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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闲诂(中)


     卷七
    天志上第二十六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何以知之?以其处家者知之。若处家得罪于家长,犹有邻家所避逃之。然且亲戚兄弟所知识,共相儆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恶有处家而得罪于家长,而可为也!』非独处家者为然,虽处国亦然。处国得罪于国君,犹有邻国所避逃之,然且亲戚兄弟所知识,共相儆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谁亦有处国得罪于国君,而可为也』!此有所避逃之者也,相儆戒犹若此其厚,况无所避逃之者,相儆戒岂不愈厚,然后可哉?且语言有之曰:『焉而晏日焉而得罪,将恶避逃之?』曰无所避逃之。夫天不可为林谷幽门无人,明必见之。然而天下之士君子之于天也,忽然不知以相儆戒,此我所以知天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也。
    然则天亦何欲何恶?天欲义而恶不义。然则率天下之百姓以从事于义,则我乃为天之所欲也。我为天之所欲,天亦为我所欲。然则我何欲何恶?我欲福禄而恶祸祟。若我不为天之所欲,而为天之所不欲,然则我率天下之百姓,以从事于祸祟中也。然则何以知天之欲义而恶不义?曰天下有义则生,无义则死;有义则富,无义则贫;有义则治,无义则乱。然则天欲其生而恶其死,欲其富而恶其贫,欲其治而恶其乱,此我所以知天欲义而恶不义也。
    曰且夫义者政也,无从下之政上,必从上之政下。是故庶人竭力从事,未得次己而为政,有士政之;士竭力从事,未得次己而为政,有将军大夫政之;将军大夫竭力从事,未得次己而为政,有三公诸侯政之;三公诸侯竭力听治,未得次己而为政,有天子政之;天子未得次己而为政,有天政之。天子为政于三公、诸侯、士、庶人,天下之士君子固明知,天之为政于天子,天下百姓未得之明知也。故昔三代圣王禹汤文武,欲以天之为政于天子,明说天下之百姓,故莫不犓牛羊,豢犬彘,洁为粢盛酒醴,以祭祀上帝鬼神,而求祈福于天。我未尝闻天下之所求祈福于天子者也,我所以知天之为政于天子者也。
    故天子者,天下之穷贵也,天下之穷富也,故于富且贵者,当天意而不可不顺,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必得赏。反天意者,别相恶,交相贼,必得罚。然则是谁顺天意而得赏者?谁反天意而得罚者?」子墨子言曰:「昔三代圣王禹汤文武,此顺天意而得赏也。昔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此反天意而得罚者也。然则禹汤文武其得赏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尊天,中事鬼神,下爱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爱,兼而爱之;我所利,兼而利之。爱人者此为博焉,利人者此为厚焉。』故使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业万世子孙,传称其善,方施天下,至今称之,谓之圣王。」然则桀纣幽厉得其罚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诟天,中诟鬼,下贼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爱,别而恶之,我所利,交而贼之。恶人者此为之博也,贼人者此为之厚也。』故使不得终其寿,不殁其世,至今毁之,谓之暴王。
    然则何以知天之爱天下之百姓?以其兼而明之。何以知其兼而明之?以其兼而有之。何以知其兼而有之?以其兼而食焉。何以知其兼而食焉?四海之内,粒食之民,莫不犓牛羊,豢犬彘,洁为粢盛酒醴,以祭祀于上帝鬼神,天有邑人,何用弗爱也?且吾言杀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杀不辜者谁也?则人也。予之不祥者谁也?则天也。若以
    天为不爱天下之百姓,则何故以人与人相杀,而天予之不祥?此我所以知天之爱天下之百姓也。
    顺天意者,义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然义政将柰何哉?」子墨子言曰:「处大国不攻小国,处大家不篡小家,强者不劫弱,贵者不傲贱,多诈者不欺愚。此必上利于天,中利于鬼,下利于人,三利无所不利,故举天下美名加之,谓之圣王,力政者则与此异,言非此,行反此,犹幸驰也。处大国攻小国,处大家篡小家,强者劫弱,贵者傲贱,多诈欺愚。此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三不利无所利,故举天下恶名加之,谓之暴王。」
    子墨子言曰:「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圜,曰:『中者是也,不中者非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书,不可胜载,言语不可尽计,上说诸侯,下说列士,其于仁义则大相远也。何以知之?曰我得天下之明法以度之。」
    天志中第二十七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君子之欲为仁义者,则不可不察义之所从出。既曰不可以不察义之所欲出,然则义何从出?」子墨子曰:「义不从愚且贱者出,必自贵且知者出。何以知义之不从愚且贱者出,而必自贵且知者出也?曰:义者,善政也。何以知义之为善政也?曰:天下有义则治,无义则乱,是以知义之为善政也。夫愚且贱者,不得为政乎贵且知者,然后得为政乎愚且贱者,此吾所以知义之不从愚且贱者出,而必自贵且知者出也。然则孰为贵?孰为知?曰:天为贵,天为知而已矣。然则义果自天出矣。」
    今天下之人曰:「当若天子之贵于诸侯,诸侯之贵于大夫,碻明知之。然吾未知天之贵且知于天子也。」子墨子曰:「吾所以知天之贵且知于天子者有矣。曰:天子为善,天能赏之;天子为暴,天能罚之;天子有疾病祸祟,必斋戒沐浴,洁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则天能除去之,然吾未知天之祈福于天子也。此吾所以知天之贵且知于天子者。不止此而已矣,又以先王之书驯天明不解之道也知之。曰:『明哲维天,临君下土。』则此语天之贵且知于天子。不知亦有贵知夫天者乎?曰:天为贵,天为知而已矣。然则义果自天出矣。」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实将欲遵道利民,本察仁义之本,天之意不可不慎也。」既以天之意以为不可不慎已,然则天之将何欲何憎?子墨子曰:「天之意不欲大国之攻小国也,大家之乱小家也,强之暴寡,诈之谋愚,贵之傲贱,此天之所不欲也。不止此而已,欲人之有力相营,有道相教,有财相分也。又欲上之强听治也,下之强从事也。上强听治,则国家治矣,下强从事则财用足矣。若国家治财用足,则内有以洁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为环璧珠玉,以聘挠四邻。诸侯之冤不兴矣,边境兵甲不作矣。内有以食饥息劳,持养其万民,则君臣上下惠忠,父子弟兄慈孝。故唯毋明乎顺天之意,奉而光施之天下,则刑政治,万民和,国家富,财用足,百姓皆得暖衣饱食,便宁无忧。」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实将欲遵道利民,本察仁义之本,天之意不可不慎也!
    且夫天子之有天下也,辟之无以异乎国君诸侯之有四境之内也。今国君诸侯之有四境之内也,夫岂欲其臣国万民之相为不利哉?今若处大国则攻小国,处大家则乱小家,欲以此求赏誉,终不可得,诛罚必至矣。夫天之有天下也,将无已异此。今若处大国则攻小国,处大都则伐小都,欲以此求福禄于天,福禄终不得,而祸祟必至矣。然有所不为天之所欲,而为天之所不欲,则夫天亦且不为人之所欲,而为人之所不欲矣。人之所不欲者何也?曰病疾祸祟也。若已不为天之所欲,而为天之所不欲,是率天下之万民以从事乎祸祟之中也。故古者圣王明知天鬼之所福,而辟天鬼之所憎,以求兴天下之利,而除天下之害。是以天之为寒热也节,四时调,阴阳雨露也时,五谷孰,六畜遂,疾灾戾疫凶饥则不至。」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实将欲遵道利民,本察仁义之本,天意不可不慎也!
    且夫天下盖有不仁不祥者,曰当若子之不事父,弟之不事兄,臣之不事君也。故天下之君子,与谓之不祥者。今夫天兼天下而爱之,撽遂万物以利之,若豪之末,非天之所为也,而民得而利之,则可谓否矣。然独无报夫天,而不知其为不仁不祥也。此吾所谓君子明细而不明大也。
    且吾所以知天之爱民之厚者有矣,曰以磨为日月星辰,以昭道之;制为四时春秋冬夏,以纪纲之;雷降雪霜雨露,以长遂五谷麻丝,使民得而财利之;列为山川溪谷,播赋百事,以临司民之善否;为王公侯伯,使之赏贤而罚暴;贼金木鸟兽,从事乎五谷麻丝,以为民衣食之财。自古及今,未尝不有此也。今有人于此,驩若爱其子,竭力单务以利之,其子长,而无报子求父,故天下之君子与谓之不仁不祥。今夫天兼天下而爱之,撽遂万物以利之,若豪之末,非天之所为,而民得而利之,则可谓否矣,然独无报夫天,而不知其为不仁不祥也。此吾所谓君子明细而不明大也。
    且吾所以知天爱民之厚者,不止此而足矣。曰杀不辜者,天予不祥。不辜者谁也?曰人也。予之不祥者谁也?曰天也。若天不爱民之厚,夫胡说人杀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此吾之所以知天之爱民之厚也。
    且吾所以知天之爱民之厚者,不止此而已矣。曰爱人利人,顺天之意,得天之赏者有之;憎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亦有矣。夫爱人利人,顺天之意,得天之赏者谁也?曰若昔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者是也。尧舜禹汤文武焉所从事?曰从事兼,不从事别。兼者,处大国不攻小国,处大家不乱小家,强不劫弱,众不暴寡,诈不谋愚,贵不傲贱。观其事,上利乎天,中利乎鬼,下利乎人,三利无所不利,是谓天德。聚敛天下之美名而加之焉,曰:此仁也,义也,爱人利人,顺天之意,得天之赏者也。不止此而已,书于竹帛,镂之金石,琢之盘盂,传遗后世子孙。曰将何以为?将以识夫爱人利人,顺天之意,得天之赏者也。皇矣道之曰:『帝谓文王,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帝善其顺法则也,故举殷以赏之,使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誉至今不息。故夫爱人利人
    ,顺天之意,得天之赏者,既可得留而已。夫憎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谁也?曰若昔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者是也。桀纣幽厉焉所从事?曰从事别,不从事兼。别者,处大国则攻小国,处大家则乱小家,强劫弱,众暴寡,诈谋愚,贵傲贱。观其事,上不利乎天,中不利乎鬼,下不利乎人,三不利无所利,是谓天贼。聚敛天下之丑名而加之焉,曰此非仁也,非义也。憎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也。不止此而已,又书其事于竹帛,镂之金石,琢之盘盂,传遗后世子孙。曰将何以为?将以识夫憎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也。大誓之道之曰:『纣越厥夷居,不肯事上帝,弃厥先神祇不祀,乃曰吾有命,毋僇其务(或罔惩其侮)。天亦纵弃纣而不葆。』察天以纵弃纣而不葆者,反天之意也。故夫憎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既可得而知也。」
    是故子墨子之有天之,辟人无以异乎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今夫轮人操其规,将以量度天下之圜与不圜也,曰:中吾规者谓之圜,不中吾规者谓之不圜。是以圜与不圜,皆可得而知也。此其故何?则圜法明也。匠人亦操其矩,将以量度天下之方与不方也。曰:中吾矩者谓之方,不中吾矩者谓之不方。是以方与不方,皆可得而知之。此其故何?则方法明也。故子墨子之有天之意也,上将以度天下之王公大人为刑政也,下将以量天下之万民为文学出言谈也。观其行,顺天之意,谓之善意行,反天之意,谓之不善意行;观其言谈,顺天之意,谓之善言谈,反天之意,谓之不善言谈;观其刑政,顺天之意,谓之善刑政,反天之意,谓之不善刑政。故置此以为法,立此以为仪,将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与不仁,譬之犹分黑白也。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实将欲遵道利民,本察仁义之本,天之意不可不顺也。顺天之意者,义之法也。」
    天志下第二十八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所以乱者,其说将何哉?则是天下士君子,皆明于小而不明于大。何以知其明于小不明于大也?以其不明于天之意也。何以知其不明于天之意也?以处人之家者知之。今人处若家得罪,将犹有异家所,以避逃之者,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处人之家,不戒不慎之,而有处人之国者乎?』今人处若国得罪,将犹有异国所,以避逃之者矣,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处人之国者,不可不戒慎也!』今人皆处天下而事天,得罪于天,将无所以避逃之者矣。然而莫知以相极戒也,吾以此知大物则不知者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戒之慎之,必为天之所欲,而去天之所恶。曰天之所欲者何也?所恶者何也?天欲义而恶其不义者也。何以知其然也?曰义者正也。何以知义之为正也?天下有义则治,无义则乱,我以此知义之为正也。然而正者,无自下正上者,必自上正下。是故庶人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士正之;士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大夫正之;大夫不得次己而为正,有诸侯正之;诸侯不得次己而为正,有三公正之;三公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天子正之;天子不得次己而为政,有天正之。今天下之士君子,皆明于天子之正天下也,而不明于天之正天子也。是故古者圣人,明以此说人曰:『天子有善,天能赏之;天子有过,天能罚之。』天子赏罚不当,听狱不中,天下疾病祸福,霜露不时,天子必且犓豢其牛羊犬彘,絜为粢盛酒醴,以祷祠祈福于天,我未尝闻天之祷祈福于天子也,吾以此知天之重且贵于天子也。是故义者不自愚且贱者出,必自贵且知者出。曰谁为知?天为知。然则义果自天出也。
