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网-国学经典-国学大师-国学常识-中国传统文化网-汉学研究移动版

首页 > 传统文化 > 宗教哲学 >

试论“道”的原始二重性——“无”和“有”(1)

一、“道”与“一”、“无”和“有”的抵牾


    在追问世界之本原方面,老子在中国哲学史上是非常深刻的。作为史官,老子虽然能接触到大量的史书和史实,但整本《老子》五千言丝毫不涉及具体的人物和事件,直接切入哲学问题,思想连贯、文风一致,这在中国先秦古籍中可谓独树一帜。他明确提出了“道”的范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第42章。下引该书只注章名),“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第25章)等等表述,都昭示了“道”的超验性和本原性。由于“道”难以捉摸,它“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老子》第14章)它“精至于无伦,大至于不可围,”(《庄子·则阳》。下引该书只注篇名)不在经验世界之内,语言不能准确表达。于是,老子采用了比喻来暗指,如它善于处下,为“水”(第8章、第78章、);未始故作,似“婴儿”(第10章,第28章);未经雕凿,像“朴”(第15章,第28章,第32章,第37章)等。他也采用了“玄”(第1章)、“深”(第65章)、“大”(第25章,第34章,第67章)、“微”(第14章)、“远”(第25章)等等来描述它。老子还说,它本来如此,叫做“自然”。此外,他还提出了“一”(第14章、第39章、第42章)、“二”(第42章)、“三”(第42章)、“无”(第1章、第2章、第11章、第40章)、“有”(第1章、第2章、第11章、第40章)等抽象概念来对之进行哲学思考。 “道”的提出及围绕上述这些范畴进行的思辨极大地丰富了中国哲学的内容。但由于这些概念比较模糊,没有统一的界定,这就引起了理解上的困难和诸多歧义。有的把“道”等同于“一”,有的把“道”等同于“无”,也有的把“一”等同于“无”,老子则说“道生一”、“无生有”。“道”与“一”、“无”和“有”是什么关系?“道”到底是“生一”还是等同于“一”?“道”是生“无”还是等同于“无”?“一”与“无”有什么关联?
    我们首先来看看“道”与“一”的关系。“一”被创造性地作为哲学术语使用始于老子。当他用“夷”“希”“微”三者来说明“道”不能被感官捕捉时,他就说这“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第14章)。在第22章又说:“圣人抱一为天下式”,而在第39章更说:“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一”如此重要,几乎可看作“道”的别名。所以后人在理解“道”与“一”的关系时,很容易就把“道”与“一”联系在一起。庄子就说“道通为一”。(《齐物论》)在《天下》篇中他总结关尹、老聃的思想是“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后来的其他学派也有把“道”与“一”并列使用的,如《韩非子·扬权》提出:“道无双,故曰一。”《吕氏春秋·大乐》也说:“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老子想尔注》注解说:“一者,道也”。老子本人虽然把“一”作为一个重要的哲学概念,但没有确定地把“一”放在与“道”同等的位置上。他对“道”与“一”之关系最明确的表达是“道生一”。
    “道”与“无”的关系同样存在歧义。除了表达普通意义上的有、没有外,老子还多次提到具有形而上学意义的“无”,如“无,名天地之始”(第1章)、“有生于无”(第40章)等。他一般都是将“无”与“有”作为一对范畴而同时提到的。在后来的注释者那里,“道”与“无”和“有”开始混用,有的把“无”与“一”和“道”等同,以至于用“无”取代了“道”。《庄子·知北游》说:“犹其有物也,无已。”他还说:“泰初有无,无有无名。”(《庄子·天地》)当然,庄子的追问并没有停止于“无”,他进一步提出了“无有”、“无无”、“无无有”。“无”、“有”作为一对哲学范畴被大量地讨论,并从本体论的角度进行发挥的则是在魏晋时期。这期间出现了何晏、王弼的“贵无论”和裴頠的《崇有论》。《列子注》引何晏《道论》中的话说:“有之为有,恃无以生;事而为事,由无以成。”《晋书》说王弼“祖述老庄,立论以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也。”(《晋书·王衍传》)这句话可看作贵无论的纲要。王弼注解《老子》42章时说:“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由无乃一,一可谓无。”这样,“无”几乎取代“道”而成了王弼的最高哲学概念。王弼的思路是先把“道”与“一”联系,然后再通过“一”与“无”联系,最后得出“一”就是“无”,也就是“道”的结论。他略去了“有”,而把“无”独立出来,直接谈论“道”、“一”、“无”的关系。关于《老子》书中的“道”与“无”和“有”关系的讨论持续到现代。冯友兰先生就曾说:“《老子》中的宇宙观当中,有三个主要的范畴:道,有,无。因为道就是无,实际上只有两个重要范畴:有,无。”(冯友兰,第44页)他把“道”“无”“有”三者视之为名虽不同而实际则一的东西,认为“道”就是“无”。胡适先生也讲过“无”与“道”最相像,简直是一样的。他说:“道与无同是万物的母,可见道即是无,无即是道。”(胡适,第47页)可以看出,胡适先生在讨论“道”与“无”的关系时,回避掉“有”,而直接谈论“道”与“无”;而冯友兰先生认为老子哲学中就只有“有”和“无”两个重要范畴,而略去了“道”。其实,老子没有直接说过“道”还可以叫做“一”或“无”,他倒说过“道”可以勉强称为“大”(第25章)。
    老子关于“万物”的起源问题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老子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第40章),还说“有,名万物之母(第1章),但在“有生于无”这个前提下,其实就是“无”是万物的根源。老子也有“道”经过“一”、“二”、“三”等中间环节而“生万物”的思想(第42章)。其他如“渊兮,似万物之宗”(第4章),以及“道者,万物之奥”(第62章)等,都意在说明“道”是“万物”的根源。这样,关于“万物”就有两条线索和两个来源。一是“无”→“有”→“万物”,二是“道”→“一”→“二”→“三”→“万物”。“道”和“无”都是“万物”的根源,难怪人们要把“无”与“道”等同。
    上述对“道”与“一”、“无”、“有”关系的理解显得互相矛盾。清代学者孙星衍《问字堂集·晏子春秋序》说:“凡称子书,多非自著”。子书既然都假多人之手而成,其义参差、不周延是难免的。要想得到古书中的严整体系,需要今人在理解的基础上进行重构。本文将在通行本《老子》的基础上,尝试以理性建构的方式,用概念化的哲学语言“分化”、“外化”和“内化”来重释“道”的逻辑演化过程及其与“一”、“无”和“有”的关系,并归纳上述种种说法。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