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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汉帝国主导意识形态的最初确立(4)


    四 
    在中国哲学史、文化史及思想史上,在不断衍生的历史误解中,一方面,“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由董仲舒提出并倡导的。另一方面,“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甚至就被认为是董仲舒政治哲学乃至全部学术的核心和精要。于是,董仲舒便始终扮演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罪魁祸首角色。汉武帝实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治韬略果真仅仅来源于一介儒生的“对册”建议吗?
    儒学的“大一统”之说,起源于《春秋公羊传》。《春秋经》开篇的第一句话是:“元年,春,王正月。”对此,《春秋公羊传·隐公元年》的解释是:“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这里,第一次提出了所谓“大一统”的概念。按《汉书·王吉传》的说法:“《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汉书·王贡两龚鲍传》)“风”指风气、教化、习俗,“贯”指连贯、穿通或习惯。显然,“大一统”已包含了国家政治和社会意识形态的双重统一。
    《汉书·董仲舒传》的“天人三策”记载了董仲舒关于“大一统”问题的全部表述。值得注意的是,这段著名的文字在后来的中国历史中曾又牵扯出一个著名的“罢”、“尊”学案来。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董仲舒十分坚信,“大一统”是“天”——这个宇宙总体的基本法则,同时,也是历史演进的普遍规律。因此,尘世生活也得依据天的律则来实施“大一统”。在人事伦常世界里,首先应该是一统于“天”,即所谓“以人随君,以君随天”、“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春秋繁露·玉杯》)。然后,则应该是一统于“王”,即要求“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一国则受命于君。君命顺,则民有顺命;君民逆,则民有逆命。”(《春秋繁露·为人者天》)又,“君人者,国之元。发言动作,万物之枢机。”(《春秋繁露·立元神》)这似乎就是“大一统”思想的基本原理。
    然而,更为实质、更有意义或真正能够在现实的政治、文化、社会层面上生发出重大历史影响的,则应该是董仲舒由此所倡导的儒学官学化、体制化运动。一方面,董仲舒交代了自己时代的社会大背景及所存在的问题:“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指导思想的多元化必然要导致意识形态领域的混乱,结果只能是君上无法获得一种统一的精神武器来行施教化之务;主导意识形态如果不尽早确立,形成“法制数变”的情势,那么,肯定要使人民百姓无所适从,而在心理观念上失去一种确定感和归宿感。
    另一方面,董仲舒也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与要求:“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六艺”指《诗》、《书》、《礼》、《乐》、《易》、《春秋》,“孔子之术”指自孔子之后的儒家学说。按董仲舒的理解,“六艺之科”与“孔子之术”之外的学问应该一概视为“邪辟之说”。而“邪辟之说”在帝国的意识形态建构中,是必须予以“灭息”的,对于它们,要“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只有这样才能够实现“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的根本目的。
    这里,最容易引起误会的就是董仲舒试图让所谓的“邪辟之说”基本“灭息”掉,希望皇上对它们“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如何理解这几个关键性的文字,是澄清董仲舒“儒学国教化”学案的要害所在。后人几乎一直都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来表述董仲舒的对册建议,并把汉后中国历史所形成的儒学专制、百家禁锢的罪过全都加在了董仲舒的头上。
    近世的梁启超在《论中国与欧洲国体异同》中就曾坚持以为:“董仲舒对策贤良,请表章六艺,罢黜百家,凡非在六艺之科者绝勿进,自兹以往,儒学之尊严,迥绝百流”。而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中,梁启超说:“儒学统一云者,他学销沉之义也。”“中国政治之所以不进化,曰:惟共主一统故。中国学术所以不进化,曰:惟宗师一统故。而其运皆起于秦汉之交。秦汉之交实中国数千年一大关键也。……儒学统一者,非中国学界之幸,而实中国学术之大不幸也。”所以说,“一尊者,专制之别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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