    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曰顺天之意何若?曰兼爱天下之人。何以知兼爱天下之人也?以兼而食之也。何以知其兼而食之也?自古及今无有远灵孤夷之国,皆犓豢其牛羊犬彘,絜为粢盛酒醴,以敬祭祀上帝山川鬼神,以此知兼而食之也。苟兼而食焉,必兼而爱之。譬之若楚、越之君,今是楚王食于楚之四境之内,故爱楚之人;越王食于越,故爱越之人。今天兼天下而食焉,我以此知其兼爱天下之人也。
    且天之爱百姓也,不尽物而止矣。今天下之国,粒食之民,杀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曰谁杀不辜?曰人也。孰予之不辜?曰天也。若天之中实不爱此民也,何故而人有杀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且天之爱百姓厚矣,天之爱百姓别矣,既可得而知也。何以知天之爱百姓也?吾以贤者之必赏善罚暴也。何以知贤者之必赏善罚暴也?吾以昔者三代之圣王知之。故昔也三代之圣王尧舜禹汤文武之兼爱之天下也,从而利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敬上帝山川鬼神,天以为从其所爱而爱之,从其所利而利之,于是加其赏焉,使之处上位,立为天子以法也,名之曰『圣人』,以此知其赏善之证。是故昔也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之兼恶天下也,从而贼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诟侮上帝山川鬼神,天以为不从其所爱而恶之,不从其所利而贼之,于是加其罚焉,使之父子离散,国家灭亡,抎失社稷,忧以及其身。是以天下之庶民属而毁之,业万世子孙继嗣,毁之贲不之废也,名之曰『失王』,以此知其罚暴之证。今天下之士君子,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
    曰顺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别也。兼之为道也,义正;别之为道也,力正。曰义正者何若?曰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若事上利天,中利鬼,下利人,三利而无所不利,是谓天德。故凡从事此者,圣知也,仁义也,忠惠也,慈孝也,是故聚敛天下之善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顺天之意也。曰力正者何若?曰大则攻小也,强则侮弱也,众则贼寡也,诈则欺愚也,贵则傲贱也,富则骄贫也,壮则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方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贼害也。若事上不利天,中不利鬼,下不利人,三不利而无所利,是谓之贼。故凡从事此者,寇乱也,盗贼也,不仁不义,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是故聚敛天下之恶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反天之意也。」
    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为仪法,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今轮人以规,匠人以矩,以此知方圜之别矣。是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为仪法。吾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义远也。何以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义远也?今知氏大国之君宽者然曰:「吾处大国而不攻小国,吾何以为大哉!」是以差论蚤牙之士,比列其舟车之卒,以攻罚无罪之国,入其沟境,刈其禾稼,斩其树木,残其城郭,以御其沟池,焚烧其祖庙,攘杀其牺牷,民之格者,则刭杀之,不格者,则系操而归,丈夫以为仆圉胥靡,妇人以为舂酋。则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义,以告四邻诸侯曰:「吾攻国覆军,杀将若干人矣。」其邻国之君亦不知此为不仁义也,有具其皮币,发其总处,使人飨贺焉。则夫好攻伐之君,有重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有书之竹帛,藏之府库。为人后子者,必且欲顺其先君之行,曰:「何不当发吾府库,视吾先君之法美。」必不曰文、武之为正者若此矣,曰吾攻国覆军杀将若干人矣。则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其邻国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是以攻伐世世而不已者,此吾所谓大物则不知也。
    所谓小物则知之者何若?今有人于此,入人之场园,取人之桃李瓜姜者,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何也?曰不与其劳,获其实,已非其有所取之故,而况有踰于人之墙垣,抯格人之子女者乎?与角人之府库,窃人之金玉蚤絫者乎?与踰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乎?而况有杀一不辜人乎?今王公大人之为政也,自杀一不辜人者;踰人之墙垣,抯格人之子女者;与角人之府库,窃人之金玉蚤絫者;与踰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与入人之场园,窃人之桃李瓜姜者,今王公大人之加罚此也,虽古之尧舜禹汤文武之为政,亦无以异此矣。今天下之诸侯,将犹皆侵凌攻伐兼并,此为杀一不辜人者,数千万矣;此为踰人之墙垣,格人之子女者,与角人府库,窃人金玉蚤絫者,数千万矣;踰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与入人之场园,窃人之桃李瓜姜者,数千万矣,而自曰义也。故子墨子言曰:「是蕡我者,则岂有以异是蕡黑白甘苦之辩者哉!今有人于此,少而示之黑谓之黑,多示之黑谓白,必曰吾目乱,不知黑白之别。今有人于此,能少尝之甘谓甘,多尝谓苦,必曰吾口乱,不知其甘苦之味。今王公大人之政也,或杀人,其国家禁之,此蚤越有能多杀其邻国之人,因以为文义,此岂有异蕡白黑、甘苦之别者哉?」
    故子墨子置天之,以为仪法。非独子墨子以天之志为法也,于先王之书大夏之道之然:「帝谓文王,予怀明德,毋大声以色,毋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诰文王之以天志为法也,而顺帝之则也。且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实将欲为仁义,求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者,当天之志,而不可不察也。天之志者,义之经也。
     卷八
    明鬼上第二十九
    明鬼中第三十
    明鬼下第三十一
    子墨子言曰:「逮至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力正,是以存夫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弟长贞良也,正长之不强于听治,贱人之不强于从事也,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率径,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并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乱。此其故何以然也?则皆以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今若使天下之人,偕若信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则夫天下岂乱哉!」
    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旦暮以为教诲乎天下,疑天下之众,使天下之众皆疑惑乎鬼神有无之别,是以天下乱。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故当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以为将不可以不明察此者也。」
    既以鬼神有无之别,以为不可不察已,然则吾为明察此,其说将柰何而可?子墨子曰:「是与天下之所以察知有与无之道者,必以众之耳目之实知有与亡为仪者也,请惑闻之见之,则必以为有,莫闻莫见,则必以为无。若是,何不尝入一乡一里而问之,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有尝见鬼神之物,闻鬼神之声,则鬼神何谓无乎?若莫闻莫见,则鬼神可谓有乎?」
    今执无鬼者言曰:「夫天下之为闻见鬼神之物者,不可胜计也,亦孰为闻见鬼神有无之物哉?」子墨子言曰:「若以众之所同见,与众之所同闻,则若昔者杜伯是也。周宣王杀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吾君杀我而不辜,若以死者为无知则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其三年,周宣王合诸侯而田于圃,田车数百乘,从数千,人满野。日中,杜伯乘白马素车,朱衣冠,执朱弓,挟朱矢,追周宣王,射之车上,中心折脊,殪车中,伏弢而死。当是之时,周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周之春秋。为君者以教其臣,为父者以警其子,曰:『戒之慎之!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诛,若此之憯遫也!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郑穆公,当昼日中处乎庙,有神入门而左,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郑穆公见之,乃恐惧奔,神曰:『无惧!帝享女明德,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郑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名?』曰:『予为句芒。』若以郑穆公之所身见为仪,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燕简公杀其臣庄子仪而不辜,庄子仪曰:『吾君王杀我而不辜,死人毋知亦已,死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期年,燕将驰祖,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日中,燕简公方将驰于祖涂,庄子仪荷朱杖而击之,殪之车上。当是时,燕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燕之春秋。诸侯传而语之曰『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诛,若此其憯遫也!』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宋文君鲍之时,有臣曰祝夜姑,固尝从事于厉,祩子杖揖出与言曰:『观辜是何珪璧之不满度量?酒醴粢盛之不净洁也?牺牲之不全肥?春秋冬夏「选」失时?岂女为之与?意鲍为之与?』观辜曰:『鲍幼弱在荷襁之中,鲍何与识焉。官臣观辜特为之』。祩子举揖而槁之,殪之坛上。当是时,宋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宋之春秋。诸侯传而语之曰:『诸不敬慎祭祀者,鬼神之诛,至若此其憯遫也!』以若书之说观之,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齐庄君之臣有所谓王里国、中里僥者,此二子者,讼三年而狱不断。齐君由谦杀之恐不辜,犹谦释之。恐失有罪,乃使之人共一羊,盟齐之神社,二子许诺。于是刭羊出血而洒其血,读王里国之辞既已终矣,读中里僥之辞未半也,羊起而触之,折其脚,祧神之而槁之,殪之盟所。当是时,齐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齐之春秋。诸侯传而语之曰:『请品先不以其请者,鬼神之诛,至若此其憯遫也。』以若书之说观之,鬼神之有,岂可疑哉?」是故子墨子言曰:「虽有深溪博林,幽涧毋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董,见有鬼神视之」。
    今执无鬼者曰:「夫众人耳目之请,岂足以断疑哉?柰何其欲为高君子于天下,而有复信众之耳目之请哉?」子墨子曰:若以众之耳目之请,以为不足信也,不以断疑。不识若昔者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者,足以为法乎?故于此乎,自中人以上皆曰:若昔者三代圣王,足以为法矣。若苟昔者三代圣王足以为法,然则姑尝上观圣王之事。昔者,武王之攻殷诛纣也,使诸侯分其祭曰:『使亲者受内祀,疏者受外祀。」故武王必以鬼神为有,是故攻殷伐纣,使诸侯分其祭。若鬼神无有,则武王何祭分哉?
