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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声宗师张寿臣

贵徒叶利中
    1958年,张寿臣患重病住院手术,全国各地的同行都去医院看望他,冯立樟得知师父患病后,也风尘仆仆地从千里之遥的哈尔滨赶来天津看望师父。
    当病榻上的张寿臣得知冯立樟在医院门外等待探视时,他的眼圈儿红了,良久,他说了一句周围的人都意想不到的话,他说:“谁来我都见,唯有立樟,我不见。见了我更难受,让他去吧。”说罢,眼泪落了下来,此情此景,真可谓爱之切,恨之也切啊!
    冯立樟终因嗜酒中年夭折,张寿臣得知冯立樟的死讯时,已是弥留之际。他放声大哭,说:“可惜呀,可惜我的一番心血呀。是酒害了他,不然的话,立樟是第二个宝堃!”
    叶利中,家名叶笃慎,其父乃京、津著名的大银行家,他的几位兄长均是有名望之人。因其家族显贵,又因显贵而生出许多曲折的故事,故谓之贵徒。
    叶利中自小生活在优越的家庭环境中,衣食无忧,除去上学做功课之外,就是玩儿。叶利中最喜欢听收音机中的相声播音。上世纪30年代初期,张寿臣处于相声的领先地位,收音机中的相声是以张寿臣为主的相声。这样,叶利中从收音机中结识了张寿臣并迷上了张寿臣相声。
    后来,叶利中利用其公子哥的身份,不时去后台看演员,有一次,他来到小梨园后台见到了张寿臣,他见到张寿臣很高兴,并天真而又认真地对张寿臣说:“你们那段说铃铛的相声(即《铃铛谱》我都会说。”张寿臣见面前的小孩儿如此冲实,非常好奇地说:“是吗好啊,那你说给我们听听。”
    叶利中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毫无顾忌地提出了要求,说:“我一个人怎么说啊,您给我找个捧哏的。”
    张寿臣听罢哈哈大笑说:“好,好,甭找了,我给你捧哏。”在一旁为他担任了捧哏的角色,叶利中由头至尾将《铃铛谱》说了一遍,虽无技巧,但非常流畅。
    张寿臣听后夸奖了叶利中,说:“这孩子,还真有个冲劲儿。”
    而此时,张寿臣和叶利中并没有师徒关系。
    1935年以后,常宝堃在天津一炮打红,叶利中又多了一位崇拜的偶像,多了一处听相声的好地方。
    叶、常二人年龄相近,语言极易沟通,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此后,叶利中向常宝堃学会了许多传统段子。尤令叶利中高兴的是,他不时地还可以将学来的段子放到台上去演出,过一把说相声瘾,而这一点,在张寿臣那里是办不到的。他们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叶利中会说的相声越来越多,胆量也随之越来越大,他不满足隔三差五地在常宝堃这里演出,而来到了谦德庄、南市等明地上去玩票。反正不挣钱,相声演员是没有意见的。
    叶家逐渐发现了叶利中在外面的“劣”迹,百般地阻拦和劝说,叶利中清楚他的家庭和行艺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深沟,对家中的反对意见只可唯唯蒙混,不能明言相告。而纸终盖不住火,疖子早晚会流脓的。一次,叶利中在谦德庄明地说相声,被外出办事途经此处的叶老看到了。叶老勃然大怒,将叶利中带回家中,摊牌了。
    拒不收徒
    叶利中的父亲对儿子说:“多次劝你,你也不听,咱们家岂能出个说相声的!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任你挑选,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去相声场子,如果再去,咱们脱离父子关系!”叶利中在老父面前保证“痛改前非”,而第二天,他仍然去了相声场子。
