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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儒家立场论全球伦理与普遍人权(2)


    二、切实遵循各种文化中已有的“本土伦理”
    当今人类解决道德困境面临的问题不是没有伦理的问题,而是有伦理而不遵守的问题;即孔子所谓“智及之仁不能守之”的问题。在当今已有的各大文化体系中,古代圣人们已经依其特有的历史文化形式确立了个人及其群体应当遵循的伦理标准,而且这些标准是可作为“万世法”的永恒标准;也就是说,各大文化体系中的古圣人们已经为我们今天指明了“生活的终极意义和相应地该如何生活的解释”,我们不要妄自尊大地去“发明创造”所谓“新伦理”,只要按照古圣人们为我们确立的伦理标准生活我们就能获得有意义的幸福人生了。每—种文化虽然对“生活的终极意义和相应地该如何生活的解释”有历史文化形式上的差异;即有语言上、习俗上、制度上、学理上以及精粗深浅中正偏至上的差异,但各文化中的伦理在精神实质上大体皆指向“善”。因此,在当今不能形成“全球伦理”的特定历史条件下,只要每一个民族及其个人能切实遵循其文化中古圣人所指明的伦理,人类当前面临的道德困境并不难解决。在我看来,人类当前的道德困境恰恰是生活在每一文化中的人们不遵循其文化中的伦理所致。如在和平问题上,近百年来西方人不遵循基督教“登山宝训”的博爱伦理,而遵循“社会达尔文主义”弱肉强食的所谓“新伦理”(强盗伦理),结果西方人变为专靠武力侵略扩张的帝国主义与军国主义,与强盗无异,最后导致两次世界大战,给人类带来了无数灾难。至今在以西方文化为主导的国际关系中盛行的仍是这种以军事实力与经济实力为国家目标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伦理;不仅基督教文化世界如此,印度教文化世界与儒教文化世界亦如此。 (如尼赫鲁放弃了甘地基于印度教尊重生命的伦理而接受了西方社会达尔文主义弱肉强食的伦理,大力发展现代军事工业,最终使印度成为当今南亚军事大国;又如日本近代放弃儒教道德完全信奉西方社会达尔文主义规则而蜕变为军国主义,中国近代以来亦被迫放弃儒家道德理想追随西方社会达尔文主义已成为东亚军事强国。)时至今日,世界军事实力的竞争虽不甚明显,但经济实力的竞争则如火如荼,如果国际间源自西方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规则不变,经济实力的竞争不过是军事实力竞争的前奏。夫如是,建立在社会达尔文主义规则上的世界最终会因为各国实力的消长打破力量的平衡最后导致战争。故现代世界不能实现永久和平,其根本原因则是放弃了东西方文化中古圣人已确立的博爱仁道伦理,若东西方各国能不折不扣地切实实行并真正做到各自文化传统中已存在的古老伦理,则废除社会达尔文主义规则实现永久和平则不难。又如在生态问题上,西方没有遵循基督教文化已有的“金规则”,而是把自己不愿要的生态环境破坏转嫁到第三世界国家,如不砍自己国家的树却大量进口别国的木材,不挖自己土地中的矿藏却大量廉价进口别国的矿藏,更有甚者将核废料运往第三世界国家倾倒埋藏。再如日本,根本放弃了儒教已有的“恕道”(“金规则”),自己的森林覆盖保护得非常好,却为了进门木材大量砍伐南亚的热带雨林;制造了大量登山电动缆车出口国外造成别国自然风景的严重破坏,自己的富士山则一辆不用。至于中国,则根本不遵循儒家“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尊重自然的“天人合一”伦理,而是追随西方急速地工业化,最后造成对自然生态万劫不复的破坏。(大跃进时土法炼钢几乎将全国的树砍光,水资源的污染滥用已使太湖变黑黄河断流,现在的农村已几乎看不见我儿时常见的麻雀、八哥、喜鹊、布谷、画眉等飞鸟,乡间的河中已无虾可捉无鱼可钓。凡此种种,可知中国不遵循自己古已有之的伦理而遵循西方近代以来攻伐自然的伦理,对中国自然生态的破坏是何等的严重!)至于世界面临的贫穷问题与男女问题亦可作如是观。总之,当今世界上各大文化体系中已具备了非常丰富美善的伦理,这些伦理不仅是好的、可欲的(儒家讲“可欲之谓善”),并且得到各自历史文化传统几千年人心智慧的滋养护持,具有相当大的亲和力与认同力,只要现代人类能各自真正切实遵循这些自己古亦有之的“本土伦理”,人类当前的道德困境就能够得到克服。因此,制定所谓“全球伦理”要求所有文化传统中的人共遵之是不现实的,不必要的,也是无效力的。解决当前人类道德困境的首要任务不是去不切实际地凭借理性制定抽象的“普世伦理”,而是去复兴、弘扬、光大各种文化传统中已有的“本土伦理”;当今人类的道德灾难不是因为没有人类共通的伦理原则所致,而是因为各大文化传统中的“本土伦理”式微衰落人们不遵循其固有的伦理原则所致。职是之故,解决当今人类面临的道德困境就只能回到人类各大文化传统中的“本土伦理”,并真正地切实地遵循此一伦理,而不是抛开“本土伦理”去制定所谓“全球伦理”或“世界伦理”。试想,若当今人类连自己文化传统中的伦理都不遵守,怎么会去遵守另一抽象的、外在的、与自己文化传统无关的“普世伦理”呢?这里再强调一遍:当代人类的道德病痛不是因为没有伦理,而是因为不遵守各自传统文化中已有的伦理!