    非惟武王之事为然也,故圣王其赏也必于祖,其僇也必于社。赏于祖者何也?告分之均也;僇于社者何也?告听之中也。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且惟昔者虞夏、商、周三代之圣王,其始建国营都日,必择国之正坛,置以为宗庙;必择木之修茂者,立以为菆位;必择国之父兄慈孝贞良者,以为祝宗;必择六畜之胜腯肥倅,毛以为牺牲;珪璧琮璜,称财为度;必择五谷之芳黄,以为酒醴粢盛,故酒醴粢盛,与岁上下也。故古圣王治天下也,故必先鬼神而后人者此也。故曰官府选效,必先祭器祭服,毕藏于府,祝宗有司,毕立于朝,牺牲不与昔聚群。故古者圣王之为政若此。
    古者圣王必以鬼神为,其务鬼神厚矣,又恐后世子孙不能知也,故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子孙;咸恐其腐蠹绝灭,后世子孙不得而记,故琢之盘盂,镂之金石,以重之;有恐后世子孙不能敬莙以取羊,故先王之书,圣人一尺之帛,一篇之书,语数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则圣王务之。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则此反圣王之务。反圣王之务,则非所以为君子之道也!」
    今执无鬼者之言曰:「先王之书,慎无一尺之帛,一篇之书,语数鬼神之有,重有重之,亦何书之有哉?」子墨子曰:「周书大雅有之,大雅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穆穆文王,令问不已』。若鬼神无有,则文王既死,彼岂能在帝之左右哉?此吾所以知周书之鬼也。
    且周书独鬼,而商书不鬼,则未足以为法也。然则姑尝上观乎商书,曰:『呜呼!古者有夏,方未有祸之时,百兽贞虫,允及飞鸟,莫不比方。矧隹人面,胡敢异心?山川鬼神,亦莫敢不宁。若能共允,隹天下之合,下土之葆』。察山川鬼神之所以莫敢不宁者,以佐谋禹也。此吾所以知商书之鬼也。
    且商书独鬼,而夏书不鬼,则未足以为法也。然则姑尝上观乎夏书禹誓曰:『大战于甘,王乃命左右六人,下听誓于中军,曰:「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劋绝其命。」有曰:「日中。今予与有扈氏争一日之命。且尔卿大夫庶人,予非尔田野葆士之欲也,予共行天之罚也。左不共于左,右不共于右,若不共命,御非尔马之政,若不共命」』。是以赏于祖而僇于社。赏于祖者何也?言分命之均也。僇于社者何也?言听狱之事也。故古圣王必以鬼神为赏贤而罚暴,是故赏必于祖而僇必于社。此吾所以知夏书之鬼也。故尚者夏书,其次商周之书,语数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也?则圣王务之。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于古曰:『吉日丁卯,周代祝社方,岁于社者考,以延年寿』。若无鬼神,彼岂有所延年寿哉!」
    是故子墨子曰:「尝若鬼神之能赏贤如罚暴也。盖本施之国家,施之万民,实所以治国家利万民之道也。若以为不然,是以吏治官府之不絜廉,男女之为无别者,鬼神见之;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有鬼神见之。是以吏治官府,不敢不絜廉,见善不敢不赏,见暴不敢不罪。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由此止。是以莫放幽闲,拟乎鬼神之明显,明有一人畏上诛罚,是以天下治。
    故鬼神之明,不可为幽闲广泽,山林深谷,鬼神之明必知之。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鬼神之罚必胜之。若以为不然,昔者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上诟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万民,祥上帝伐元山帝行,故于此乎,天乃使汤至明罚焉。汤以车九两,鸟陈鴈行,汤乘大赞,犯遂夏众,入之郊逐,王乎禽推哆大戏。故昔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推哆大戏,生列兕虎,指画杀人,人民之众兆亿,侯盈厥泽陵,然不能以此圉鬼神之诛。此吾所谓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者,此也。
    且不惟此为然。昔者殷王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上诟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万民,播弃黎老,贼诛孩子,楚毒无罪,刲剔孕妇,庶旧鳏寡,号咷无告也。故于此乎,天乃使武王至明罚焉。武王以择车百两,虎贲之卒四百人,先庶国节窥戎,与殷人战乎牧之野,王乎禽费中、恶来,众畔百走。武王逐奔入宫,万年梓株折纣而系之赤环,载之白旗,以为天下诸侯僇。故昔者殷王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费中、恶来、崇侯虎指寡杀人,人民之众兆亿,侯盈厥泽陵,然不能以此圉鬼神之诛。此吾所谓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者,此也。且禽艾之道之曰:『得玑无小,灭宗无大』。则此言鬼神之所赏,无小必赏之;鬼神之所罚,无大必罚之」。
    今执无鬼者曰:「意不忠亲之利,而害为孝子乎?」子墨子曰:「古之今之为鬼,非他也,有天鬼,亦有山水鬼神者,亦有人死而为鬼者。今有子先其父死,弟先其兄死者矣,意虽使然,然而天下之陈物曰『先生者先死』,若是,则先死者非父则母,非兄而姒也。今絜为酒醴粢盛,以敬慎祭祀,若使鬼神请有,是得其父母姒兄而饮食之也,岂非厚利哉?若使鬼神请亡,是乃费其所为酒醴粢盛之财耳。自夫费之,非特注之污壑而弃之也,内者宗族,外者乡里,皆得如具饮食之。虽使鬼神请亡,此犹可以合驩聚众,取亲于乡里。」今执无鬼者言曰:「鬼神者固请无有,是以不共其酒醴粢盛牺牲之财。吾非乃今爱其酒醴粢盛牺牲之财乎?其所得者臣将何哉?」此上逆圣王之书,内逆民人孝子之行,而为上士于天下,此非所以为上士之道也。是故子墨子曰:「今吾为祭祀也,非直注之污壑而弃之也,上以交鬼之福,下以合驩聚众,取亲乎乡里。若神有,则是得吾父母弟兄而食之也。则此岂非天下利事也哉!」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鬼神之有也,将不可不尊明也,圣王之道也」。
    非乐上第三十二
    子墨子言曰:「仁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将以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且夫仁者之为天下度也,非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以此亏夺民衣食之财,仁者弗为也。」
    是故子墨子之所以非乐者,非以大锺、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为不乐也;非以刻镂华文章之色,以为不美也;非以犓豢煎炙之味,以为不甘也;非以高台厚榭邃野之居,以为不安也。虽身知其安也,口知其甘也,目知其美也,耳知其乐也,然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度之不中万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今王公大人,虽无造为乐器,以为事乎国家,非直掊潦水折壤坦而为之也,将必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锺、鸣鼓、琴瑟、竽笙之声。古者圣王亦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舟车,既以成矣,曰:『吾将恶许用之?曰:舟用之水,车用之陆,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背焉。』故万民出财赍而予之,不敢以为戚恨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则乐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即我弗敢非也。然则当用乐器譬之若圣王之为舟车也,即我弗敢非也。
    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锺、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而扬干戚,民衣食之财将安可得乎?即我以为未必然也。
    意舍此。今有大国即攻小国,有大家即伐小家,强劫弱,众暴寡,诈欺愚,贵傲贱,寇乱盗贼并兴,不可禁止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锺、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而扬干戚,天下之乱也,将安可得而治与?即我未必然也。」是故子墨子曰:「姑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锺、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无补也。」
    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今王公大人,唯毋处高台厚榭之上而视之,锺犹是延鼎也,弗撞击将何乐得焉哉?其说将必撞击之,惟勿撞击,将必不使老与迟者,老与迟者耳目不聪明,股肱不毕强,声不和调,明不转朴。将必使当年,因其耳目之聪明,股肱之毕强,声之和调,眉之转朴。使丈夫为之,废丈夫耕稼树艺之时,使妇人为之,废妇人纺绩织纴之事。今王公大人唯毋为乐,亏夺民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
    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今大锺、鸣鼓、琴瑟、竽笙之声既已具矣,大人锈然奏而独听之,将何乐得焉哉?其说将必与贱人不与君子。与君子听之,废君子听治;与贱人听之,废贱人之从事。今王公大人惟毋为乐,亏夺民之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昔者齐康公兴乐万,万人不可衣短褐,不可食糠糟,曰食饮不美,面目颜色不足视也;衣服不美,身体从容丑羸,不足观也。是以食必粱肉,衣必文绣,此掌不从事乎衣食之财,而掌食乎人者也。」是故子墨子曰:「今王公大人惟毋为乐,亏夺民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
