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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学回归心灵深层的方法(3)

胡塞尔意识到,逻辑思维的方法对于寻求相对真理的自然科学是必需、有效的,但对于认识纯粹的先验自我则是无效、甚至是有害的;认识先验自我必须依赖一种直觉或本质的直观。它是自我意识的内省活动,既不指涉具体的事实,也不包含对任何个体存在的肯定,而仅指纯粹的自我意识的“本质的洞察”。由此可见,“本质的直观”与“本质的还原”是对同一过程的不同称谓,不过一就手段而言、一就目的而言罢了。事实上,胡塞尔甚至将本质的直观看作是现象学的精髓,能达成经验论与独断论之间“对立的解决”。他在为《大不列颠百科全书》撰写的词条中特别强调,现象学一方面“用得到必然扩展的、原本给予性直观的经验概念取代了经验论者的有限‘经验’”,另一方面“通过最普遍的、与先验主体性、自我、意识以及被意识的对象有关的本质直观的理性主义克服了有限的、独断论的理性主义”。[6]201若果真如此,无疑是认识论领域继康德之后的又一次重大推进。 
    三、柏格森的“直觉”说 
    如果说胡塞尔倡导的还原偏重于确立认识活动的先验自我,那么柏格森宣扬的直觉则倚重于强调审美活动能直达生命的底蕴。在西方,很多哲学家将艺术看作是最能体现完满人性的文化形式,谢林甚至认为艺术哲学应该是整个哲学大厦的拱心石。 
    谢林是近代自然哲学的创始人,22岁时就出版了相关著作,此后又宣扬先验哲学和同一哲学。这种思想历程不免让人眼花缭乱,但就他本人而言当是合乎逻辑的。他心目中的自然界,是一部写在神奇奥秘、严加封存的书卷里的诗;而所谓绝对同一,是其神秘之源,不可思议、超越语言,必须通过直观才能领悟。他宣称自己的整个体系都是以直观的级次不断提高的过程为依据,“这个过程是从自我意识中最初级的、最简单的直观开始,而到最高级的,即美感的直观为止。”[7]278
    美感的直观之所以处在最高的层级,在于它使主体与无意识产生的自然界中的宇宙精神合而为一,宇宙精神则客观化于世界之中且人格化于自我之中,于是达成主体与客体的绝对无差别的同一。因而我们看到,天才艺术家创造出的艺术品,将主体与客体、自由与必然、理想与现实、质料和形式等融合为一个和谐的整体,就像宇宙精神创造自然界一样。比较而言,无论是理论(科学)活动还是实践(道德)活动,主体与客体之间总是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别。也正因为如此,艺术对于追寻绝对者、无限者的哲学家来说就是最崇高的东西,它好像给哲学家打开了至圣所。 
    谢林关于艺术直觉的思想受到德国浪漫主义文学家的影响。歌德全部的世界观和艺术观就建立在有机或目的论的概念上,认为诗人和思想家的最高天赋是在部分中直观整体,于具体事物中发现理念,这种情况可看作是人类仿佛是神一般的一瞥。[8]499 
    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虽然在当时的德国被视为异类,但也不乏浪漫主义的情愫。他的名著《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由于源自康德的物自体与现象界之分,容易让人误解为是关于客观世界的描述,其实它属于人类学哲学而非宇宙学哲学。具体一些说,他沿袭了康德哲学的路数,通过剖析人自身来解释世界——包括物理世界和文化世界。在他看来,“意志与身体的同一性”法则可以被叫作“最高意义上的哲学真理”[9]155;当然也可以说,我的身体是我的表象,是我的意志的客体性。这样,认识世界其实也是认识我自己。 
    他将认识活动分为直观表象和概念思维两层,由于后者可以为伪,所以往往直观认识比理性认识更为真实和可靠:“……直观是一切证据的最高源泉,只有直接或间接以直观为依据才有绝对的真理;并且确信最近的途径也就是最可靠的途径,因为一有概念介于其间,就难免不为迷误所乘”。[9]114对于直观的推崇还涉及这样的逻辑理由:概念思维只适宜于在时间和空间中把握世界的表象,而意志是物理世界和人类心灵的本原,是盲目的无休止的冲动的力量(叔本华视一切力都是意志),既没有时间性也没有空间性,所以当借助于反身内视的直观(包括体验);就是意志的客体化而为时空中的具有个体性的表象,人们若通过纯粹的直观(伴随着无欲)认识(可谓之观照)它,就可以避免既有成见或利害考虑的误导或蒙蔽。后者在审美活动中最为常见,叔本华因而高度赞许审美和艺术活动。 
    柏格森与叔本华一样,认为宇宙万物都是表象,它的本质是一种盲目的、永动不息的生命冲动或生命之流。它仿佛一条河流,连续不断,其中每一种状态既预示着以后,也包含着以往,故可称为绵延。生物的进化、社会的发展均源于内在生命冲动的创化。这种生命之流甚至可以说是上帝的体现,而人类在自由地活动时,也能亲身体验到这种创造,因此,生命之流既是世界万物的本质,也是人类生存的底蕴。 
    在他看来,认识生命与认识物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前者流动于时间之中,后者静止于空间之中;前者是内容丰富的统一,后者是不能统一的杂多;前者是绝对自由的,在必然性之外,后者在因果关系之中,有必然性可寻;等等。依靠科学的理智不可能认识生命之流,因为它只能适用于认识物质的自然界,揭示其因果性、必然性;且受功利的支配,只能有选择地获得一些相对真理;而其认识成果是以符号代替指称对象,与对象本身相比永远是不完满的。认识生命必须超越科学的方式,通过自我的内省,即直觉,才有可能达到与生命之流的交融。 
    直觉是一种基于本能的与科学的理智相反的方法,可以到达人的存在的根基,亲切地体验深层自我的绵延状态。柏格森写道:“所谓直觉,就是一种理智的交融,这种交融使人们自己置身于对象之内,以便与其中独特的、从而是无法表达的东西相符合。”[10]3这里所谓的“独特”其实是指独一无二,即绝对;所谓“无法表达”是指超越言词和概念;而“符合”则指与生命之流契合无间、浑然一体。凭借直觉达到这样的境地,便获得了绝对真知并且实现了自由。毋庸讳言,“理智的交融”的表述甚为含混而让人费解。统观柏格森的著述,它似乎蕴涵这样的思想:心灵最初的能力是本能,后来逐渐发展出理智,而后本能经由反思转变为直觉。这三种心灵能力既有创化的时序之分,又有应对的领域之异,实际上还有层次的高低之别。若就创化时序而言,直觉是否定(理智之于本能)之否定(直觉之于理智)的产物;如从层次高低着眼,则直觉是一种与本能相似(但没有功利羁绊)、且超越理智(但含有自我意识)的最高心灵能力,本能、理智、直觉大致对应于心灵系统由浅入深的三层次。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