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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托利民主理论批判 (3)

作者之所以歪曲了多数原则的认识论基础,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他完全用一种孤立的、静止的视角来看待人民与专家的关系。在作者那里,一个孤立的、封闭的专家群体被隔绝于人民群众之外,以至于决策的多数没有理性,而理性的少数无权决策。于是,我们只能在理性而不民主的专家决策或民主而无理性的多数决策之间作一选择。“概括地说吧,我们对人民的依赖程度越大,可能获得的理性计划就越少;反过来说,我们越是依赖专家,权力在民意义上的民主就越少。”我们说,这种专家外在于人民的情况只存在于作者的想象之中,所以,由此而导致的两难困境也不过是作者又一个庸人自扰的幻觉而已。在民主理论中,所考虑的问题是当权者与人民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专家与外行之间的关系。在无权的人民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专家。这些有真才实学的专家并不孤立于人民之外,他们就是人民。因此,阻碍他们发挥重要作用的不是心怀妒忌的人民,而是不懂装懂、倚权仗势的特权人物。相反,只有民主政治,才为这些专家提供了可以发挥自己影响力的机会和条件。在真正的民主政治中,人民实在没有必要在理性与民主之间做一生死选择,而是完全可以通过民主方式来获得真正的理性和自由。 
    正如当代伟大的自由主义思想家哈耶克所指出的那样:“正是因为我们通常都不知道谁最有知识,我们才将决策的问题留给了一种不受我们控制的程序去解决。但是有一个道理却是恒久不变的,即正是从行事方式不同于多数所规定的标准的少数那里,多数习得了知识并做出了较优的决策。”所以,“主张民主的论点,其实预设了任何少数意见都可能变成一种多数意见。”萨托利虽然也认为民主的前景取决于多数与少数之间的自由转换,但他只是从意志自由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因此在他那里,多数与少数之间的转换是任意的和没有什么客观理由的。而哈耶克则准确地看到,少数向多数过渡的依据是客观知识和正确的选择。恰恰是为了实现这种具有真正理性精神的转变,我们才应该建立平等的人际关系和一个不受任何人的主观意志左右的程序机制,使得少数向多数的过渡成为可能。民主主义并不否认,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真正了解具体问题的人总是少数。但民主主义坚持认为,这个有知识的少数始终是具体的、与社会所面临的问题有关的,所以事先我们一般都无法确切地知道谁属于这个有知识的少数。除非实行多数原则,我们不可能通过其他的方式使那些真正了解事实真相的人脱颖而出,利用各种机会和条件将自己的意见传达给大众,将少数人的知识变成大多数人可以善加利用的财富。所以,与作者及其他一些精英主义者所说的相反,多数原则并不否认正确的总是少数,它只是否认某个固定的少数会必然地与这个正确的少数相一致;多数原则也不否认权力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作用,它所否定的是将权力视为一种认识工具和决策依据的企图。多数原则并不奢望参与决策的每个人都能做出明智的决定,但它确实希望,通过将决策权平等地给予每个人,能够为那些少数有识之士发挥应有的作用提供必要的条件。而实践也证明,从多数原则出发,社会总可以找到有知识的少数,这些有知识的少数也总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而将决策权完全托付给一个人或少数人,这实际上就是假设人类已经穷尽了所有的知识,并且这些知识完全可以由某个天才掌握。这种假设不仅在逻辑上无法成立,而且在现实生活中,也必然会使社会在许多情况下处于束手无策的境地。 
    以上我所说的专家是一个广义的概念,它涵盖了所有在各自领域中有一技之长的人。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作者对“专家”的界定要比我窄得多,他实际上是将专家特指为那些“精通如何主宰——不是知识,而是——人民的人”。因此,自然科学家和社会科学家以及其他领域中卓有建树的人在他那里就不算是“专家”了。也只有将专家理解为政客或行政官僚,上面关于将专家与人民相区分的言论才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但问题在于,将决策权交给政治“专家”就真的能实现决策的理性化吗?任何一次决策都是为了解决实际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对于那些精通统治术的政客们来说,可能与被他们统治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无知,他们也必须为自己配备专家。这样,在掌握着统治权力的专家与能够解决具体问题的专家之间就会自然产生这么一个问题:即当两者发生冲突时,究竟是权力为大还是知识为大。这个问题提给那些主张以知识作为决策权依据的精英主义者们是很不愉快的,因为恰恰是这个问题构成了一切精英主义者的阿基里斯之踵。如果权力占了知识的上风,那么无论从什么角度衡量,我们都无法认为这样产生出的政策是“理性”的;而如果知识占了权力的上风,那么又有什么理由认为民主与理性之间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难道那些无权但有知识的专家不是人民中的一部分?因此,再也没有什么比泰纳的那句“一千万人的无知加起来也不等于一点知识。”的名言更能充分暴露出特权阶层的狭隘立场和对人民群众集体智慧的偏见了。一千万个零相加依然等于零,但一千万个一相加决不等于一。将人民群众说成是无知的“群氓”,不仅是对那些无权但有知识的人的诬蔑,而且也与现代精英主义所提倡的“竞争式民主”相矛盾。竞争是要有裁判的,如果人民是无知的,那么谁有资格评判那些“竞争领导权的少数”?当权者竞相争取人民选票的竞争又有什么意义?也正是从精英主义对人民集体智慧的蔑视以及将权力奉为知识依据的潜台词中,民主主义看到了由之通往极权统治的危险倾向。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