    叶老早已派了人,盯住了叶利中,没过几天,叶利中即从报纸上看到了老父和他脱离父子关系的声明,他拿着报纸怔住了。
    叶利中找到了常宝堃说:“师哥,看来今后我得指望着说相声吃饭了。”
    常宝堃说:“玩票,怎么都好说。要是真的下海说相声,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叶利中说:“我跟你这几年,学了这么些相声段子,还愁没饭吃。”
    常宝堃摇摇头说:“下海必先有个门户,你我称兄道弟多年并未经师父同意,行里有规矩,师父健在不可代收师弟。这么着,我带你去见师父,师父点头收你就好办了。”
    张寿臣一眼认出叶利中,笑着说:“噢,这不是‘说铃铛’的那个孩子嘛,长成大人了。”
    叶利中见张寿臣挺高兴,赶忙跪在地上,纳头便拜。
    张寿臣见状一惊,搀起叶利中,说:“不可,不可,有话起来慢慢说。”
    常宝堃、叶利中将事情的原委由头至尾细说一遍,最后提出了拜师的要求。
    张寿臣听罢,沉思良久后说:“此事不妥,此事不妥啊。”
    叶利中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张寿臣说:“你我原有一面之缘,又有宝堃引见,拜师何难哪。可是,你这个徒弟我绝不能收。收了你,是把你带到了火坑,反而害了你。令尊大人登报和你脱离父子关系,依我之见,并非绝情,只是恨铁不成钢啊。听我劝,立刻回家,赔个不是,写个保证,以后谋个其他的职业,行行出状元嘛,你想想,一旦我收你为徒,生米做成熟饭,想回头也回不了啦。”
    叶利中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一方是回家,衣食不缺,温饱有加,而从小喜欢又付出几年功夫的相声将如流水;一方是和家庭决裂,说相声,决不回头。叶利中毅然选择了后一条路。可是,张先生不收徒,又奈他何。求拜别门又心存不甘,而没有老师又不能名正言顺地说相声。
    恰在此时,叶利中捕捉到一个信息:张寿臣将赴北京短期演出,而其捧哏伙计因故不能同往,留下一短暂的空缺。叶利中异想天开,他想:何不趁此机会再次提出拜师的要求呢,张先生没有伙计,必然同意收徒,且可借同台演出之机向张先生学习。
    叶利中随后追往北京,见到张寿臣再次提出了拜师的请求和想法。
    张寿臣听罢,大笑不止。笑后说:“你真可谓匪夷所思呀!咱俩一场,谁逗谁捧你逗挣得来饭吗你捧压得住场吗”话虽生硬,对面前的青年,心中却有了好感。张寿臣不仅喜其才更喜其执著和胆量。话锋一转,说:“既然你来了,就别让你白来,使两块活试试,能成,多呆几天。不能成,赶快回天津。至于拜师的事,还是原先的那句话:不行。”
    思念绵长
    叶利中虽未达到拜师的目的,但事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心中高兴,铆足了精神,使了两块活。
    下场以后张寿臣说:“一听,就能听出你是跟宝堃学的。活归路,有宝堃的冲劲。可是,宝堃是宝堃,你是你,要想学好相声,你学的活必须全部落挂,从头来。”
    叶利中当然高兴。他在京、津和张寿臣相处了约一年的时间,不仅过硬了以前的节目,又向张寿臣学了一些新段子以及单口相声。
    一年后,他第3次向张寿臣提出了拜师的请求。
    张寿臣见叶利中确是相声行里的材料,且业务已成,只好答应了。可是,为叶利中前途计,也为叶利中与家庭关系留有和缓的余地,张寿臣虽答应收徒,却埋下两处伏笔。
    一是收徒仪式。张寿臣只邀请了高德明、高德亮兄弟及陈荣启等几位北京好友,在一家小饭馆举行了简单的拜师仪式,缩小了影响。
    二是没给叶利中起艺名。张寿臣年轻时,有一术士说他五行缺木。因此,张寿臣结婚生子后,其子女均以木字旁起名,另一特点是中间一字均用“立”字,如立桢、立彬、立林、立椿等。收徒后,弟子亦随子女起名,如立桐、立棠、立樟、立本等。
