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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唯物主义是德国古典哲学的一个逻辑前提(4)

黑格尔是辩证思维的奠基者,但他并不绝对地排斥形而上学的思维,而是把后者当作辩证思维的环节或准备。在黑格尔看来,形而上学的方法相当于思维的知性阶段,而辩证思维则相当于思维的理念阶段。他指出:“注重抽象理智的启蒙派”,在思维过程中仅仅“凭借它的形式的抽象”。“其主要特点,在于以抽象的有限的知性规定去把握理性的对象,并将抽象的同一性认作最高原则。”“这种形而上学未能达到具体的同一性,而只是固执着抽象的同一性”[44]。这里所谓的抽象,并不是说它不涉及具体内容,而是说它只是对事物进行孤立的、片面的、外在的规定,既不懂得事物的内在联系,更不懂得事物之间的对立和相互转化,“不知道,那无差别的东西就是绝对分裂着自己的东西。”[45]
    形而上学的知性认识虽然有局限性,但在黑格尔看来,它仍有存在的权利,这表现在:第一,用知性概念来认识有限事物还是有用的,它可以把握有限事物的性质。黑格尔说:“无疑地,对有限事物必须用有限的名言以称谓之,这正是知性施展其功能的处所。”[46]第二,知性思维是达到“思辨理性”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阶段,“在思辨的哲学里,知性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阶段’(Moment)或环节,但这个环节却是不能老停滞不前进的‘阶段’。”[47]形而上学或知性作为阶段存在的根据,就是思维有确定性的一面。
    “在哲学里,最紧要的,就是对每一思想都必须充分准确地把握住,而决不容许有空泛和不确定之处。”[48]这里所说的,就是要有确定的知性规定,这种确定性显然是有限的和片面的,但是为了达到全面的辩证的规定,就必须经过这些有限的和片面的规定。辩证思维具有确定的内容、其流动性是确定的事物的转化,而不是倏忽即逝、不可捉摸的东西。哲学若没有丝毫的确定性,就会流于相对主义,这就走到了形而上学思维的另一极端或片面而远离了真理。因此,在黑格尔看来,“被规定的和抽象的概念是条件,或不如说是理性的本质的环节。”[49]
    法国唯物主义是启蒙运动的最高峰,它同样片面地固执着抽象同一和“非此即彼”的知性规定,当它遇到两个相反的论断时,便片面地肯定一个,而否定另一个,形而上学地割裂对立面之间的联系,使二者永远达不到真正的统一,然而,正像我们所指出的,在思维过程中,抽象同一是达到具体同一的一个必要环节;同样地,在哲学史中,形而上学也是达到近代辩证法的—个必要环节,就像黑格尔所指出的:“一如在思想的逻辑系统里,每一思想的形态有它独自有效准的地位,并且通过进一步向前的发展而被贬降为附从的环节,同样每一个哲学在全部过程里是一特殊的发展阶段,有它一定的地位,在这地位上有它的真实意义和价值。”[50]法国唯物主义对德国古典哲学来说,正是这样一个“有真实意义和价值”的逻辑环节。就此,普列汉诺夫说道:“法国唯物主义者们的形而上学方法和德国唯心主义的辩证法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低等数学和高等数学之间的关系。”[51]高等数学超越了低等数学,但它包含有低等数学的内容,并且是从后者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同样,德国古典哲学的辩证法也超越了法国唯物主义的形而上学,但它包含有形而上学哲学中所形成的内容,并且是在形而上学的土壤之中萌发的。法国唯物主义的机械论和形而上学成了逝去的环节,不是因为它被抛弃了,而是因为它们被吸收到后来的哲学里面了。譬如,德国古典哲学并不因为法国唯物主义强调必然性就否认这一概念,而是给它加入了辩证的内容,即:一方面认为必然性本身是通过偶然而体现出来的,同时又认为自由正是建立在必然性基础上的。
    从法国唯物主义向德国古典哲学的转化和过渡,不仅有其可能性,也有其必然性。黑格尔就知性思维向思辨理性过渡的必然性问题作过研究。他认为,对辩证的理性来说,“其基础须在对知性的规定必然互相冲突这一觉察里去寻找”[52]。在黑格尔看来,知性规定是有限的,凡是有限的就是矛盾的,抽象的知性反思为了做出知性规定,就必须超出具体事物的直接性。对认识来说,这一步是必要的,否则,就做不出初步的概括和规定,但是,为了认识事物的内在本质,又必须进一步超出知性规定,使被知性分离了的事物再从思想中联系起来。既要分离,又要联系,这本身就是矛盾。这种矛盾的发展,必然使认识超出知性阶段,而上升到理性阶段,因为“矛盾正是对知性的局限性的超越和这种局限性的消解”[53]。
    然而,知性向思辨理性的过渡,是在知性反思的成熟阶段才显示出其必然的趋势来;而在初始阶段,诸知性规定之间存在着的不适应性或差异性,还未进入直接对立的状态。黑格尔指出:“知性诚然通过抽象普遍性形式,给予它们这样一个姑且说是有的坚硬,为它们在质的领域和反思领域里所不具有的;但是知性通过这一单纯化,同时使它们有了精神并磨砺它们,以致它们恰恰是在这一顶点上才获得消解自己并过渡为它们的对立物的那种能力。任何事物所能达到的最高成熟状态或阶段,就是它在其中开始没落的那种状态或阶段。”[54]法国唯物主义恰好处在知性或形而上学思维方式发展的顶峰阶段,在这里,形而上学内部的诸原则、范畴和规定之间的冲突成熟了,从互相差异和不适应转化为尖锐的对立;在这种情,,况下,法国唯物主义必然表现出试图解决自己体系内部的矛盾的尝试,从而体现出由形而上学向辩证法过渡的趋势。因而,法国唯物主义形而上学体系内部的某些规定,就不再表现为辩证的东西的反面,而是表现为辩证法的萌芽和低级形式。狄德罗的“分裂意识”就集中体现了这种过渡形式。由于法国唯物主义的形而上学体系中出现了某些辩证思维的萌芽,这就必然进一步加剧体系内部诸因素的尖锐对立,并导致体系的解体,从而为辩证思维的形成开辟道路。因此我们说,法国唯物主义的功绩,不在于以朦胧的形式猜测到了多少辩证法的思想因素,而在于它把形而上学发展到了顶点,从而使其超出了自己的界限而结束了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生命力。
    黑格尔曾指出:“反驳一个原则就是揭露它的缺陷,但它是有缺陷的,因为它仅只是共相或本原或开端。如果反驳得彻底,则这个反驳一定是从原则自身里发展出来的,而不是根据外来的反面主张或意见编造出来的。所以真正说来,对一个原则的反驳就是对该原则的发展以及对其缺陷的补足,如果这种反驳不因为它只注意了它自己的行动的否定方面没意识到它的发展和结果的肯定方面从而错认了它自己的话”[55]。德国古典哲学就是以法国唯物主义为其理论起点的,因此它既是对法国唯物主义的肯定,也是对它的否定。通过肯定,实现了德国古典哲学对法国唯物主义的逻辑继承;通过否定,则完成了德国古典哲学以法国唯物主义为前提的质的飞跃或发展。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