    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今人固与禽兽麋鹿、蜚鸟、贞虫异者也,今之禽兽麋鹿、蜚鸟、贞虫,因其羽毛以为衣裘,因其蹄蚤以为裤屦,因其水草以为饮食。故唯使雄不耕稼树艺,雌亦不纺绩织纴,衣食之财固已具矣。今人与此异者也,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君子不强听治,即刑政乱;贱人不强从事,即财用不足。今天下之士君子,以吾言不然,然即姑尝数天下分事,而观乐之害。王公大人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此其分事也;士君子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廪府库,此其分事也;农夫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叔粟,此其分事也;妇人夙兴夜寐,纺绩织纴,多治麻丝葛绪捆布縿,此其分事也。今惟毋在乎王公大人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是故国家乱而社稷危矣。今惟毋在乎士君子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廪府库,是故仓廪府库不实。今惟毋在乎农夫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叔粟,是故叔粟不足。今惟毋在乎妇人说乐而听之,即不必能夙兴夜寐,纺绩织纴,多治麻丝葛绪捆布縿,是故布縿不兴。曰:孰为大人之听治而废国家之从事?曰:乐也。」
    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何以知其然也?曰先王之书,汤之官刑有之曰:「其恒舞于宫,是谓巫风。其刑君子出丝二卫,小人否,似二伯黄径。」乃言曰:『呜乎!舞佯佯,黄言孔章,上帝弗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顺,降之百殃,其家必怀丧。』察九有之所以亡者,徒从饰乐也。于武观曰:『启乃淫溢康乐,野于饮食,将将铭苋磬以力,湛浊于酒,渝食于野,万舞翼翼,章闻于大,天用弗式。』故上者天鬼弗戒,下者万民弗利。」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士君子,请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在乐之为物,将不可不禁而止也。」
    非乐中第三十三
    非乐下第三十四
     卷九
    非命上第三十五
    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为政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恶,是故何也?」子墨子言曰:「执有命者以集于民闲者众。执有命者之言曰:『命富则富,命贫则贫,命众则众,命寡则寡,命治则治,命乱则乱,命寿则寿,命夭则夭,命,……虽强劲何益哉?』以上说王公大人,下以驵百姓之从事,故执有命者不仁。故当执有命者之言,不可不明辨。」
    然则明辨此之说将柰何哉?子墨子言曰:「必立仪,言而毋仪,譬犹运钧之上而立朝夕者也,是非利害之辨,不可得而明知也。故言必有三表。」何谓三表?子墨子言曰:「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谓言有三表也。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为有。盖尝尚观于圣王之事,古者桀之所乱,汤受而治之;纣之所乱,武王受而治之。此世未易民未渝,在于桀纣,则天下乱;在于汤武,则天下治,岂可谓有命哉!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为有。盖尝尚观于先王之书,先王之书,所以出国家,布施百姓者,宪也。先王之宪,亦尝有曰『福不可请,而祸不可讳,敬无益,暴无伤』者乎?所以听狱制罪者,刑也。先王之刑亦尝有曰『福不可请,祸不可讳,敬无益,暴无伤』者乎?所以整设师旅,进退师徒者,誓也。先王之誓亦尝有曰:『福不可请,祸不可讳,敬无益,暴无伤』者乎?」是故子墨子言曰:「吾当未盐数,天下之良书不可尽计数,大方论数,而五者是也。今虽毋求执有命者之言,不必得,不亦可错乎?今用执有命者之言,是覆天下之义,覆天下之义者,是立命者也,百姓之谇也。说百姓之谇者,是灭天下之人也」。然则所为欲义在上者,何也?曰:「义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干主,万民被其大利。」何以知之?子墨子曰:「古者汤封于亳,绝长继短,方地百里,与其百姓兼相爱,交相利,移则分。率其百姓,以上尊天事鬼,是以天鬼富之,诸侯与之,百姓亲之,贤士归之,未殁其世,而王天下,政诸侯。昔者文王封于岐周,「绝长继短,方地百里,与其百姓兼相爱、交相利,则,是以近者安其政,远者归其德。闻文王者,皆起而趋之。罢不肖股肱不利者,处而愿之曰:『柰何乎使文王之地及我,吾则吾利,岂不亦犹文王之民也哉。』是以天鬼富之,诸侯与之,百姓亲之,贤士归之,未殁其世,而王天下,政诸侯。乡者言曰:义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干主,万民被其大利。吾用此知之。
    是故古之圣王发宪出令,设以为赏罚以劝贤,是以入则孝慈于亲戚,出则弟长于乡里,坐处有度,出入有节,男女有辨。是故使治官府,则不盗窃,守城则不崩叛,君有难则死,出亡则送。此上之所赏,而百姓之所誉也。执有命者之言曰:『上之所赏,命固且赏,非贤故赏也。上之所罚,命固且罚,不暴故罚也。』是故入则不慈孝于亲戚,出则不弟长于乡里,坐处不度,出入无节,男女无辨。是故治官府则盗窃,守城则崩叛,君有难则不死,出亡则不送。此上之所罚,百姓之所非毁也。执有命者言曰:『上之所罚,命固且罚,不暴故罚也。上之所赏,命固且赏,非贤故赏也。』以此为君则不义,为臣则不忠,为父则不慈,为子则不孝,为兄则不良,为弟则不弟,而强执此者,此特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
    然则何以知命之为暴人之道?昔上世之穷民,贪于饮食,惰于从事,是以衣食之财不足,而饥寒冻馁之忧至,不知曰『我罢不肖,从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贫』。昔上世暴王不忍其耳目之淫,心涂之辟,不顺其亲戚,遂以亡失国家,倾覆社稷,不知曰『我罢不肖,为政不善』,必曰『吾命固失之。』于仲虺之告曰:『我闻于夏人,矫天命布命于下,帝伐之恶,龚丧厥师。』此言汤之所以非桀之执有命也。于太誓曰:『纣夷处,不用事上帝鬼神,祸厥先神禔不祀,乃曰吾民有命,无廖排漏,天亦纵弃之而弗葆。』此言武王所以非纣执有命也。今用执有命者之言,则上不听治,下不从事。上不听治,则刑政乱;下不从事,则财用不足,上无以供粢盛酒醴,祭祀上帝鬼神,下无以降绥天下贤可之士,外无以应待诸侯之宾客,内无以食饥衣寒,将养老弱。故命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而强执此者,此特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实欲天下之富而恶其贫,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执有命者之言,不可不非,此天下之大害也。」
    非命中第三十六
    子墨子言曰:「凡出言谈,由文学之为道也,则不可而不先立义法。若言而无义,譬犹立朝夕于员钧之上也,则虽有巧工,必不能得正焉。然今天下之情伪,未可得而识也,故使言有三法。三法者何也?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其本之也,考之天鬼之志,圣王之事;于其原之也,征以先王之书;用之柰何,发而为刑。此言之三法也。
    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为亡,我所以知命之有与亡者,以众人耳目之情,知有与亡。有闻之,有见之,谓之有;莫之闻,莫之见,谓之亡。然胡不尝考之百姓之情?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尝见命之物,闻命之声者乎?则未尝有也。若以百姓为愚不肖,耳目之情不足因而为法,然则胡不尝考之诸侯之传言流语乎?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尝有闻命之声,见命之体者乎?则未尝有也。然胡不尝考之圣王之事?古之圣王,举孝子而劝之事亲,尊贤良而劝之为善,发宪布令以教诲,明赏罚以劝沮。若此,则乱者可使治,而危者可使安矣。若以为不然,昔者,桀之所乱,汤治之;纣之所乱,武王治之。此世不渝而民不改,上变政而民易教,其在汤武则治,其在桀纣则乱,安危治乱,在上之发政也,则岂可谓有命哉!夫曰有命云者亦不然矣。
    今夫有命者言曰:『我非作之后世也,自昔三代有若言以传流矣。今故先生对之?』曰:夫有命者,不志昔也三代之圣善人与?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也?何以知之?初之列士桀大夫,慎言知行,此上有以规谏其君长,下有以教顺其百姓,故上得其君长之赏,下得其百姓之誉。列士桀大夫声闻不废,流传至今,而天下皆曰其力也,必不能曰我见命焉。
    是故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缪其耳目之淫,不慎其心志之辟,外之驱骋田猎毕弋,内沈于酒乐,而不顾其国家百姓之政。繁为无用,暴逆百姓,使下不亲其上,是故国为虚厉,身在刑僇之中,不用曰:我罢不肖,『我为刑政不善』,必曰:『我命故且亡。』虽昔也三代之穷民,亦由此也。内之不能善事其亲戚,外不能善事其君长,恶恭俭而好简易,贪饮食而惰从事,衣食之财不足,使身至有饥寒冻馁之忧,必不能曰:『我罢不肖,我从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穷。』虽昔也三代之伪民,亦犹此也。繁饰有命,以教众愚朴人久矣。圣王之患此也,故书之竹帛,琢之金石,于先王之书仲虺之告曰:『我闻有夏,人矫天命,布命于下,帝式是恶,用阙师。』此语夏王桀之执有命也,汤与仲虺共非之。先王之书太誓之言然曰:『纣夷之居,而不用事上帝,弃阙其先神而不祀也,曰:「我民有命,毋僇其务。」天不亦弃纵而不葆。』此言纣之执有命也,武王以太誓非也。有于三代不国有之曰:『女毋崇天之有命也。』命三不国亦言命之无也。于召公之执令于然,且:「『敬哉!无天命,惟予二人,而无造言,不自降天之哉得之。』在于商、夏之诗书曰:『命者暴王作之。』且今天下之士君子,将欲辩是非利害之故,当天有命者,不可不疾非也。」执有命者,此天下之厚害也,是故子墨子非也。