    明眼人一看便知,叶利中的名字不符上面的规律,是他自己起的。“利”和“立”同音不同字,“中”字却没有木字旁。
    收徒后,张寿臣将叶利中带到北京的天桥、东安市场等处,以求广征博采。
    叶利中努力学艺,三年后出师。
    出师后,独立的叶利中方知处世之艰、行艺之难。此时,思家之情也不时袭来,想回家却没有机会。为难之时,他想起了在南京搞地下工作的五哥,欲找五哥求五哥和家里通融,或许能得一两全之策。于是,1943年,叶利中离京、津南下。到了南京,方知五哥因工作需要又去了长沙,无奈之下,叶利中去了重庆,并从此在重庆扎下根。
    历经磨难,终成正果。叶利中凭借百折不回的精神及超常的记忆,将相声艺术带到了祖国的西南边陲。
    建国之初,他即和他人合作,出版了几册相声单行本。
    “文革”后,他又以《怪病怪治》为名,出版了传统相声专集。
    更令人可喜的是,经多方努力,他终于和家人团聚。
    1980年,叶利中北上,回到了阔别近四十年的京、津,虽老父去世,但兄弟相会,不亦快哉!途经天津时,向恩师学艺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面前。
    随着阅历的增深,他悟出了老师对他的一片苦心和爱心。此时,他多么希望能向恩师倾诉自己的感激之情和离别之情啊,可是,恩师已作古10年,离他而去了。
    康立本,1944年经王文川引荐拜师。王文川同张寿臣是盟兄弟,关系甚好,加之康立本聪颖好学,颇得张寿臣喜爱。
    张寿臣创作的《大戏魔》,自己还没有演,即给了康立本;张寿臣的两部手稿,取完整的一部赠予康立本……而冠以“反”者,取离经叛道之意,非犹大也。
    “反徒”康立本
    康立本出师之日,适逢张寿臣的舞台生活发生变化之时。张寿臣在小梨园后台遭国民党伤兵毒打,心情沉重,找不到称心的伙伴,更添烦恼。
    康立本借此时机进言道:“师父,咱爷儿俩一场买卖吧,您给我量活,借机会我再瓷实瓷实活。”张寿臣心想,此事虽不是长久之计,也可权宜一时,便答应了。
    康立本乃一将才,加之师父辅佐,合作后一炮打红。然而好景不长,师徒因艺术观点不同,不久即产生了分歧。
    一次,康立本欲演《绕口令》,事先和师父商量道:“师父,一会儿上场我使《绕口令》,我想用‘倒口’(即用外乡方言),您看行吗”
    张寿臣听罢,双目一瞪,生气地说:“你还有什么幺蛾子(即馊主意),一块儿说出来。”
    康立本见师父生气,忙解释说:“师父,您别生气,我知道咱们的《绕口令》是宗的李先生的路子,在‘相’上和语气上下工夫,可是要加上‘倒口’,包袱会更响。”
    张寿臣不以为然,但语调和缓了许多,说:“使活不能单看包袱响不响,加上‘倒口’以后,势必影响你在‘相’上和‘节骨眼儿上’下工夫,不行。”
    又一次,师徒说闲话提起了《训徒》,又出现了分歧。
    张寿臣的《训徒》,前半部比重较大,为表现“师父”的狂妄自大,铺垫严谨、细致,而使后半部的玩笑哏因前半部的铺垫而水到渠成,浑然一体,不给听众留下为玩笑而玩笑的看法。康立本则认为,前半部虽细腻合理但效果沉闷,应予缩短,为此,师徒间的分歧更深了,而分歧终因演出《全德报》而发展为冲突。
    《全德报》又名《窦公训女》,类似《黄鹤楼》和《汾河湾》等学唱节目,是张氏相声的代表作。康立本在《全德报》中逗哏饰演“安人”(即员外夫人),因演出时身段过大而引起了张寿臣的不满。下场后,张寿臣极为严肃地对康立本说:“‘安人’的身段不宜过大,凡是遇有演女人的地方,点到而已,听众是来听相声的,不是看大姐姐来的!”
    康立本却大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说:“我是按戏台上的份演的,不过大,再说,包袱响,有什么不好呢。”
    张寿臣无奈地说:“哎,儿大不由爷呀!我不和你抬杠,依着你。依着你可是依着你,咱爷儿俩在一起不行!离开我,你愿意怎么使就怎么使,我不管!”
