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手艺——我的舅舅是木匠
http://www.newdu.com 2024/10/31 09:10:25 网络 佚名 参加讨论
我的舅舅是木匠——普通的农村土做家具木匠。外公有8个子女,大舅是公社供销社的司机,四舅舅是木匠,其他的舅舅与姨,大多有一门手艺。但说在那个年代,大舅和四舅的手艺最吃香。大舅手握方向盘,给个县长也不换! 四舅呢?谁家婚丧嫁娶红白喜事,都少不了请木匠!一年到头,四舅都在那个小村落辐射周边的各个村落间流转。每天主家管饭,给一盒烟,离得远就管住!一单活,少则几个月,多则大半年,甚至更长! 土木匠,打的大多是些我看来不入流的家具,但是榫卯结构,还是主流。至今记得舅舅在屋角拿牛骨熬胶,熏得我到处跑的情景。竹销子,墨斗,尺子,这些不危险的工具材料,小时候经常玩…… 还有大漆的味道(舅舅一直叫—国漆)那时的手艺人的做派,现在看来真是“绿色纯天然” 后来,渐渐的出现了铁钉。再后来,有了电刨电锯,甚至机床! 后来,舅舅也老了…… 小时候很怕舅舅摸我的脸,因为他的手摸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现在,舅舅因为长年端着斧子劈削木头,手可能是落下了职业病,端着轻的东西,就会抖…… 总是记得他推过刨子,新鲜的刨花清香软薄,像是卷曲的花朵! 总是记得他耳朵上夹着一直铅笔,我上三年级早用钢笔了,舅舅一直没有升级,始终是用二年级以下用的铅笔! 总是记得我的摇篮,以及后来的书桌,都出自舅舅之手! 总是记得舅舅骑着车,用麻袋装着木屑,给我家冬天用来熏制腊肉。 后来,家具商场出现,板式家具出现。谁家也不稀罕再那么费力费时的从儿女幼时就开始存木料、杀水(沉塘几年,再捞出来风干几年)请师傅到家,一斧子一锯子一锤子的置办一套家具!你只需拿上钱,去到县城,塑料的立凳,钢铁和皮革结合的春秋椅,复合板拼装的一切家具物件,实木复合,板木结合的等等等等…… 只是,初为父母不久的爹娘,望着儿女的模样,开始在饭间床头商议着给孩子摸摸木料,伐下来,乡亲拖回来,热热闹闹的把料沉了塘。然后烧上几个好菜,备上几杯薄酒作为答谢……剩下的就是等待,期待…… 等待这料在水中日益密实,期待儿女日益长大,终到可以谈婚论嫁;捞上木头,请上木匠师傅,开料做喜庆的家具…… 等待中,木料沉淀、儿女成长、父母老去……年复一年,代复一代,子子孙孙,我们的先辈曾这样走来…… 那种期待等到,不再有了…… 其实细想之下,中国的传统构建中,一切都充满了和谐的温情。原本就有,为何到现在要如此大肆强调重提? 舅舅停止了他在乡间漂泊的木匠生活。用舅舅的话说:偶尔会有“比较讲究的人家”,一定要在儿女婚嫁的时候,让舅舅给打点什么,或只是几把不伦不类的凳子,不明也不清,不南也不北,或许是给尚未出世的孙儿外孙预备的摇篮……但是是百分百的纯正榫卯,没铁钉,没化学胶…… 我记得舅舅看到我现在从各地搜罗来的家具,总是眼神中有只有我能懂的神采,他会用粗糙的手细细的摸着这些家具的细节,然后说:好东西,好东西! 我一直记得小时候舅舅在锯榫卯的时候给我讲的一个标准:海子,好的老木匠,一把椅子榫卯凑起来,做好就扔到塘里,连泡三天三夜,捞上来拆开,榫卯里肉不湿。我当时有点感觉是我舅舅喝多了,开始吹牛了,就笑着听着……不记得自己是否问过他:四舅,你能这么牛吗? 舅舅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江浙皮革厂打工,生产线上的一员,无关手艺。三儿子在广州某皮包金属扣件厂打工,生产线上一员,无需手艺。只有二儿子,从事着与舅舅手艺略有相关的工作,他在上海某新式家具厂,做贴皮家具的贴皮工作…… 舅舅老了,他的儿子们都长大了,他也已经是升级为爷爷的人了!他给大儿子做了一张婚床,据说是他积攒多年的木头,做了小半年。但是他儿子常年在外打工飘泊,不知道这张婚床,他是否在此枕着父辈的心意祝福安睡过…… 这些年迷上家具。从早期玩的福建楠木老家具,到现在的所谓红木新作家具!我跑过很多地方,进过很多家具工厂车间,见了很多木匠。对于工厂老板,我可能尚且玩笑兄弟朋友相称,但是对于正在做活的师傅,我总是递烟问好,客客气气。 我也留意我接触过的每一位工厂老板们,看看他们是否善待给他们做活的木匠。如果是特别相熟投缘的老板,我会在不经意间貌似很唐突的说上几句:出门在外做工不容易,别亏待了师傅…… 我能给师傅的,或许只是一根烟,一定要给他点上火,只是一个笑脸,但是一定要真心诚意,别敷衍,别做作,只是几句寒暄,但是客客气气,你我平起平坐…… 自从工业时代来临,手艺人这三个字,带有多少心酸?机械从辅助工具到完整流水线、到未来的人工智能,手艺与人日益剥离,许多行当在消亡,许多谋生的工具、担子、挑子在角落里寂寂蒙上土灰…… 其间的此消彼长与湮灭的温情,默默无闻的手艺人们可能提炼不出来,然后总该有些人应该能看到,并且记下来…… 舅舅只是个乡村木匠,一辈子只做过些不入流不在典籍图册里出现过的土做软杂木家具…… 然而他在我心里,是个手艺人。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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