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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观 (8)

与拉兹的观点不同,伯林的自由主义不是建立在自主性概念的基础上,虽然他也承认自主性是一种善。在伯林看来,这种以自主性为基础的自由主义过分高抬了一种生活理想,这种理想本来是有争议的有疑问的。还有许多并非自主的却是很好的生活,自由的社会也保护这些生活,比如尼姑的生活,职业军人的生活,或者那些献身于自己的事业的热情的艺术家们的生活,他们的生活中包含了一些罕见的很珍贵的善,然而这些生活不仅是很不相同的,而且也远不是自主的。选择的基本自由所支持的观念并不是自主性的观念,而是自我创造的观念,这里被创造的自我可能是非常好的但却不是自主的。在伯林和一些自由主义者如罗马斯基(Lomasky)”看来,要求自我创造须符合理性自主性的理想,这实际是一个不可接受的和不必要的限制性要求。这种要求排除了传统主义者的生活以及神秘主义者的生活(他们的选择坚守着由继承而来的自我同一性),也排除了享乐主义者的生活,对享乐主义者来说,固定不变的同一性可能是一种无用的累赘,自主性所要求的那种深思熟虑也是一些不堪忍受的烦恼。这里,伯林的自由主义与以拉兹为代表的那种自主的自由主义是根本不同的。伯林认为,否定的自由而不是自主性才是自由的首要的基本的含义,这表现出伯林相信这种多元论比理性的自主性观念能够容纳更多更丰富的自我创造的形式。正是在这个基本点上,伯林对自由含义的理解与拉兹的伦理多元论对自由的理解分道扬镳了。 
    这里还需要讨论一下伯林进一步反对理性自主性的论据,对此我后面还要提到。伯林的论据是,对于单个个人来说,一些可重视的善和计划与他的个性发展并不总是协调一致的:由于一些特殊的香、美德、优点和计划在基本要素层面就是不可和谐共存的,个人可能为了得到一些善不得不放弃另一些善,同时他也完全认识到这种放弃意味着遭受一定的价值损失,也知道实践理性不可能援引某种原则来解决他的生活中的这种冲突。个人主体可能被迫地在这些不可共存的善和美德之间进行选择,这种在不可通约的价值间进行的选择就是“基本选择”。有时候选择情势比这还要严酷。追求理性的自主性,如果它还需要增强自我认识的话,这种自我认识的增强还可能会导致个人某种能力(这些能力依赖于对生命或生存的压制,依赖于缺乏自知之明而存在)的削弱或毁坏。伯林的这个论据是在他的一篇重要的但是被忽略了的论文《从希望和恐惧来规定自由》“中提出的。在这篇论文中他猜想,伟大艺术家的天才——如凡高Van Gogh)或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的天才——可能依赖于缺乏自知之明,随着自我认识的增加这种天才就遭到了破坏或损伤。一个成功的心理分析学家很可能会把凡高变成一个心满意足的人,但因此凡高未必能够保得住他原来具有的那种绘画能力。因此,自主性的理想不仅排斥其他的生活理想,而且可能会对个人形成一种自我限制。通过提高自知之明来追求自主性可能耗尽一个人的力量和能力,这些能力作为自我的重要构成要素是由他的选择所创造的,也是他追求一定目标所必要的;这些目标被人们看作是实现具有内在价值的活动的基本条件,由此也规定了自我的特点。如果我们的个人本质中包含着冲突和矛盾,那么我们的能力必然难以得到全面的增加。比如,在许多人身上,深刻的自我认识抑制了进行成功的实践活动所需要的那种活力和胆量,或者是削弱了从事艺术活动所要求的那种强烈的想象力;确实,许多人越是反思省察自己的生活越是感到这是木值得过的生活。对许多人,也许对所有人来说,自主的主体所需要的各种能力不可能得到全面的发展。正是由于这种情况,或者用我的话说,由于这种司空见惯的平凡的事实,自主性的理想,即如穆勒的全面的或和谐发展的个人那种理想,就被人们所遗忘或忽略。伯林力求唤起人们对这些事实的注意。 
    伯林和拉兹都主张存在着多样的不可通约的善,他们都是价值多元论者。他们也都认为人类生活中的许多善在许多情况下是相互竞争的、不可和谐共存几乎在所有的个人生活中都不可能全面地获得它们。然而,伯林的多元论与拉兹的多元论又有不同的地方,伯林认为善依赖于恶,或者以恶为前提,正确的行为中也包含着错误。正是他的价值多元论的这个方面使伯林的自由主义具有竞争的特征,也形成了他对于所反对的理性自主性理想的那种矛盾态度。如果许多善的概念和生活方式不能结合在一个自主的主体中,它们只是人类在其中自由地进行选择而实现着自我创造的方式;如果作为自主性之前提条件的批判性反思和自知之明会削弱人的创造力、个人对自主性的追求可能导致人的一些力量的枯竭,那么,尽管一些人发现不得不追求自主性这种理想,而一个自由的社会也应该保护这种理想,自主性也不可能是自由的政治伦理的基础。由于坚持自主性和和谐发展的个人的理想既不是自由主义的核心也不是自由主义的基础,伯林的自由主义与穆勒的自由主义也背道而驰。 
    在这一方面,虽然伯林的自由主义有点类似于“政治自由主义”(也就是后期的罗尔斯拒绝把自由的实践建立在一个像自主性这种综合性的理想基础上的自由主义),但却与任何完美主义的自由主义比如拉兹的那种自由主义完全不同。它拒绝接受完美主义,但并不是参照在罗尔斯和德瓦康的自由主义中所发现的其逻辑一贯性是很值得疑问的中立的理想(像拉兹所显示的那样,)而是指出有许多值得过的生活并非是自主的生活(但也是由自我选择的生活)。伯林的自由主义的重要意义还在于它也不是根据康德的那种先验的超越了各种善的正义观(如在罗尔斯和德瓦康的著作中发现的那种正义观)来反对完美主义,在反对康德以义务论作为道德思维的基础这个方面,伯林与拉兹是一致的。特殊地说,伯林和拉兹都坚持政治伦理不是也不能以正义为基础。在伯林和拉兹看来,政治伦理之所以不能以正义为基础,是因为人类正义的内容和根据都不能仅仅按照它们对于人类善的贡献来理解。然而,由于伯林既不把亚里士多德的人类发展的观念作为伦理学的最终界限,也不认为自主性在伦理学中居于中心地位,他与拉兹又发生了根本分歧。相反,伯林反对完美主义的主张是从他的价值多元论中导引出来的,他明确地认为,值得过的生活的多样性远远超过了自由理论所谓的自主主体的生活的范围。换句话说,如果伯林的伦理学理论能根据人类发展的概念来转换的话,那可以说它主张人类发展的形式是多元的和不可通约的观点是根本反亚里土多德主义的,而这种主张根源于通过选择活动形成了人性的多元性这种完全反亚里土多德的观点。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