    非命下第三十七
    子墨子言曰:「凡出言谈,则必可而不先立仪而言。若不先立仪而言,譬之犹运钧之上而立朝夕焉也。我以为虽有朝夕之辩,必将终未可得而从定也。是故言有三法。何谓三法?曰:有考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恶乎考之?考先圣大王之事。恶乎原之?察众之耳目之请?恶乎用之?发而为政乎国,察万民而观之。此谓三法也。
    故昔者三代圣王禹汤文武方为政乎天下之时,曰:必务举孝子而劝之事亲,尊贤良之人而教之为善。是故出政施教,赏善罚暴。且以为若此,则天下之乱也,将属可得而治也,社稷之危也,将属可得而定也。若以为不然,昔桀之所乱,汤治之;纣之所乱,武王治之。当此之时,世不渝而民不易,上变政而民改俗。存乎桀纣而天下乱,存乎汤武而天下治。天下之治也,汤武之力也;天下之乱也,桀纣之罪也。若以此观之,夫安危治乱存乎上之为政也,则夫岂可谓有命哉!故昔者禹汤文武方为政乎天下之时,曰『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乱者得治』,遂得光誉令问于天下。夫岂可以为命哉?故以为其力也!今贤良之人,尊贤而好功道术,故上得其王公大人之赏,下得其万民之誉,遂得光誉令问于天下。亦岂以为其命哉?又以为力也!然今夫有命者,不识昔也三代之圣善人与,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与?若以说观之,则必非昔三代圣善人也,必暴不肖人也。然今以命为有者,昔三代暴王桀纣幽厉,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于此乎,不而矫其耳目之欲,而从其心意之辟,外之驱骋、田猎、毕弋,内湛于酒乐,而不顾其国家百姓之政,繁为无用,暴逆百姓,遂失其宗庙。其言不曰『吾罢不肖,吾听治不强』,必曰『吾命固将失之』。虽昔也三代罢不肖之民,亦犹此也。不能善事亲戚君长,甚恶恭俭而好简易,贪饮食而惰从事,衣食之财不足,是以身有陷乎饥寒冻馁之忧。其言不曰『吾罢不肖,吾从事不强』,又曰『吾命固将穷。』昔三代伪民亦犹此也。
    昔者暴王作之,穷人术之,此皆疑众迟朴,先圣王之患之也,固在前矣。是以书之竹帛,镂之金石,琢之盘盂,传遗后世子孙。曰何书焉存?禹之总德有之曰:『允不着,惟天民不而葆,既防凶心,天加之咎,不慎厥德,天命焉葆』?仲虺之告曰:『我闻有夏,人矫天命,于下,帝式是增,用爽厥师。』彼用无为有,故谓矫,若有而谓有,夫岂为矫哉!昔者,桀执有命而行,汤为仲虺之告以非之。太誓之言也,于去发曰:『恶乎君子!天有显德,其行甚章,为鉴不远,在彼殷王。谓人有命,谓敬不可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上帝不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顺,祝降其丧,惟我有周,受之大帝。』昔纣执有命而行,武王为太誓、去发以非之。曰:子胡不尚考之乎商周虞夏之记,从十简之篇以尚,皆无之,将何若者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之为文学出言谈也,非将勤劳其惟舌,而利其唇呡也,中实将欲其国家邑里万民刑政者也。今也王公大人之所以蚤朝晏退,听狱治政,终朝均分,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治,不强必乱;强必宁,不强必危,故不敢怠倦。今也卿大夫之所以竭股肱之力,殚其思虑之知,内治官府,外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官府,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贵,不强必贱;强必荣,不强必辱,故不敢怠倦。今也农夫之所以蚤出暮入,强乎耕稼树艺,多聚叔粟,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饱,不强必饥,故不敢怠倦。今也妇人之所以夙兴夜寐,强乎纺绩织纴,多治麻丝葛绪捆布縿,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暖,不强必寒,故不敢怠倦。今虽毋在乎王公大人,蒉若信有命而致行之,则必怠乎听狱治政矣,卿大夫必怠乎治官府矣,农夫必怠乎耕稼树艺矣,妇人必怠乎纺绩织纴矣。王公大人怠乎听狱治政,卿大夫怠乎治官府,则我以为天下必乱矣。农夫怠乎耕稼树艺,妇人怠乎纺织绩纴,则我以为天下衣食之财将必不足矣。若以为政乎天下,上以事天鬼,天鬼不使;下以持养百姓,百姓不利,必离散不可得用也。是以入守则不固,出诛则不胜,故虽昔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之所以共抎其国家,倾覆其社稷者,此也。」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有命者之言,不可不强非也。曰:命者,暴王所作,穷人所术,非仁者之言也。今之为仁义者,将不可不察而强非者,此也。」
    非儒上第三十八
    非儒下第三十九
    儒者曰:「亲亲有术,尊贤有等。」言亲疏尊卑之异也。其礼曰:「丧父母三年,妻,后子三年,伯父叔父弟兄庶子其,戚族人五月。」若以亲疏为岁月之数,则亲者多而疏者少矣,是妻后子与父同也。若以尊卑为岁月数,则是尊其妻子与父母同,而亲伯父宗兄而卑子也,逆孰大焉。其亲死,列尸弗敛,登屋窥井,挑鼠穴,探涤器,而求其人矣。以为实在则赣愚甚矣;如其亡也必求焉,伪亦大矣!取妻,身迎,袨端为仆,秉辔授绥,如仰严亲,昏礼威仪,如承祭祀。颠覆上下,悖逆父母,下则妻子,妻子上侵事亲,若此可谓孝乎?儒者:「迎妻,妻之奉祭祀,子将守宗庙,故重之。」应之曰:「此诬言也,其宗兄守其先宗庙数十年,死丧之其,兄弟之妻奉其先之祭祀弗散,则丧妻子三年,必非以守奉祭祀也。夫忧妻子以大负絫,有曰『所以重亲也』,为欲厚所至私,轻所至重,岂非大奸也哉!」
    有强执有命以说议曰:「寿夭贫富,安危治乱,固有天命,不可损益。穷达赏罚幸否有极,人之知力,不能为焉。」群吏信之,则怠于分职;庶人信之,则怠于从事。吏不治则乱,农事缓则贫,贫且乱政之本,而儒者以为道教,是贼天下之人者也。
    且夫繁饰礼乐以淫人,久丧伪哀以谩亲,立命缓贫而高浩居,倍本弃事而安怠傲,贪于饮食,惰于作务,陷于饥寒,危于冻馁,无以违之。是若人气,鼸鼠藏,而羝羊视,贲彘起。君子笑之。怒曰:「散人!焉知良儒。」夫夏乞麦禾,五谷既收,大丧是随,子姓皆从,得厌饮食,毕治数丧,足以至矣。因人之家翠,以为,恃人之野以为尊,富人有丧,乃大说,喜曰:「此衣食之端也。」
    儒者曰:「君子必服古言然后仁。」应之曰:「所谓古之言服者,皆尝新矣,而古人言之,服之,则非君子也。然则必服非君子之服,言非君子之言,而后仁乎?」又曰:「君子循而不作。」应之曰:「古者羿作弓,杼作甲,奚仲作车,巧垂作舟,然则今之鲍函车匠皆君子也,而羿、杼、奚仲、巧垂皆小人邪?且其所循人必或作之,然则其所循皆小人道也?」
    又曰:「君子胜不逐奔,揜函弗射,施则助之胥车。」应之曰:「若皆仁人也,则无说而相与。仁人以其取舍是非之理相告,无故从有故也,弗知从有知也,无辞必服,见善必迁,何故相?若两暴交争,其胜者欲不逐奔,掩函弗射,施则助之胥车,虽尽能犹且不得为君子也。意暴残之国也,圣将为世除害,兴师诛罚,胜将因用儒术令士卒曰毋逐奔,揜函勿射,施则助之胥车。』暴乱之人也得活,天下害不除,是为群残父母,而深贱世也,不义莫大焉!」
    又曰:「君子若锺,击之则鸣,弗击不鸣。应之曰:「夫仁人事上竭忠,事亲得孝,务善则美,有过则谏,此为人臣之道也。今击之则鸣,弗击不鸣,隐知豫力,恬漠待问而后对,虽有君亲之大利,弗问不言,若将有大寇乱,盗贼将作,若机辟将发也,他人不知,己独知之,虽其君亲皆在,不问不言。是夫大乱之贼也!以是为人臣不忠,为子不孝,事兄不弟,交,遇人不贞良。夫执后不言之朝物,见利使己虽恐后言,君若言而未有利焉,则高拱下视,会噎为深,曰:『唯其未之学也。』用谁急,遗行远矣。夫一道术学业仁义者,皆大以治人,小以任官,远施周偏,近以修身,不义不处,非理不行,务兴天下之利,曲直周旋,利则止,此君子之道也。以所闻孔某之行,则本与此相反谬也。」
    齐景公问晏子曰:「孔子为人何如?」晏子不对,公又复问,不对。景公曰:「以孔某语寡人者众矣,俱以贤人也。今寡人问之,而子不对,何也?」晏子对曰:「婴不肖,不足以知贤人。虽然,婴闻所谓贤人者,入人之国必务合其君臣之亲,而弭其上下之怨。孔某之荆,知白公之谋,而奉之以石乞,君身几灭,而白公僇。婴闻贤人得上不虚,得下不危,言听于君必利人,教行下必于上,是以言明而易知也,行明而易从也,行义可明乎民,谋虑可通乎君臣。今孔某深虑同谋以奉贼,劳思尽知以行邪,劝下乱上,教臣杀君,非贤人之行也;入人之国而与人之贼,非义之类也;知人不忠,趣之为乱,非仁义之也。逃人而后谋,避人而后言,行义不可明于民,谋虑不可通于君臣,婴不知孔某之有异于白公也,是以不对。」景公曰:「呜乎!贶寡人者众矣,非夫子,则吾终身不知孔某之与白公同也。」
    孔某之齐见景公,景公说,欲封之以尼溪,以告晏子。晏子曰:「不可夫儒浩居而自顺者也,不可以教下;好乐而淫人,不可使亲治;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职;宗丧循哀,不可使慈民;机服勉容,不可使导众。孔某盛容修饰以蛊世,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礼以示仪,务趋翔之节以观众,博学不可使议世,劳思不可以补民,絫寿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行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学不可以导众。今君封之,以利齐俗,非所以导国先众。」公曰:「善!」于是厚其礼,留其封,敬见而不问其道。孔某乃恚,怒于景公与晏子,乃树鸱夷子皮于田常之门,告南郭惠子以所欲为,归于鲁。有顷,闲齐将伐鲁,告子贡曰:「赐乎!举大事于今之时矣!」乃遣子贡之齐,因南郭惠子以见田常,劝之伐吴,以教高、国、鲍、晏,使毋得害田常之乱,劝越伐吴。三年之内,齐、吴破国之难,伏尸以言术数。孔某之诛也。
    孔某为鲁司寇,舍公家而奉季孙。季孙相鲁君而走,季孙与邑人争门关,决植。
    孔某穷于蔡陈之闲,藜羹不糁,十日,子路为享豚,孔某不问肉之所由来而食;号人衣以酤酒,孔某不问酒之所由来而饮。哀公迎孔子,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子路进,请曰:「何其与陈、蔡反也?」孔某曰:「来!吾语女,曩与女为苟生,今与女为苟义。」夫饥约则不辞妄取,以活身,赢饱则伪行以自饰,污邪诈伪,孰大于此!
