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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还是无”断想(7)

 五  中国古代哲学中的“无” 
    在汉语中,哲学上的“存在”、“有”,或者“是”,系外来观念。关于存在的形而上学,只是在西方语言中才能产生的问题。西方哲学存在的概念,在汉语中难以得到优渥。哲学家为寻找汉语对应于西方“存在”的词,颇费踌躇。不过西方人也为存在一词挠过头。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存在问题是西方哲学2500年的老问题,然而又是许久被遗忘的问题。然而,也许一个根本就疏忽了存在问题的民族,压根儿就谈不到遗忘的问题呢!遗忘也者,原来记得,后来忘却也。
    谢和耐说,汉语没有表示“存在”的动词,那种作为稳定的、永久的和超越可见事实的“存在”观念,在中国是鲜(汉语中特有的表示否定的词特别丰富——安按)为人知的。印欧语言中的结构帮助希腊社会形成超越一切实在且与感性的和短暂的实在相对立的思想。 张东荪也说,中国哲学没有本体论。 西方哲学特有的本体论和印欧拼音文字语言密切相关。中国文字是在象形文字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表意符号系统,西方文字则是表音符号系统。本体论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它使用较为形式化的西方语言。从柏拉图开始,它就作为纯粹原理而与现实世界相脱离而独立存在。西方语言的文字形式和语法规则,使得它有可能成为表达本体论的手段。
    在古代中国,有人鼓吹“虚无”本体论和“虚无”形而上学,但“虚无”、“不在”和“缺席”乃是存在的匮乏和本体的缺失。西方哲学重视“有”和“存在”,中国东方哲学重视“无”和“不在”,有点故弄玄“虚”,玩“空”手道,无“是”生“非”。“无”“无有”和不存在不能作为本体,因为本体论的“本体”就是存在。本体论,就是“有”论、“在”论、“是”论。可见,“虚无本体论”乃是一个矛盾的术语,是“有的无”、“方的圆”、“白的黑”、“大的小”,根本不成立。虚无不是本体,因为本体就是存在的意思。一说到本体或本体论,就是指有、是、在,而不是非、无、莫、蔑、乌、否、没、未、漫、甭、亡、微等表示否定和虚无的词。中文里表示“虚无”的词很多,这是从消极和否定方面思想,不是积极思维。我们中国哲学和学术可以从“逻各斯中心论”得到的,远胜过从“反逻各斯中心论”中学到的。
    影响中国哲学至深且远的一个问题毕竟是中国哲学在“无”字上狠下功夫。东方的“空”、“无”带来消极“无为”。这可也是中西思维的一个重大差别。老庄哲学已经隐含着以“无”为本体,以“万有”为末的萌芽。魏晋玄学则大力张扬之。中国哲学的太虚法师们喜欢太虚,这太虚和西方的太一可能大不一样。
    老子认为大道本体,即有即无,亦有亦无,惚兮恍兮,恍兮惚兮,叫人迷迷糊糊。老子确信,在天地未形之前,并非绝对的空无,而是某种混沌未分的东西。它先天地而生,无须再追究其原因。这东西先于天地,原始而固存。寥寂无形,无声无臭,“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见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所谓“不可致诘”,就是无须追究其源头。
    这和西方哲学追溯到上帝(最高的有——Supreme Being )不同。“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绝对的“无”,不可能产生一切的“有”。这个无,不过是太初的混沌,不是指眼空无物。绝对的“空无”,根本无法产生“有”。所以“有”与“无”,只能是“有形”和“无形”,“有名”和“无名”,不是指“虚无”或者“空无”,不是佛教的“断灭空”“顽空”。
    当然老子的“无”,指的是物理学的空间,而不是本体论的虚无,其实是“有”,只是“无形”和“未形”而已。所以说,“道统有无”。
    老子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子其实很难担当哲学家的名分。祸福在他这里没有严格界限。祸也是福。“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可塞翁失马,毕竟是损失,失马能自己跑回来,而且另外带回一匹马,这几率极小。大多数失马不会自己跑回来。况且,带回来的无主之马,贪昧得之,于心何安!失马复得,本是好事,老子认为“安知非祸?”然而,他根本抹煞得失有无的界限。事物毕竟有质的规定性。有和无,好与坏,得与失,不能颠倒。这是常识。儿子骑马摔断了腿,老子认为也是福:逃避服兵役!可是这兵役制乃强调公民的社会责任。我们的青年不会为逃兵役自断其腿。伤残总是不幸的。老子完全没有荣辱观,国家有难,居然不赴死。彼言生死有无祸福,实将对立双方等量齐观。他讲的转化,实乃和光同尘,等一无判,无质变量变矛盾斗争条件变化。老子的“正言若反”,无任何条件。抹煞差异,取消对立,空言无差别,和合固矣,但是也没有进步可言。中国旧式学人藐视一切法规,敌视自由民主人权,虚无哲学也。
    王弼将“无”独立化、单纯化。然而,“无”不能成为独特的超然的概念的体系。所谓“有无相生,有生于无”,指的是有形生于无形。无形,指万物之未形。“有”生于“无”,“虚”出于“实”,指的是“无形”而“有形”生焉。无形,道也,有形,万物也。“有生于无”,指的是“有形”生于“无形”。王弼提出本末关系是母子关系:“本为无为”,“无”作为虚寂的本体,乃万有之源。所以要“崇本息末”。
    然而,裴頠认为,“无”是“无”,“有”是“有”,二者毫不相干。“有”不可能生于“无”。他反对贵无贱有。郭象也认为,无既无矣,则不能生有。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