鼓书艺人王云气、财金帛、焦秀兰、关顺鹏等以及最讲究的相声场子如焦德海等,怕也是望尘莫及,可谓街头艺人中的天之骄子。
    从衣着看,身穿卿绸马褂、灰布皮袄,头戴毡帽,足蹬缎鞋,还有一条走一步来响哗啷的银锁链,远非一般街头艺人可比,足见他收入之丰厚。这一点鼓词里也有记载。一次敛钱就多达“整整的四百三十六”,二次要钱“又是接二连三要的很快”,而且“近年的生意更比以前的盛,六七回板子上的铜钱就满满当当。”如果一回得钱四百三十六文,六七回就有至少二千五百文了。以同治、光绪年间一般的银价而论,最保守的估算也在二两以上,这在当时艺人收入来说是个相当可观的数目。难怪鼓词里说:“论生意他比别人做的狂。”也说明群众对他的欢迎。
    第三,它所记述的“像声”是相当成熟的。
    鼓词里记述的虽是单口相声,却已不时单纯的口技;它是“明春”,不是“暗春”。摹拟技艺达到了相当精妙的境界。“最可听是他各样的声音学得好,尖团憨细各有各腔,学老婆儿齿落唇僵半吞半吐,学小媳妇娇声嫩语不柔不刚。学醉汉呼六喝么连架式,学书生耀文咂字忒酸狂。学怯音句句果然象八府,学蛮语字字必定访三江。西府的乡谈他也会打,惟有那山东话儿说的更强。”这种摹拟技艺与社会生活密切结合,内容极其广泛。“最爱说正月十九的《会仙记》,有拿手还属全本的《古董王》,惹人笑的是他梦里的繁华得了大会,设方法巧赚山东的密硾房。”这里不过是挂一漏万的举例,接下去还罗列了五花八门、几乎无所不包的主题。更值得注意的是,它屡次提到“凑凑趣”,“打个皮科”,“惹人笑”,“好话之中必添趣话”,实际是大大小小的“包袱”,“呕得那古板之人都笑断了肠”,可见相声艺术的喜剧特征十分鲜明突出。
    三、它对相声史研究的启示。
    这篇不可多得的史料,对相声的历史研究颇有意义,至少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佐证了相声历史之长。
    由于文献资料贫乏,暂时还不能断定“明窗”和《风流词客》的具体年代,但,至少可以推到同治、光绪年间以勤则是无疑问的。同治、光绪年间至今不过一百多年,时间不长。应该指出的是,《风流词客》所记述的相声艺术已经成熟,显然是多年流传发展的结果。初步推断,马麻子早于“穷不怕”,很可能比早于“穷不怕”的张三禄还要早些。这又为破除相声艺术只有百年历史,“穷不怕”是相声艺术的鼻祖一类说法提供了有力的旁证。
    另一方面,为相声史研究提供了宝贵的线索。
    仅以作艺用具为例,就有两样是过去不曾见过,而且是很少听说过的,这就是拨浪鼓和铁铃铛。据说,旧时的北京大杂院,街门上有时按个铁铃铛,有人进来,即发出声响,起着报门的作用。这里的铁岭当开场时用,可能有定场的作用。1961年四川相书来京演出,人物上下场也有铃铛作响。大约三十年前,天桥来了个名叫“人中美”的口技艺人,带着驴、马脖子上的串铃,作艺时曾使用过。至于拨浪鼓,更是耐人寻味。从鼓词记录来看,既不像马麻子的个人习惯,又不像偶而为之的随便动作。它是专门道具,开场必摇,可见是相当稳定的程序之类的东西,可惜文字记载和艺人回忆俱都不见,可能是因为历史久远,早失传了。记得有个出土的东汉“说书俑”,一手持搥,腋下夹着个鼓。据日本朋友介绍,早期的日本漫才(相声)街头作艺也有鼓作道具。联系到今日“浦东说书”一类的曲艺形式仍然保持敲鼓的传统,《风流词客》里马麻子摇鼓无疑是相声史研究的宝贵线索,值得认真探讨。
    附:风流词客(全三回)
    (北京大学藏“车王府”单唱鼓词第8函第176种)
    头回
    风流词客令名彰,
    滞迹江湖独擅长。
    尔貌难夸颜似玉,
    我心偏爱口如簧。
    学成游艺功夫苦,
    吐出清言齿颊香。
    闲破闷明窗慢运支离笔,
    写成了惯解人愁的书数行。
    有一人是京都顺天府宛平县人氏,
    原籍姓马把像声装。
    只因为幼年出花儿的差使富贵,
    不知他怎么得罪了老娘娘。
    保佑他做下的麻子比瓜子儿还大,
    又搭着天生的气色满面黑光。
    因此上得了个绰号叫像声麻子。
    他算得是江湖的尤物出色行当。
    论相貌似汗(汉)世的张飞唐朝的敬德,
    论口齿似孔明的舌战蒋干的说降。
    他本是心灵性巧资格美,
    齿利牙能话语强。
    看了些古今演义心能悟,
    学多(了)些市井流言口不脏。
    虽然是顽笑人的话儿无凭据,
    难为他说的情真理切不荒唐。
    这艺业从不见他作假档,
    也没有各处的茶园请一场。
    夏令儿或在野茶馆里露露面,
    不过是一月半月总不能长。
    他最爱在西城一带谋生计,