    孔某与其门弟子闲坐,曰:「夫舜见瞽叟孰然,此时天下圾乎!周公旦非其人也邪?何为舍其家室而托寓也?」孔某所行,心术所至也。其徒属弟子皆效孔某。子贡、季路辅孔悝乱乎卫,阳货乱乎齐,佛肸以中牟叛,桼雕刑残,莫大焉。夫为弟子后生,其师,必修其言,法其行,力不足,知弗及而后已。今孔某之行如此,儒士则可以疑矣。
     卷十
    经上第四十
    故,所得而后成也。止,以炙也。
    体,分于兼也。必,不己也。
    知,材也。平,同高也。
    虑,求也。同,长以正相尽也。
    知,接也。中,同长也。
    智,明也。厚,有所大也。
    仁,体爱也。日中,正南也。
    义,利也。直,参也。
    礼,敬也。圜,一中同长也。
    行,为也。方,柱隅四讙也。
    实,荣也。倍,为二也。
    忠,以为利而强君也。端,体之无序而最前者也。
    孝,利亲也。有闲,中也。
    信,言合于意也。闲,不及旁也。
    佴,自作也。纑,闲虚也。
    狷,作嗛也。盈,莫不有也。
    廉,作非也。坚白,不相外也。
    节,不为所作也。撄,相得也。
    任,士损己而益所为也。似,有以相撄,有不相撄也。
    勇,志之所以敢也。次,无闲而不相撄也。
    力,刑之所以奋也。法,所若而然也。
    生,刑与知处也。佴,所然也。
    卧,知无知也。说,所以明也。
    梦,卧而以为然也。诐,不两可,两不可也。
    平,知无欲恶也。辩,争彼也。辩胜,当也。
    利,所得而喜也。为,穷知而悬于欲也。
    害,所得而恶也。已,成、亡。
    治,求得也。使,谓、故。
    誉,明美也。名,达、类、私。
    诽,明恶也。谓,移、举、加。
    举,拟实也。知,闻、说、亲。名、实、合、为。
    言,出举也。闻,传、亲。
    且,言然也。见,体、尽。
    君、臣、萌,通约也。合,正、宜、必。
    功,利民也。欲正权利,且恶正权害。
    赏,上报下之功也。为,存、亡、易、荡、治、化。
    罪,犯禁也。同,重、体、合、类。
    罚,上报下之罪也。异,二、不体、不合、不类。
    同,异而俱于之一也。同异交得放有无。
    宙,弥异时也。宇,弥异所也。闻,耳之聪也。
    穷,域有前不容尺也。循所闻而得其意,心之察也。
    尽,莫不然也。言,口之利也。
    始,当时也。执所言而意得见,心之辩也。
    化,征易也。诺,不一利用。
    损,偏去也。服,执誽者利。益,大也。巧,转则求其故。
    环俱柢。法同,则观其同。
    库,易也。法异,则观其宜。
    动,域徙也。止,因以别道。正,无非。
    经下第四十一
    止,类以行之,说在同。所存与存者,于存与孰存。
    四足牛马异说,推类之难,说在名之大小。五行毋常胜,说在宜。
    物尽同名,说在二与斗,子与爱,食与招,白与视,丽与暴,夫与履。
    一,偏弃之。
    谓而固是也,说在因。不可偏去而二,说在见与不见、一与二、广与修。无欲恶之为益损也,说在宜。不能而不害,说在容。损而不害,说在余,异类不呲,说在量。知而不以五路,说在久。偏去莫加少,说在故。火热,说在屯。假必悖,说在不然。知其所不知,说在以名取。物之所以然,与所以知之,与所以使人知之,不必同,说在病。无不必待有,说在有无。疑,说在逢、循、遇、过。擢虑不疑,说在所谓。合与一,或复否,说在拒。且然,不可正,而不害用工,说在宜。欧物一体也,说在俱一惟是。均之绝不,说在所均。
    宇域徙,说在长宇久。尧之义也,声于今而处于古,而异时,说在所义。狗,犬也,而杀狗非杀犬也,不可,说在重。使,役、义,说在使。
    不坚白,说在……。荆之大,其沈浅也,说在具。
    无久与宇。坚白,说在因。以楹为抟,于以为无知也,说在意。
    在诸其所然诸未然,说在于是推之。意未可知,说在可用过仵。
    景不徙,说在改为。一少于二,而多于五,说在建位。
    景二,说在重。非半弗斫,则不动,说在端。
    景倒,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可无也,有之而不可去,说在尝然。
    景迎日,说在转。正而不可担,说在抟。
    景之大小,说在杝正远近。宇进无近,说在敷。
    二,临鉴而立,景到,多而若少。说在寡区。
    鉴立,景一小而易,一大而正,说在中之外内。
    鉴团,景一。行修以久,说在先后。负而不挠,说在胜。一法者之相与也,尽类,若方之相合也,说在方。衡而必正,说在得。挈与收反,说在权。狂举不可以知异,说在有不可。牛马之非牛,与可之同,说在兼。倚者不可正,说在梯。循此循此与彼此同,说在异。柱之必住,说在废材。唱和同串,说在功。买无贵,说在反其贾。闻所不知,若所知,则两知之,说在告。贾宜则售,说在尽。以言为尽悖,悖,说在其言。无说而惧,说在弗心。唯吾谓非名也则不可,说在反。域,过名也,说在实。无穷不害兼,说在盈否。知知之,否之,足用也。誖。说在无以也。不知其数而知其尽也,说在明者。谓辩无胜,必不当,说在辩。不知其所处,不害爱之,说在丧子者。无不让也,不可,说在殆。仁义之为内外也,罔,说在仵颜。于一有知焉,有不知焉,说在存。学之益也,说在诽者。有指于二,而不可逃,说在以二参。诽之可否,不以众寡,说在可非。所知而弗能指,说在春也、逃臣、狗犬、贵者。非诽者悖,说在弗非。知狗而自谓不知犬,过也,说在重。物甚不甚,说在若是。通意后对,说在不知其谁谓也。取下以求上也,说在泽。不是与是同,说在不州。
    经说上第四十二
    故,小故,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体也,若有端。大故,有之必然,无之必不然,若见之成见也。体,若二之一,尺之端也。知材,知也者;所以知也,而必知,若明。虑,虑也者以其知有求也,而不必得之,若睨。知,知也者以其知过物而能貌之,若见。智,智也者以其知论物,而其知之也着,若明。仁,爱己者非为用己也,不若爱马者,着若明。义,志以天下为芬,而能能利之,不必用。礼,贵者公,贱者名,而俱有敬僈焉,等异论也。行,所为不善名。行也,所为善名。巧也,若为盗。实,其志气之见也,使人如己,不若金声玉服。忠,不利弱子孩,足将入正容。孝,以亲为芬,而能能利亲,不必得。信,必以其言之当也,使人视城得金。佴,与人遇人,众循。狷,为是之诒彼也,弗为也。廉,己虽为之,知其諰也。节,非身弗行。任,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勇,以其敢于是也,命之;不以其不敢于彼也,害之。力,重之谓下,与重,奋也。生,盈之生,商不可必也。卧,……。梦,……。平,憺然。利,得是而喜,则是利也。其害也,非是也。害。得是而恶,则是害也。其利也,非是也。治,吾事治矣,人有治南北。誉,必其行也,其言之忻。使人督之。诽,止其行也,其言之怍。举,告以文名,举彼实故也。言也者,诸口能之,出名者也。名若画虎也。言也,谓言犹石致也。且,自前曰且,自后曰已,方然亦且。君,以若名者也。功,不待时,若衣裘。赏,上报下之功也。罪,不在禁,惟害无罪,若殆。罚,上报下之罪也。侗,二人而俱见是楹也,若事君。久,古今旦莫。宇,东西家南北。穷,不容尺有穷,莫不容尺无穷也。尽,俱止动。始,时或有久,或无久,始当无久。化,若蛙为鹑。损,偏去也者,兼之体也。其体或去或存,谓其存者损。益,……。儇,俱秪也。库,区穴若,斯貌常。动,偏际从者,户枢免閟。止,无久之不止,当牛非马,若矢过楹。有久之不止,当马非马,若人过梁。必,谓台执者也。若弟兄一然者一不然者,必不必也,是非必也。平,……。同,楗与框之同长也。心中,自是往相若也。厚,惟无所大。日中,……。直,……。圜,规写交也。方,矩见交也。倍,二尺与尺但去一。端,是无同也。有闲,谓夹之者也。闲,谓夹者也。尺前于区穴而后于端,不夹于端与区内。纑,闲虚也者。两木之闲,谓其无木者也。盈,无盈无厚。于石无所往而不得。得二,坚白异处不相盈,相非,是相外也。撄,尺与尺俱不尽。端与端俱尽。尺与端或尽或不尽。坚白之撄相尽。体撄不相尽。仳,两有端而后可。次,无厚而后可。法,意规员三也俱,可以为法。佴,然也者民若法也。说,……。彼,凡牛枢非牛。两也,无以非也。辩,或谓之牛,谓之非牛,是争彼也。是不俱当。不俱当,必或不当,不若当犬。为,欲难其指,智不知其害,是智之罪也。若智之慎之也,无遗于其害也。而犹欲养之,则罹之。是犹食脯也。骚之利害,未可知也,欲而骚,是不以所疑止所欲也。廧外之利害,未可知也,趋之而得刀,则弗趋也,是以所疑止所欲也。观为穷知而县于欲之理。惟食脯而非痴也,养指而非愚也,所为与所不为相疑也,非谋也。已,为衣,成也。治病,亡也。使,令谓,谓也。不必成湿。故也,必待所为之成也。名,物,达也,有实必待文名也。命之马,类也,若实也者必以是名也。命之臧,私也,是名也止于是实也。声出口,俱有名,若姓字俪。谓狗犬,命也,狗吠,举也。叱狗,加也。知,传受之,闻也。方不障,说也。身观焉,亲也。所以谓,名也。所谓,实也。名实耦,合也。志行,为也。闻,或告之,传也。身观焉,亲也。见,特者体也。二者尽也。合,平立反,中志功,正也。义之为,宜也。非彼必不有,必也。圣者用而勿必,必也者可勿疑。权者,两而勿偏。为,造台,存也。病,亡也。买鬻,易也。霄尽,荡也。顺长,治也。蛙鼠,化也。同,二名一实,重同也。不外于兼,体同也。俱处于室,合同也。有以同,类同也。异,二必异,二也。不连属,不体也。不同所,不合也。不有同,不类也。同异交得,旅逼家良,恕有无也。比度,多少也。蛇螾还圜,去就也。鸟逝甲动,坚柔也。剑尤甲,死生也。处室子母,长少也。两绝胜,白黑也。中央,旁也。论行学实,是非也。傩蹜,盛昧也。兄弟,俱适也。身处志往,存亡也。鹤为性,故也。贾宜,贵贱也。超城,员止也。长短、前后、轻重援。闻,……。循,……。言,……。执,……。诺,相从,相去,先知,是,可,五也。正五诺,若人于知,有说。过五诺,若员无直,无说。用五诺,若自然矣。服,难成,言务成之。巧,转九则求执之。法同,取同观同,取此择彼,问故观宜。以人之有黑者有不黑者也,止黑人;与以有爱于人有不爱于人,止爱人,是孰宜止?彼举然者,以为此其然也,则举不然者而问之。若圣人有非而不非。
    经说下第四十三
    止,彼以此其然也,说是其然也;我以此其不然也,疑是其然也。此然是必然,则俱。谓四足兽,与生鸟与,物尽与,大小也。为麋同名,俱斗,不俱二,二与斗也。包、肝、肺、子,爱也。楙茅,食与招也。白马多白,视马不多视,白与视也。为丽不必丽,不必丽与暴也。为非以是不为非,若为夫勇不为夫,为屦以买不为屦,夫与屦也。二与一亡,不与一在,偏去之。有之实也,而后谓之;无文实也,则无谓也。若敷与美,谓是,则是固美也,谓他,则是非美,无谓则疑也。见不见不离,一二相盈,广修,坚白。
    不,举重不与箴,非力之任也。为握者之觭倍,非智之任也。若耳目异。
    木与夜孰长,智与粟孰多,爵、亲、行、贾,四者孰贵?麋与霍孰高?蚓与瑟孰瑟?
