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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加勒哲学思想评述(5)

四、热情的理性主义者和高远的理想主义者
    彭加勒立足经验,注重实验事实,但也并不是一个狭隘的经验论者和实用主义者。他承认科学理论和科学思维在科学中的重要作用(有时也对科学理论的意义和作用估价不足)。即使在他为经验至高无上的地位辩护时,也依然认为理论是人类理智的自由创造,实验证据更多地是指导而不是限制科学家能够做出的选择。他是一个热情的理性主义者。
    彭加勒认为,我们不能只限于推广实验,并且还要校正它们。如果物理学家不愿意作这种修正,而以赤裸裸的实验为满足,他势必会说出许多离奇的定律来。因此他说:“赤裸裸的事实对我们来说是不够的,因此我们要有经过整理的科学,即有组织的科学。”([1],p.101)彭加勒还明确指出:“经验并非一切,而且学者也不是被动的,他没有等待真理跑来找他,或者期待真理碰到他鼻子尖上的机会。他必须去迎接真理,正是他的思考向他揭示出通向真理的道路。”([1],p.5)他尖锐地批评那些“最藐视理论的人”,指责他们“天天吃理论的食粮而不自知”。他说:“假若失去这种食粮,进步会立即中止,我们将会像古老的中国那样,不久便会停滞不前。”([1],p.279)。
    的确,彭加勒并不满意孔德、马赫的实证主义。众所周知,法国是实证主义的发源地,直到世纪之交,实证主义依然在法国颇有声势,科学家甚至拿不准,他们的基础理论是否能够适用于实验室研究的现象,更不必说提出超越于他们所能直接观察到的世界的本性的理论了。作为一个聪明的科学家,避免谈论关于太阳系起源和宇宙演化这些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问题是明智之举。但是,彭加勒并没有随波逐流,他不仅申明了自己的上述观点,而且还认真地讨论了宇宙论假设。他还从方法论上论证了假设在科学中的重要作用,他断言,“没有假设,科学家将寸步难行。”([1],p.6)。
    彭加勒看到了理性的巨大威力。他认为,宗教虽然能够摆布信仰者,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它的信徒。“信仰只能强加于少数人,而理性却会给一切人留下烙印,我们必须致力于理性。”他在批评勒卢阿(Le Roy)坚持本格森的反理智主义时说:“如果他把理智看作是完全无能为力的、那只不过是把更大的地盘给予其他认识源泉,例如心情、情感、本能、信仰。”([1],p.322)彭加勒还看到,正确的思想体系一旦出现,便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和自我增殖的能力,即纯粹思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把握实在。他说:“正像个别人死去而人类不死一样,个别的思想即使消灭了,而真理依旧永存。这是因为,正像人可以生育一样,思想也可以产生思想。” 
    彭加勒对“以为真理在于实用,舍实用即无真理”的实用主义观点大加抨击,他极力倡导“为科学而科学”,“为真理本身的美而忘我追求真理”,他是一个高远的理想主义者。彭加勒说过:“人们甚至不应该说行动是科学的目的。我们也许从未对天狼星施加任何影响,难道我们能够以此为借口而责怪对于天狼星的研究吗?相反地,依我之见,认识才是目的,而行动则是手段。”([1],p.325)在彭加勒看来,仅仅着眼于直接应用的人,不会给后世留下任何东西,当面临新的需要时,一切必须重新开始。他认为:“仅以应用为目的科学是不可能有的,真理只有结合在一起才是丰富的。如果我们仅仅使自己囿于期望得到直接结果的真理,那就会失去中间环节而不再连锁。”([1],p.277)
    彭加勒明确表示:“对于真理的求索应当是我们活动的目标,这才是活动的唯一最终价值。”([1],p.205)他认为,唯有真理才是美的,热爱真理是伟大的事情,在彭加勒看来。科学家研究自然,并非只是因为有用处,他之所以研究自然,是因为自然很美,是因为自然本身具有一种纯粹理性能够把握的理性美。科学家所作的工作,与其说像庸人认为的那样是为了得到物质结果,倒不如说他们“感觉到这种审美情绪,并把这种情绪传给能体验到这种情绪的人”([11],p.140)。“科学家之所以投身于长期而艰巨的劳动,也许为此缘故甚于为人类未来的福利。”([1],p.367)彭加勒强调指出,文明的目的不在于福利,唯有科学和艺术才能增文明之光,物质福利之所以有价值,只是因为它能够给人们以自由,使之全神贯注地从事理想事业。
    彭加勒的理性主义和理想主义精神无疑是当时流行的实证主义、非理性主义、实用主义的解毒剂,也是对当时反科学潮流的一种反动,并为理论科学争得了应有的地位,从而成为二十世纪科学中的唯理论传统的先驱。这些都是值得肯定的。(作者:李醒民)
    参考文献
    这三本书的英译本是:H. Poincaré,The Foundations of Science,Authorized Translation by G.B. Halsted,The Science Press,New York and Garrison,N.Y., 1913.
    H.Poincaré,Mathemalics and Science:Last Essays,Translated by Tohn.W.Bolduc,Dorer Publications,Inc,New York,196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版,第219、220页。
    《列宁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版,第310页。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版,第74,77页。
    Mary Jo Nye,Molecular Reality:A Perspective on the Scientific work of Jean Perrin,1972年,第37-38页
    S.Goldberg,Henri Poincaré and Einstein’s Theory of Relativity,Am.J.phys,35(1967), pp. 934-944.
    S.Goldberg,Poincaré Silence and Einstein’s Relativity,Bri Jour.HiS.Sci,5(1970), pp.73~84.
    广重彻:相对论起源,《科学史研究》,14(1975), 5~15.(日文版)
    《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许良英等编译,商务印书馆,第137,140页。
    彭加勒(H.Poincaré);《科学家と詩人》,平林初之輔訳,岩波書店,1927,p.37.(日文版)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