    大街上以受风霜。
    甬路旁边将档子摆,
    倒比那家档、茶园还自在妥当。
    早有又(人)竖起席拍(箔)扫净土地,
    调列好板凳安放下桌张。
    预备下泥性茶壶磁茶碗,
    还有那钱板子、香匣合、鞭杆儿香。
    虽然是各处的档儿都如此,
    论生意他比别人做的狂。
    早饭后且在别处闲说话,
    午正时他方散淡逍遥的走逛(进)了场。
    也是他三生石畔的人缘好,
    刚一到就挤挤擦擦座儿满堂。
    边凳以外人无数,
    围了个风雨不透似人墙。
    则见他身穿青紬马褂儿半新半旧,
    灰布皮袄不短不长。
    头袋(戴)着自来旧的毡帽一顶,
    足登着八成新的缎鞋一双。
    绉紬褡包腰中系,
    后露着短短的机头掖在两旁。
    太平袋的荷包长烟袋,
    艮(银)锁链走一步来响哗啷。
    手拿个蓝布包儿往桌上放,
    打开时却是随身的物几椿。
    先取出一把长柄的拨棱(浪)鼓,
    褡裢一个醒木一方。
    破扇子面儿全无股子碎,
    还有两个铁铃铛。
    将这一切的使物都安排定,
    这才拿起了烟袋慢把烟装。
    点着烟一壁里吃着一壁里想,
    不住地用手巾擦脸撢衣裳。
    这是他每日上场的惯毛病,
    原不是皂(灶)王爷伸手要拿糖。
    像声也过多头绪也过乱,
    从哪里起心中先得细思量。
    拿定了主意才放下了烟袋,
    到桌前端然稳站在中央。
    左手倒茶先漱口,
    右手取鼓摇个“丹凤朝阳”。
    紧摇三阵慢摇三阵,
    放下鼓他轻轻地咳嗽凸起了胸膛。
    起初时若有所思愁眉不展,
    次后来转忧为喜往四下里端详。
    造作些可亲可敬的轻狂态,
    颛顼着宜喜宜嗔的麻面庞。
    他也要未语人前先腼腆,
    总不象莺莺当日在西厢。
    这形容早惹得众人烘(哄)然笑,
    他这才一拍醒木便开场。
    二回:
    名播京师艺压行,
    果然词客语精详。
    拾人牙慧皆言巧,
    活我心思喜欲狂。
    密杂杂群贤毕至齐倾耳,
    这麻爷把醒木拿来手一扬。
    “吧!”拍了一声把黑容一整,
    恰好似包公断案响“惊堂”。
    先打个“诗篇儿”必是调寄“西江月”,
    不然就是七言绝句的旧词章。
    紧接着闹个谢情凑凑趣,
    打个“皮科”蹓蹓钢。
    然后才闲话休提言归正传,
    花开两朵各表一方。
    最爱说正月十九的《会仙记》,
    有拿手还属全本的《古董王》。
    惹人笑是他梦里的繁华得了大会,
    设方法巧赚山东的“米碓房”。
    还有些批评四端设万善,
    讲论三纲五常。
    或说些君圣臣贤千载盛,
    或讲些父慈子孝一门昌。
    或说些夫和妇顺歌宜室,
    或讲些弟忍兄宽悔门墙。
    或说些朋友之交联一体,
    或讲些师徒之道教同堂。
    或说些文官武将怀忠勇,
    或讲些智士愚人别圣狂。
    或说些士农工商各守分,
    或讲些渔樵耕牧不同行。
    或说些高僧名道修行好,
    或讲些才子佳人情意长。
    或说些痴男怨女空抱恨,
    或讲些义夫节妇永留芳。
    或说些风花雪月时(实)堪赏,
    或讲些剑佩琴书趣不忘。
    或说些离合悲欢真世业,
    或讲些喜怒哀乐本天良。
    或说些红炉暖阁称豪富,
    或讲些白屋寒门耐苦伤。
    或说些酒肆茶房恶习气,
    或讲些花街柳巷好风光。
    或说些礼仪廉耻修德业,
    或讲些奸盗邪淫惹祸殃。
    还有那锦上添花雪里送炭,
    不过是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
    好话之中必参(掺)着趣话,
    他呕得那古板之人都笑断了肠。
    最可听是他各样的声音学得好。
    尖团憨细各有各腔,
    学老婆儿齿落唇僵半吞半吐,
    学小媳妇娇声嫩语不柔不刚。
    学醉汗(汉)呼六喝么连架式,
    学书生耀文咂字忒酸狂。
    学怯音句句果然象八府,
    学蛮语字字必定访(仿)三江。
    西府的乡谈他也会打,
    惟有那山东话儿说的更强。
    常言道装龙要像龙装虎要像虎,
    装的像才教人越听越爱不能忘。
    他说到那热闹中间紧关节要,
    逗笑儿打个“糠灯”煞了场。
    说是“下回再敬罢每位破费三光板,