    偏,俱一无变。
    假必非也而后假。狗假霍也,犹氏霍也。
    物,或伤之,然也。见之,智也。告之,使智也。
    疑,逢为务则士,为牛庐者夏寒,逢也。举之则轻,废之则重,若石羽,非有力也。柿从削,非巧也,循也。斗者之敝也以饮酒,若以日中,是不可智也。愚也。智与?以已为然也与?愚也。
    合,……。
    俱,俱一,若牛马四足。惟是,当牛马。数牛,数马,则牛马二;数牛马,则牛马一。若数指,指五而五一。
    长宇,徙而有处,宇。宇,南北在旦又在暮,宇徙久。
    不坚白,……。
    抚坚得白,必相盈也。
    在,尧善治,自今在诸古也。自古在之今,则尧不能治也。
    景,光至景亡,若在,尽古息。
    景,二光夹一光,一光者景也。
    景,光之入照若射。下者之入也高,高者之入也下。足敝下光,故成景于上;首敝上光,故成景于下。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库内也。
    景,日之光反烛人,则景在日与人之间。
    景,木柂,景短大。木正,景长小。光小于木,则景大于木,非独小也,远近。
    临,正鉴,景多寡,貌能、白黑,远近、柂正,异于光。鉴景当俱,就去亦当俱。俱用北。鉴者之臭,于鉴无所不鉴。景之臭无数,而必过正。故同处,其体俱,然鉴分。
    鉴,中之内。鉴者近中,则所鉴大,景亦大。远中,则所鉴小,景亦小。而必正。起于中缘正而长其直也。中之外,鉴者近中,则所鉴大,景亦大;远中,则所鉴小,景亦小。而必易,合于中而长其直也。
    鉴,鉴者近,则所鉴大,景亦大;其远,所鉴小,景亦小,而必正。景过正故招。
    负,衡木,加重焉,而不挠,极胜重也。右校交绳,无加焉而挠,极不胜重也。
    衡,加重于其一旁,必垂。权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
    挈,有力也,引,无力也,不必,所挈之止于扦也。绳制挈之也,若以锥刺之。挈,长重者下,短轻者上,上者愈得,下者愈亡。绳直权重相若,则止矣。收,上者愈丧,下者愈得,上者权重尽,则遂挈。
    两轮高,两轮为輲,车梯也。重其前,弦其前。载弦其前胡,而县重于其前。是梯,挈且挈则行。凡重,上弗挈,下弗收,旁弗劫,则下直。扦,或害之也。流梯者不得下,直也。今也废石于平地,重不下,无旁也。若夫绳之引桄也,是犹自舟中引横也。倚、倍、拒、掔、射,倚焉则不正。
    柱,并石絫石耳。夹寝者法也。方石去地尺,关石于其下,县丝于其上,使适至方石,不下,柱也。胶丝去石,挈也。丝绝,引也。未变而名易,收也。
    买,刀籴相为贾。刀轻则籴不贵,刀重则籴不易。王刀无变,籴有变,岁变籴则岁变刀。若鬻子。
    贾尽也者,尽去其所以不雠也。其所以不雠去,则雠。正贾也宜不宜,正欲不欲。若败邦鬻室嫁子。
    无,子在军不必其死生,闻战亦不必其生。前也不惧,今也惧。
    或,知是之非此也,有知是之不在此也,然而谓此南北,过而以已为然。始也谓此南方,故今也谓此南方。
    智论之,非智无以也。
    谓,所谓,非同也,则异也。同则或谓之狗,其或谓之犬也。异则或谓之牛,其或谓之马也。俱无胜,是不辩也。辩也者,或谓之是,或谓之非,当者胜也。
    无,让者酒,未让,殆也,不可让也。故殆于城门与于臧也。
    于,石一也,坚白二也,而在石。故有智焉,有不智焉,可。
    有指,子智是,有智是吾所先举,重。则子智是,而不智吾所先举也。是一。谓有智焉有不智焉可。若智之,则当指之智告我,则我智之。兼指之,以二也。衡指之,参直之也。若曰必独指吾所举,毋举吾所不举,则者固不能独指。所欲指不传,意若未校。且其所智是也,所不智是也,则是智之是不智也,恶得为一,谓而有智焉,有不智焉。
    所,春也,其埶固不可指也。逃臣不智其处,狗犬不智其名也。遗者,巧弗能网也。
    智,智狗不重智犬,则过;重则不过。
    通,问者曰:「子知羇乎?」应之曰:「羇何谓也?」彼曰「羇施」,则智之。若不问羇何谓,径应以弗智,则过。且应必应问之时。若应『长』,应有『深浅』、『大小』,不中;在『兵』人『长』。
    室堂,所存也;其子,存者也。据在者而问室堂,恶可存也?主室堂而问存者,孰存也?是一主存者以问所存,一主所存以问存者。
    五,金水土火火离。然火铄金,火多也。金靡炭,金多也。金之腐木,木罹火。若识麋与鱼之数,惟所利。
    无,欲恶伤生损寿,说以少连,是谁爱也?尝多粟,或者欲不有能伤也。若酒之于人也。且恕人利人,爱也,则唯恕,弗治也。
    损,饱者去余,适足,不害。能害,饱,若伤糜之无脾也。且有损而后智益者,若疟病之人于虐也。
    智,以目见,而目以火见,而火不见。惟以五路智,久不当。以目见,若以火见。
    火,谓火热也,非以火之热我有,若视日。
    杂所智与所不智而问之,则必曰:「是所智也,是所不智也。」取去俱能之,是两智之也。
    无,若无焉,则有之而后无。无天陷,则无之而无。
    擢,疑无谓也。臧也今死,而春也得之又死也可。且,犹是也。
    且然,必然。且已,必已。且用工而后已者,必用工而后已。
    均,发均县,轻重而发绝,不均也。均,其绝也莫绝。
    尧,或以名视人,或以实视人。举友富商也,是以名视人也。指霍是臛也,是以实视人也。尧之义也,是声也于今,所义之实处于古。
    狗,狗犬也,谓之杀犬,可,若两髀。
    使,令使也。义使,义,义不使,亦义。使役,义亦使役,不义亦使役。
    荆,沆荆之有也。则沈浅非荆浅也。若易五之一。
    以楹之抟也,见之,其于意也不易,先智。意,相也。若楹轻于萩,其于意也洋然。
    段、椎、锥俱事于履,可用也。成绘屦过椎,与成椎过绘屦同,过仵也。
    一,五有一焉,一有五焉,十,二五焉。
    非,斫半,进前取也。前,则中无为半,犹端也。前后取则端中也。斫必半,毋与非半,不可斫也。
    可,无也,已给,则当给不可无也。
    正,丸,无所处而不中县,抟也。
    宇,伛不可偏举,宇也。进行者先敷近,后敷远。
    行,行者必先近而后远。远近修也,先后久也。民行修必以久也。久有穷无穷。
    一,方尽类,俱有法而异,或木或石,不害其方之相合也。尽类犹方也,物俱然。
    狂,牛与马惟异,以牛有齿,马有尾,说牛之非马也,不可。是俱有,不偏有偏无有。曰牛与马不类,用牛有角马无角,是类不同也。」若不举牛有角马无角以是为类之不同也,是狂举也。犹牛有齿,马有尾。
    或不非牛而非牛也,则或非牛而牛也,可。故曰「牛马非牛也」,未可,「牛马牛也」,未可。则或可或不可,而曰「牛马牛也未可」亦不可。且牛不二,马不二,而牛马二。则牛不非牛,马不非马,而牛马非牛非马,无难。
    彼,正名者彼此。彼此可:彼彼止于彼,此此止于此。彼此不可:彼且此也。彼此亦可:彼此止于彼此。若是而彼此也,则彼彼此此也。
    唱无遇,无所用,若稗。和无遇,使也,不得已。唱而不和,是不学也。智少而不学,必寡。和而不唱,是不教也。智而不教,功适息。使人夺人衣,罪或轻或重;使人予人酒,义或厚或薄。
    闻,在外者,所不知也。或曰「在室者之色若是其色」。是所不智若所智也。犹白若黑也,谁胜?是若其色也。若白者必白。今也智其色之若白也,故智其白也。夫名以所明正所不智,不以所不智疑所明。若以尺度所不智长。外,亲智也;室中,说智也。
    以,誖,不可也。之人之言可,是不悖,则是有可也。之人之言不可,以当,必不审。
    惟,谓是霍可,而犹之非夫霍也,谓彼是是也。不可谓者,毋惟乎其谓。彼犹惟乎其谓,则吾谓不行。彼若不惟其谓,则不行也。
    无,南者有穷则可尽,无穷则不可尽。有穷无穷未可智,则可尽不可尽未可智。人之盈之否未可智,而人之可尽不可尽亦未可智。而必人之可尽爱也,悖。人若不盈无穷,则人有穷也。尽有穷无难。盈无穷,则无穷尽也,尽无穷无难。
    不,不智其数,恶智爱民之尽之也?或者遗乎其问也?尽问人则尽爱其所问,若不智其数而智爱之尽之也,无难。
    仁,仁爱也。义,利也。爱利,此也。所爱所利,彼也。爱利不相为内外,所爱利亦不相为外内。其为仁内也,义外也,举爱与所利也,是狂举也。若左目出右目入。
    学,以为不知学之无益也,故告之也,是。使智学之无益也,是教也,以学为无益也教,悖。
    论诽,诽之可不可,以理之可诽,虽多诽,其诽是也;其理不可非,虽少诽,非也。今也谓多诽者不可,是犹以长论短。
    非诽,非己之诽也。不非诽,非可非也。不可非也,是不非诽也。
    物,甚长甚短,莫长于是,莫短于是,是之是也,非是也者,莫甚于是。
    取,高下以善不善为度,不若山泽。处下善于处上,下所请上也。
    不是,是则是,且是焉。今是之于是,而不之于是,故是否之是不之,则是而不之焉。今否之于是,而是之于是,故是与不是之同说也。
    卷十一
    大取第四十四
    天之爱人心,薄于圣人之爱人也;其利人也,厚于圣人之利人也。大人之爱小人也,薄于小人之爱大人也;其利小人也,厚于小人之利大人也。以臧为其亲也而爱之,爱其亲也;以臧为其亲也而利之,非利其亲也。以乐为利其子,而为其子欲之,爱其子也;以乐为利其子,而为其子求之,非求其子也。
    于所体之中,而权轻重之谓权。权非为是也,亦非为非也。权,正也。断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害之中取小也,非取害也,取利也。其所取者,人之所执也。遇盗人,而断指以免身,利也;其遇盗人,害也。断指与断腕,利于天下相若,无择也。死生
    利若,非无择也。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一人以利天下也。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于事为之中,而权轻重之谓求。求,为之非也。害之中取小,求为义,非为义也。为暴人语天之为是也,而性,为暴人歌天之为非也。诸陈执既有所为,而我为之陈执,执之所为,因吾所为也;若陈执未有所为,而我为之陈执,陈执因吾所为也。暴人为我为天之以人非为是也,而性。不可正而正之。利之中取大,非不得已也;害之中取小,不得已也。所未有而取焉,是利之中取大也;于所既有而弃焉,是害之中取小也。
    义可厚,厚之;义可薄,薄之,谓伦列。德行、君上、老长、亲戚,此皆所厚也。为长厚,不为幼薄。亲厚,厚。亲薄,薄。亲至,薄不至。义,厚亲不称行而顾行。为天下厚禹,为禹厚也。为天下爱禹,乃为禹之爱人也。厚禹之加于天下,而厚禹不加于天下。若恶盗之为加于天下,而恶盗不加于天下。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己在所爱,爱加于己。伦列之爱己,爱人也。圣人恶疾病,不恶危难。正体不动,欲人之利也,非恶人之害也。圣人不为其室,臧之故,在于臧。圣人不得为子之事。圣人之法,死亡亲,为天下也。厚亲,分也,以死亡之,体渴兴利。有厚薄而毋伦列,之兴利为己。
    语经:语经也,非白马焉,执驹焉说求之,无说非也。杀犬之无大,非也。三物必具,然后足以生。
    臧之爱己,非为爱己之人也。厚不外己。爱无厚薄,誉己,非贤也。义,利,不义,害。志功为辩。
    有友于秦马,有友于马,也智来者之马也。
    爱众世与爱寡世相若。兼爱之有相若。爱尚世与爱后世,一若今之世人也。鬼,非人也,兄之鬼,兄也。天下之利驩。圣人有爱而无利,俔日之言也,乃客之言也。天下无人,子墨子之言也。犹在。
    不得已而欲之,非欲之也,专杀臧。非杀臧也。专杀盗,非杀盗也。
    小圜之圜,与大圜之圜同。不至尺之不至也,与不至千里之不至不异,其不至同者,远近之谓也。是璜也,是玉也。
    意楹,非意木也,意是楹之木也。意指之人也,非意人也。意获也,乃意禽也。志功,不可以相从也。
    凡誉爱人,利人也,为其人也。富人,非为其人也。有为也以富人。富人也,治人有为鬼焉。为赏誉利一人,非为赏誉利人也。亦不至无赏誉于人。智亲之一利,未为孝也,亦不至于智不为己之利于亲也。
    智是世之有盗也,尽爱是世。智是室之有盗也,不尽恶是室也。智其一人之盗也,不尽是二人。虽其一人之盗,苟不智其所在,尽恶其朋也。
    诸圣人所先为,人效名实。实不必名。苟是石也白,败是石也,尽与白同。是石也唯大,不与大同,是有使谓焉也。以形貌命者,必智是之某也,焉智某也。不可以形貌命者,唯不智是之某也,智某可也。诸以居运命者,苟入于其中者,皆是也,去之,因非也。诸以居运命者,若乡里齐、荆者,皆是。诸以形貌命者,若山丘室庙者,皆是也。
    智与意异。重同,俱同,连同,同类之同,同名之同,同根之同,丘同,鲋同,是之同,然之同。有非之异,有不然之异。有其异也,为其同也,为其同也异。一曰乃是而然,二曰乃是而不然,三曰迁,四曰强。子深其深,浅其浅,益其益,尊其尊。察次由比因至,优指得,次察声端名,因情得。匹夫辞恶者,人有以其请得焉。诸所遭执,而欲恶生者,人不必以其请得焉。