    三、《全球伦理普世宣言》中的“西方中心论”倾向
    《全球伦理普世宣言》在《总则》中写道:“我们肯定并赞成这些正面的人类价值——自由、平等、民丨主、对相互依存的承认、对公正和对人权的承诺……。”在这里,《全球伦理普世宣言》不自觉地犯了“西方中心论”的错误(此错误即是“以西方文化为人类共法”的错误),因为自由、平等、民丨主、人权是西方文化的产物与特质,而不是“人类价值”。以中国儒家文化为例,就不如此肯定赞成这些价值,因这些价值与儒家价值存在着某种层面与程度的冲突,如儒家强调个人对家国天下的道德责任而不怎么强调个人自由,即把道德责任放在行为价值的第一位,个人自由则放在其次;儒家不赞成形式理性一刀切的西方平等观,而是以“礼”的“中和精神”强调“等差之爱”、合理的等级制度以及相应于每一合理等级的生命价值与行为准则;儒家不赞成民丨主,因为民丨主的平面化、世俗化、庸人化以及贤与不肖各—票的所谓平等化使有道德、有智慧、有品位、有高才而不肯与庸愚为伍的人不能进入政治去转化政治;儒家亦不完全肯定人权,因人权源于人的利益欲求而非道德实现,只有反抗压迫的消极意义而无更高的价值目的。即使在所谓“对话时代”的今天,中国儒家文化对西方自由、平等、民丨主、人权等价值也是有限制地、有选择地、有保留地、极谨慎地承认接受,绝不会完全拥抱认同,其原因在于源自中国历史文化传统的儒家价值在其发生学意义上(即渊源上)与西方价值存在着许多差别与不同,而有些差别与不同则是本质性与渊源性的,永远都不可能会通融合。正因为中国儒家文化并不如此完全肯定赞同自由、平等、民丨主、人权等西方价值,故这些价值只能是“西方价值”而非“人类价值”。《全球伦理普世宣言》不自觉地把“西方价值”等同于“人类价值”,违背了其《宣言·原则》中所说的“应该使用所有宗教和伦理集团都能接受的词语和形象,它的词语应该是‘以全人类为基础的”’原则,因自由、平等、民丨主、人权等价值并非是“以全人类为基础的词语”,而是“以西方文化为基础的词语”。由此可见,“西方文化中心论”在当今之世影响是何等之深,就连制定《全球伦理普世宣言》的这些非常尊重非西方文化的人都不自觉地受其影响,亦可知当今解决人类道德困境的当务之急不是去制定所渭“全球伦理”或“世界伦理”,而是去消除无所不在的“西方中心论”。“西方中心论”消除,各种文化都自觉地真正遵循自己的“本土伦理”,此各自“本土伦理”的共通处即是“全球伦理”,又何必再去制定一另外的形式上的“全球伦理”呢?至于《全球伦理普世宣言》所言西方自由、平等、民丨主、人权是“正面的”人类价值,此处所谓“正面”我则不敢苟同。因这些西方价值在今天看来已经出现了许多负面效用,前面所言之社会达尔文主义规则问题、第三世界之贫穷问题、全球生态环境破坏问题以及人类男女关系不能各正性命与婚姻家庭日趋脆弱破裂问题无不与这些西方价值有直接关联。现代西方文化是全球主导性的文化,具有强烈的霸权色彩,故现代人类自觉不自觉地都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因而现代人类面临的诸多困境灾难都与西方文化有内在牵联。是故,解决现代人类困境灾难的首要途径就是去深切反省批判上述西方价值的负面作用,纠正西方文化的偏颇与歧出,而不是掩饰西方文化的缺失把西方价值上升到属于全人类的所谓“正面”价值。《宣言》的制定者们在制定《宣言》时未能深切反省批判西方价值的负面作用,而是把西方价值看作不证自明的普世真理,这在我看来不能不是一件非常遗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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