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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为什么不续译《几何原本》后九卷?(1)

一、引言
    1607年,利玛窦(Matteo Ricci,1552-1610)在为他与徐光启(1562-1633)合作翻译完成的《几何原本》前六卷的序言中写到:“太史(徐光启)意方锐,欲竟之。”[1]由此可见,徐光启对于《几何原本》的翻译非常热衷,本打算是要翻译完整的。可是,到了1611年夏天,其在偕同庞迪我(Diego de Pantoja,1571-1618)和熊三拔(Sabbathin de Ursis,1575-1620)二人雠订上述内容时却又写下了如下的话:“续成大业,未知何日,未知何人,书以俟焉。”[2]很明显,徐光启决意停止翻译后面的九卷了。为什么呢?是当时身体不适?查徐光启行迹,1611年前后未有他生病或体虚卧床的记录。[3]是公务繁忙无暇写作了?可就在上述雠订之后,徐光启还写成了《简平仪说》、《平浑图说》、《日晷图说》和《夜晷图说》四书。[4]究竟什么原因呢?这是个有意义且饶有趣味的问题,未见前人探讨,本文拟就这个问题进行一下分析。
    二、徐光启停止续译并非缘于《几何原本》前六卷的颁行
    1607年,利玛窦拒绝了徐光启的意愿——完整翻译《几何原本》十五卷,但并没有把话说死。在《几何原本》序言中利玛窦说:“余(利玛窦)曰止,请先传此,使同志者习之,果以为用也,而后徐计其余,太史(徐光启)曰然。”[5]是不是《几何原本》前六卷颁行之后果真“无以为用”从而导致徐光启决定就此罢手续译的呢?我们翻阅当时的文献,发现并非如此。1607年8月,徐光启丁父忧回到了上海。在上海期间,1608年其根据利玛窦在翻译《几何原本》时对其的讲述写成了《测量法义》一书,然后,其将此书中的内容与我国传统文献中的测量之法进行了比较,又写出了《测量异同》一书。之后,其利用《几何原本》中介绍的西方公理化方法整理了我国传统文献中的勾股知识,于1609年又写出了《勾股义》一书。大体在编写此书的过程中,其还写出了《几何原本杂议》一文。在此文中徐光启说《几何原本》有“四不必”、“四不可得”、“三至”、“三能”,是“金针度去从君用,未把鸳鸯绣于人”,从而对《几何原本》给予了高度赞扬。[6]孙元化(1582-1632),上海嘉定人,大抵在这个时间认识了徐光启。他从徐光启那里接触到了《几何原本》,然后认真学习和研究,于1608年左右连续写出了《几何体论》和《几何要法》两书。李之藻(1565-1630),浙江杭州人,徐光启的好朋友,他曾与徐光启一同听利玛窦讲解《几何原本》。1608年李之藻参考《几何原本》写出了《圆容较义》一书。还有,据当时来华的意大利传教士艾儒略(Julio Aleni,1582-1649)的《大西西泰利先生行迹》记载,利玛窦去世之后西方传教士请求神宗皇帝赐地埋葬,神宗皇帝困于无有先例问计于首辅叶向高(1559-1627),叶说可以,可有人反对,于是叶向高反驳道:“从古来宾,其道德学问,有一如利子者乎?姑无论其他,即其所译《几何原本》一书,即宜钦赐葬地矣。”[7]最后利玛窦终获赐地下葬。由此看见当时《几何原本》的影响和作用不可不谓大。徐光启不可能由此而决定停止续译后九卷。相反,基于上述情况,说使得徐光启打算继续翻译《几何原本》后九卷的念头更为强烈也许是有可能的。
    三、环境的改变应是首要原因
    1611年,徐光启之所以说出违背自己心愿的话——决定停止续译,我们认为首要的一个原因是当时的氛围改变了,是环境限制了他的理想和行动。1610年以前,中国耶稣会的总管是利玛窦。利玛窦在中国历尽波折,深谙我国文化状况之特殊,所以,他一直奉行曲线传教的策略,即以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为先锋,广泛吸引士大夫阶层的知识分子,然后再图传播教义。这种策略虽然笨拙,但显然行之有效。这可以从当时耶稣会逐渐扩大,很多的知识分子纷纷与之友好可以看得出来。但1610年之后就不一样了。利玛窦之后在中国的耶稣会是龙华民(Nicolas longobardi,1559-1654)神父作总监。龙华民在传教策略上向来与利玛窦有龃龉。龙华民希望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传教上,而不是用在给国人讲解西方科技上。相比利玛窦看中士大夫,龙华民更青睐在社会底层劳作的广大民众,认为那样传播教义更快捷。不仅如此,利玛窦还一贯温文尔雅,宽厚待人,一幅长者风范,龙华民则不然,他对属下极为严厉,禁忌颇多。[8]由此,徐光启慑于权威,从而罢手《几何原本》续译是很有可能的。要知道,徐光启于1603年入耶稣会,到1610年已有8年的会龄——是个老会员了,此时他不可能再随意行事。特别是在教会新的和原来截然不同的规范刚刚颁布的时候。
    退一步讲,即使徐光启作为一个中国的士大夫,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不顾耶稣会的约束——比如丁父忧回上海。可其他人就不行了,特别是那些来中国的外国神父。他们必须听从龙华民的指挥,不能随便违背教规。因为根据当时的宗则,外国神父的工作、升迁和声誉等几乎全部听命于教会总监的安排和评价。这样,徐光启在翻译西方科技文献的时候就失去了外援。没有了外援,徐光启又不懂拉丁语,那还有什么作为?由此,1611年夏天,在请庞迪我和熊三拔二人帮助校订了《几何原本》前六卷之后,徐光启很可能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乃放出了绝笔之言。
    1611年,在修订过《几何原本》前六卷之后,徐光启曾请教熊三拔作《简平仪说》,之后在序言中他说:“仪为有纲熊先生所手创……熊子以为少,未肯传,余固请行之,为言历嚆矢焉。”[9]1612年,徐光启又请教熊三拔作《泰西水法》,之后在序言中也说:“迄余服阕趋朝,而先生已长逝矣。间以请于熊先生,唯唯者久之,察其心神,殆无吝色也,而顾有怍色。余因私揣焉:无吝啬者,诸君子讲学论道所求者,亡非福国庇民,矧兹土苴以为人,岂不视犹敝蓰哉!有怍色者,深恐此法盛传,天下后世见视以公输墨翟,即非其数万里东来,捐顶踵,冒危难,牖世兼善之意耳?”[10]由此,我们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出上面所说的问题,即如果不是熊三拔自私的话,那一定是龙华民禁止传手下向国人传播西方科技的原因。而说熊三拔自私,还能帮助徐光启写就《简平仪说》和《泰西水法》两书——特别是《泰西水法》有六卷之多,还能帮助五官正周子愚写成《表度说》等,恐怕难以自圆其说。所以,后者是原因的可能性极大。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