    圣人之拊渎也,仁而无利爱,利爱生于虑。昔者之虑也,非今日之虑也;昔者之爱人也,非今之爱人也。爱获之爱人也,生于虑获之利,虑获之利,非虑臧之利也,而爱臧之爱人也,乃爱获之爱人也。去其爱而天下利,弗能去也。昔之知啬,非今日之知啬也。贵为天子,其利人不厚于匹夫。二子事亲,或遇孰,或遇凶,其亲也相若。非彼其行益也,非加也。外埶无能厚吾利者。藉臧也死而天下害,吾持养臧也万倍,吾爱臧也不加厚。
    长人之与短人也同,其貌同者也,故同。指之人也与首之人也异。人之体,非一貌者也,故异。戕剑与挺剑异,剑以形貌命者也,其形不一,故异。杨木之木与桃木之木也,同。诸非以举量数命者,取之尽是也。故一指,非一人也,一人之指,乃是一人也。方之一面,非方也,方木之面,方木也。
    夫辞以故生,以理长,以类行也者。立辞而不明于其所生,妄也。今人非道无所行,唯有强股肱,而不明于道,其困也,可立而待也。夫辞以类行者也,立辞而不明于其类,则必困矣。故浸淫之辞,其类在鼓栗。圣人也,为天下也,其类在于追迷。或寿或卒,其利天下也指若,其类在礜石。一日而百万生,爱不加厚,其类在恶害。爱上世有厚薄,而爱上世相若,其类在蛇蚿。爱之相若,择而杀其一人,其类在院下之鼠。小仁与大仁,行厚相若,其类在申。凡兴利除害也,其类在漏瓮。厚亲不称行而类行,其类在江上井。不为己之可誉也,其类在猎走。爱人非为誉也,其类在逆旅。爱人之亲若爱其亲,其类在官苟。兼爱相若,一爱相若,一爱相若,其类在死也。
    小取第四十五
    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焉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有诸己不非诸人,无诸己不求诸人。或也者,不尽也。假者,今不然也。效者,为之法也;所效者,所以为之法也。故中效,则是也;不中效,则非也,此效也。辟也者,举也物而以明之也。侔也者,比辞而俱行也。援也者,曰子然,我奚独不可以然也?推也者,以其所不取之,同于其所取者,予之也。是犹谓也者同也,吾岂谓也者异也。夫物有以同而不,率遂同。辞侔之也,有所至而止。其然也,有所以然也。其然也同,其所以然不必同。其取之也,有所以取之。其取之也同,其所以取之不必同。是故辟、侔、援、推之辞,行而异,转而诡,远而失,流而离本,则不可不审也,不可常用也。故言多方,殊类异故,则不可偏观也。
    夫物或乃是而然,或是而不然。或一周而一不周,或一是而一非也,不可常用也。故言多方,殊类异故,则不可偏观也。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获,人也,爱获,爱人也。臧,人也,爱臧,爱人也。此乃是而然者也。获之亲,人也,获事其亲,非事人也。其弟美人也,爱弟,非爱美人也。车,木也,乘车,非乘木也。船,木也,入船,非入木也。盗人,人也,多盗,非多人也;无盗,非无人也。奚以明之?恶多盗,非恶多人也;欲无盗,非欲无人也。世相与共是之。若若是,则虽盗人也,爱盗非爱人也,不爱盗非不爱人也,杀盗人非杀人也,无难矣。此与彼同类,世有彼而不自非也,墨者有此而非之,无他故焉,所谓内胶外闭,与心毋空乎,内胶而不解也。此乃是而不然者也。
    夫且读书,非读书也,好读书,好书也。且斗鸡,非斗鸡也,好斗鸡,好鸡也。且入井,非入井也,止且入井,止入井也。且出门,非出门也,止且出门,止出门也。若若是,且夭,非夭也,寿夭也。有命,非命也。非执有命,非命也。无难矣。此与彼同类,世有彼而不自非也,墨者有此而众非之,无也故焉,所谓内胶外闭,与心毋空乎,内胶而不解也。此乃是而不然者也。爱人,待周爱人,而后为爱人。不爱人,不待周不爱人,不周爱,因为不爱人矣。乘马,不待周乘马,然后为乘马也。有乘于马,因为乘马矣。逮至不乘马,待周不乘马,而后为不乘马。此一周而一不周者也。
    居于国,则为居国,有一宅于国,而不为有国。桃之实,桃也。棘之实,非棘也。问人之病,问人也;恶人之病,非恶人也。人之鬼,非人也;兄之鬼,兄也。祭人之鬼,非祭人也;祭兄之鬼,乃祭兄也。之马之目眇,则谓之马眇;之马之目大,而不谓之马大。之牛之毛黄,则谓之牛黄;之牛之毛众,而不谓之牛众。一马,马也,二马,马也。马四足者,一马而四足也,非两马而四足也。马或白者,二马而或白也,非一马而或白。此乃一是而一非者也。
    耕柱第四十六
    子墨子怒耕柱子,耕柱子曰:「我毋俞于人乎?」子墨子曰:「我将上大行,驾骥与羊,子将谁驱?」耕柱子曰:「将驱骥也。」子墨子曰:「何故驱骥也?」耕柱子曰:「骥足以责。」子墨子曰:「我亦以子为足以责。」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鬼神孰与圣人明智?」子墨子曰:「鬼神之明智于圣人,犹聪耳明目之与聋瞽也。昔者夏后开使蜚廉折金于山川,而陶铸之于昆吾;是使翁难雉乙卜于白若之龟,曰:『鼎成三足而方』,不炊而自烹,不举而自臧,不迁而自行,以祭于昆吾之虚,上乡』!乙又言兆之由曰:『飨矣!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九鼎既成,迁于三国。』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数百岁矣。使圣人聚其良臣与其桀相而谋,岂能智数百岁之后哉!而鬼神智之。是故曰,鬼神之明智于圣人也,犹聪耳明目之与聋瞽也。」
    治徒娱、县子硕问于子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子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子兼爱天下,未云利也;我不爱天下,未云贼也。功皆未至,子何独自是而非我哉?」子墨子曰:「今有燎者于此,一人奉水将灌之,一人掺火将益之,功皆未至,子何贵于二人?」巫马子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掺火者之意。」子墨子曰:「吾亦是吾意,而非子之意也。」
    子墨子游荆耕柱子于楚,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耕柱子处楚无益矣。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子墨子曰:「未可智也。」毋几何而遗十金于子墨子,曰:「后生不敢死,有十金于此,愿夫子之用也。」子墨子曰:「果未可智也。」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子之为义也,人不见而耶,鬼而不见而富,而子为之,有狂疾!」子墨子曰:「今使子有二臣于此,其一人者见子从事,不见子则不从事;其一人者见子亦从事,不见子亦从事,子谁贵于此二人?」巫马子曰:「我贵其见我亦从事,不见我亦从事者。」子墨子曰:「然则,是子亦贵有狂疾也。」
    子夏子徒问于子墨子曰:「君子有斗乎?」子墨子曰:「君子无斗。」子夏之徒曰:「狗豨犹有斗,恶有士而无斗矣?」子墨子曰:「伤矣哉!言则称于汤文,行则譬于狗豨,伤矣哉!」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舍今之人而誉先王,是誉槁骨也。譬若匠人然,智槁木也,而不智生木。」子墨子曰:「天下之所以生者,以先王之道教也。今誉先王,是誉天下之所以生也。可誉而不誉,非仁也。」子墨子曰:「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异,此诸侯之所谓良宝也。可以富国家,众人民,治刑政,安社稷乎?曰不可。所谓贵良宝者,为其可以利也。而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异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之良宝也。今用义为政于国家,人民必众,刑政必治,社稷必安。所为贵良宝者,可以利民也,而义可以利人,故曰,义天下之良宝也。」
    叶公子高问政于仲尼曰:「善为政者若之何?」仲尼对曰:「善为政者,远者近之,而旧者新之。」子墨子闻之曰:「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对也。叶公子高岂不知善为政者之远者近也,而旧者新是哉?问所以为之若之何也。不以人之所不智告人,以所智告之,故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对也。」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大国之攻小国,譬犹童子之为马也。童子之为马,足用而劳。今大国之攻小国也,攻者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守为事;攻人者,亦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攻为事。故大国之攻小国也,譬犹童子之为马也。」
    子墨子曰:「言足以复行者,常之;不足以举行者,勿常。不足以举行而常之,是荡囗也。」
    子墨子使管黔敖游高石子于卫,卫君致禄甚厚,设之于卿。高石子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者。去而之齐,见子墨子曰:「卫君以夫子之故,致禄甚厚,设我于卿。石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是以去之也。卫君无乃以石为狂乎?」子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伤!古者周公旦非关叔,辞三公东处于商盖,人皆谓之狂。后世称其德,扬其名,至今不息。且翟闻之为义非避毁就誉,去之苟道,受狂何伤!」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无道,仁士不处厚焉。』今卫君无道,而贪其禄爵,则是我为苟啖人食也。」子墨子说,而召子禽子曰:「姑听此乎!夫倍义而乡禄者,我常闻之矣。倍禄而乡义者,于高石子焉见之也。」
    子墨子曰:「世俗之君子,贫而谓之富,则怒,无义而谓之有义,则喜。岂不悖哉!」
    公孟子曰:「先人有则三而已矣。」子墨子曰:「孰先人而曰有则三而已矣?子未智人之先有。」
    后生有反子墨子而反者,「我岂有罪哉?吾反后」。子墨子曰:「是犹三军北,失后之人求赏也。」
    公孟子曰:「君子不作,术而已。」子墨子曰:「不然,人之其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诛,今也善者不作。其次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遂,己有善则作之,欲善之自己出也。今诛而不作,是无所异于不好遂而作者矣。吾以为古之善者则诛之,今之善者则作之,欲善之益多也。」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我与子异,我不能兼爱。我爱邹人于越人,爱鲁人于邹人,爱我乡人于鲁人,爱我家人于乡人,爱我亲于我家人,爱我身于吾亲,以为近我也。击我则疾,击彼则不疾于我,我何故疾者之不拂,而不疾者之拂?故有我有杀彼以我,无杀我以利。」子墨子曰:「子之义将匿邪,意将以告人乎?」巫马子曰:「我何故匿我义?吾将以告人。」子墨子曰:「然则,一人说子,一人欲杀子以利己;十人说子,十人欲杀子以利己;天下说子,天下欲杀子以利己。一人不说子,一人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十人不说子,十人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天下不说子,天下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说子亦欲杀子,不说子亦欲杀子,是所谓经者口也,杀常之身者也。」子墨子曰:「子之言恶利也?若无所利而不言,是荡口也。」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今有一人于此,羊牛犓豢,维人但割而和之,食之不可胜食也。见人之作饼,则还然窃之,曰:『舍余食。』不知日月安不足乎,其有窃疾乎?」鲁阳文君曰:「有窃疾也。」子墨子曰:「楚四竟之田,旷芜而不可胜辟,呼虚数千,不可胜,见宋、郑之闲邑,则还然窃之,此与彼异乎?」鲁阳文君曰:「是犹彼也,实有窃疾也。」
    子墨子曰:「季孙绍与孟伯常治鲁国之政,不能相信,而祝于丛社,曰:『苟使我和。』是犹弇其目,而祝于丛社曰:『苟使我皆视』。岂不缪哉!」
    子墨子谓骆滑牦曰:「吾闻子好勇。」骆滑牦曰:「然,我闻其乡有勇士焉,吾必从而杀之。」子墨子曰:「天下莫不欲与其所好,度其所恶。今子闻其乡有勇士焉,必从而杀之,是非好勇也,是恶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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