    千万的凳儿外的爷们先别着忙。
    跑快了栽个斛斗也不好,
    没带钱白听一日有何妨。
    等一等巧了里面的钱多还往外送,
    我像声麻子仁义四海名扬。
    你看那三位达(搭)搭讪讪的已经走了。
    这一位的意思大约也要扒房。
    别当我是只顾接钱就不管闲事,
    我本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一壁里说一壁里将钱都接罢,
    仍然来至小桌旁。
    数了数整整的四百三十六,
    他说道:“我有话在先却不敢忘,
    这如今除去了整数算多着三个,
    往外送那位去买槟榔。
    那一位没钱那一位拿去,
    别害臊这原是在下的一点好心肠。”
    三回:
    一笑千金价莫偿,
    敢将口技自称长。
    良言警世皆真趣,
    巧语激人亦不伤。
    像声马拿定三钱朝外送,
    好意思谁肯前来把手张。
    他只是深知众位都难要,
    这教(叫)作明开栈道暗度陈仓。
    说:“这半天了怎么没有一位答句话,
    难道说这也叫我碰南墙。
    或者是众位不赏脸,
    一定爷们都瞧着我们糠。
    不然就是爷们有钱不稀罕,
    高高兴还要扔几个糟钱把我帮,
    这正是众位的盛情我不敢不领,
    少不得请请神仙快点降香。
    别位神仙都不请,
    专请拿七仙庆寿在天堂。
    原本是八仙我只请七仙,
    只因为这七仙性属阳。
    其中有为女仙我不敢请,
    何仙姑他(她)是阴人必不赐光。
    爱给不给任凭爷的尊意,
    我从来不会薄人也不会僵。”
    说着说着他朝外凑,
    抓住个白帽子哥哥说:“这位有行,
    你本是头位神仙快给一个,
    往后请一顺万顺必吉祥。”
    那位说:“我是才来还没听一句,
    下回再给也无妨。”
    他说道:“你是真正神仙我不敢不请,
    若要士那请不得神仙我不告帮。”
    那位说:“我真是才来你往下要罢,
    来了就花钱理不当。”
    他说道:“请神仙最怕头位把钉子碰,
    往下请是喇嘛的帽子都是要黄。”
    那位说:“我没带着钱你还不必是不算。”
    他又说:“算什么呢是属羊。”
    呕的那位无可奈何才给了一个,
    他倒说:“敢则神仙也得上刮刚(钢)。”
    第二位遇见个精明老练的一长者,
    他说道:“这是神仙得作的吕纯阳,
    借光儿罢,这位老者帮一个。”
    那位爷他摆手摇头说:“你别忙,
    我从来上街不把钱来带,
    你算是临死的哈气气枉张。”
    他说是“尊驾为人不是这样,
    何苦今朝把我诓。
    就是腰间有点儿素,
    也不该饶不花钱海咒我要停床。
    俗言说:一文钱憋倒英雄汗(汉),
    想开着些只当买纸上茅房。
    知道了尊驾想必是看着脑袋行事,
    说起来我们也算长的弦(强)。
    你那瞧十个麻子九个俏,
    怎么单单尊驾说我们的模样平常。
    况且这一个麻子都值一吊,
    怎的了就是花个金钱也不为手长。”
    局的位长者也微微笑,
    没奈何模(摸)模索索的去探囊。
    给了他一文瞪了他一眼,
    他又说:“这位爷不受刮刚(钢)爱喝米汤。”
    七文钱接二连三要的狠(很)快,
    足见他是不薄之薄不僵之僵。
    找完了钱喝茶吃烟还挨磨了个彀(够),
    他这才从新摇鼓另开场。
    看他近年的生意更比从前的盛,
    六七回板子上的铜钱就满满当当。
    日一平西他就要回府,
    他还道:“旷驾了在下明朝敬侯光。”
    算起来除去了花销除去了盘费,
    至不及总剩两串余钱往家内扛。
    他本是饱尝也(野)味的人一个,
    偏又有说坠天花的口一张。
    因此上才指着话白穿衣吃饭,
    全不管日发千言不损自伤。
    数日前缓步街头闲散闷,
    见麻爷摆档在街旁。
    于是才案(按)其形容记其言语,
    归来时忙里偷闲写几行。
    (选自《相声艺术论集》,侯宝林、薛宝琨、汪景寿、李万鹏著,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网友Djliqi打字整理,2006/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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