    事隔一个月,师徒又演《全德报》,康立本依然故我,张寿臣震怒了!下场以后,他一语不发,康立本见师父不高兴,侍立一旁,又是点烟又是倒茶,终未换来师父的笑脸,也没听到师父的一句话。
    第二天,康立本照旧来到剧场,却不见师父的到来,后台管事的告诉他:“你别等了,你师父辞买卖不干了。”
    康立本此刻不亚如杜十娘“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好一似凉水浇头怀里抱冰”。学徒3年,他深知老师对艺术追求之执著及对弟子要求之严格,而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却令他始料不及,康立本赶忙雇车直奔师父家,进门后,咕咚跪倒在地,口唤师父道:“师父,我真没想到,这么点事儿会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儿徒于世德
    张寿臣余气未消,对康立本说:“你说什么这么点儿事这事儿还小啊!起来起来,坐那说。”康立本坐定后,张寿臣又说:“不是不许你们改我教的东西,都照葫芦画瓢,相声能有今天吗凡事都有规矩,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再找个伙计,自己闯练去吧。”
    康立本忙哀求说:“师父,您的话我记住了,我改了,咱爷儿俩还是一场买卖吧。”
    张寿臣摇摇头说:“分开是早晚的事,不是我跟你怄气,有我在你旁边,你多个镇物,施展不开,记住我一句话,要想有大成功,左道旁门不行。”
    康立本无奈,只好离开了师父。他带着学会的节目和师父的教诲,南下武汉并扎根。他没有辜负老师的希望,在武汉一带独树一帜,创作、改编了不少相声节目,然而,和师父冲突一事,似块心病,久拨不去。1957年,张寿臣患病住进医院,康立本专程北上天津看望老师,临行前,他特意将师父的肖像投影在具有地方工艺特色的武汉烧瓷茶缸上,送给老师。见到老师后,又谈到十年来自己行艺的心得和成绩,还介绍了建国后新武汉的可喜变化。张寿臣听后终于欣然而笑,师徒二人前嫌尽释,和好如初。
    于世德,张寿臣为其起名于立相。
    于世德拜师时只有11岁,年龄仅次于拜师时只有9岁的常宝堃。而宝堃有其父在身边照应,于世德则离开北京的家一直生活在师父身边,师徒日日相处,感情颇深,于世德视师如父,张寿臣视世德如己出。于世德给师父写信,落款写:儿世德叩;在师徒相逢时,张寿臣总是动情地说:“我儿,我可把你想来了。”其情其景令亲生儿女都羡慕。
    于世德是北京人。1942年张寿臣在北京广播电台夜间播音,于世德每晚必听,他同时还想,半夜人们都睡觉了,能吸引很多的人听相声,真不简单,他越听越入迷,即想拜师学相声。于世德找到了其表兄嫂马连登夫妇(著名演员马增芬、马增惠之父母),马连登夫妇又找到了张寿臣,马、张乃是挚友,拜师的事一帆风顺。
    于世德拜师后,吃、住都在师父家。
    于世德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文化水平,因此张寿臣传艺时,兼教文化知识和书法,教一段相声往往要连带出许许多多的“枝节”,比如传授《黄鹤楼》,先讲《黄鹤楼》的整体故事,再引出《三国演义》、《三国志》等书籍,讲唱腔再讲到四大须生不同的艺术特色……提高了于世德的文化知识,也为他日后的创作打下了基础。
    张寿臣是识马的伯乐。于世德眼睛小,这本不符合张寿臣的择徒条件。可是,于世德天生的一脸憨厚态,却极为难得。于是,张寿臣对于说:“将来你捧哏比逗哏有饭。”并且在授艺时侧重捧哏的传授。
    于世德出师后,曾一度在天津的明地演出,张寿臣暗嘱和于世德同场演出的武魁海、穆祥林等人尽量让于世德捧哏。武、穆等人得到意旨,心领神会,想方设法不让于世德逗哏,旧时演出和现在不一样,如今是场场轮换,而旧时却是换逗哏演员不换捧哏演员。于世德只要往捧哏位置上一站,就甭想再下来了。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