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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现代文化保守主义略论 (2)


    二、文化保守主义者的爱国情怀
    在近代以来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下形成发展起来的中国文化保守主义,内蕴着十分强烈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这是值得我们以充满敬意的心态去体认和礼赞的。
    戊戌变法失败、特别是义和团运动以后,章太炎认识到不推翻清廷统治,“欲士之爱国,民之敌忾,不可得也,浸微浸削,亦终为欧、美之奴隶而已矣”。(13)故其“提倡国粹”,意在“用国粹激动种姓,增进爱国的热肠”。(14)他曾对之解述道:“为甚提倡国粹?不是要人尊信孔教,只是要人爱惜我们汉种的历史。这个历史,就广义说,其中可以分为三项:一是语言文字,二是典章制度,三是人物事迹。”“近来有一种欧化主义的人,总说中国人比西洋人所差甚远,所以自甘暴弃,说中国必定灭亡、黄种必定剿绝。因为他不晓得中国的长处。”(15)章氏此论受到汉族文化人士的普遍认同,一些革命党人受其影响而将国粹主义和爱国主义看成同一件事情,如说:“凡国于地球上能历久而不敝者,非无故也……国粹主义为之也。”(16)“欲求爱国,必自保存国粹始。”(17)辛亥革命以后,章太炎思想有所变化,但他仍怀强烈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情怀“提倡国粹”,以求“古学复兴”的基本思想宗旨,终其一生未有丝毫变易。
    民国初年,梁漱溟目睹时艰,悲悯地发出“吾曹不出如苍生何”的呐喊。他更有感于“今日的中国,西学有人提倡,佛学有人提倡,只有谈到孔子羞涩不能出口。……孔子之真若非我出头,可有那个出头?”(18)遂以复兴孔学为己任,号召国人走孔家路,寻孔颜乐处,重开宋明儒讲学之风,并坚信世界最近的未来必是中国文化的复兴。由此可见,梁氏在西化之风昌盛之时,高扬儒学之旗,讲学著书,奔走呼号,目的并非仅仅是复活古老文明,而是要以儒学精神昭苏国人的人生态度,开辟出现实的人生之路,进而求得中国社会和中国文化的新生。他曾指出,唯有复兴中国文化,才能昭苏中国人的人生态度,才能把生机剥尽、死气沉沉的中国人复活过来,从里面发出动作,才是真动。中国不复活则已,中国而复活,只能于此得之,这是唯一无二的路。拳拳之心,充溢着的是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激情。这位现代新儒家的开创者,一生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遭遇多少磨难,这激情都未曾有许微冷却。
    三四十年代,国事日非,民生艰困。在内忧外患交迫的社会情势下,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热情空前高涨,与之相应,一批持守着文化保守主义立场的学人积极致力于保存和弘扬民族历史文化的工作。陈寅恪撰著《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揭示历史真象道:“西晋永嘉之乱,中原魏晋以降之文化,转移保存于凉州一隅。至北魏取凉州,而河西文化遂输入于魏。其后北魏孝文、宣武两代所制定之典章制度遂深受其影响。”“刘石纷乱之时,中原之地悉为战区,独河西一隅自前凉张氏以后尚称治安,故其本土世家之学术既可以保存,外来避乱之儒英就之传授。历时既久,其文化学术逐渐具有地域性质。此河陇边隅之地所以与北朝及隋唐文化学术之全体有如是之密切关系也。”他所以特别关注河西一隅之学术文化以及输入 中原之过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一是由于此为“前人所未深措意,而今日不可不详论者也”,二则是欲“藉以唤起今世学者之注意”。这就是说,陈氏是要通过探明此前学者不甚注意而其实十分重要的历史事实,使“今日学者”以至全体国人从中获得启示,树立起“承前启后,继绝扶衰”的自觉意识。马一浮在四川乐山创办以“讲明经学,注重义理,欲使学才通达,深造自得,养成刚大贞固之才”为宗旨的复性书院,力图为中国文化的未来培养几颗“读书种子”。年过半百的熊十力以衰老之身讲学于巴蜀,向师友大讲民族精神、砥砺气节。钱穆以振兴国史、复兴民族文化为己任,他对中国文化和中华民族的未来充满信心。他说:“近者以敌国外患之深浸,而国内渐臻于统一。以一年半之艰苦抗战,而国人逐渐知自力更生之为何事。盖今日者,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社会之积病,与夫数千年来民族文化之潜力,乃同时展开我国人之眼前。……要之,我国民族之复兴,必将有待于吾国人对我先民国史略有知,此则吾言可悬国门,百世以俟而不惑也。”(19)其所论所著对弘扬传统,发扬民族精神,鼓舞国人抵御外寇的斗志,居功甚伟。冯友兰基于其“阐旧邦以辅新命”之职志,连续出版其“贞元之际所著书”(即“贞元六书”:《新理学》、《新事论》、《新世训》、《新原人》、《新原道》、《新知言》),建构起汇通中西而归本儒宗的“新理学”思想体系。他自述其著书目的道:“值贞元之会,当绝续之交,通天人之际、达古今之变、明内圣外王之道者,岂可不尽所欲言,以为我国致太平、我亿兆安心立命之用乎?虽不能至,心向往之。非曰能之,愿学焉。”(20)诸如此类,难以尽举。而透过文化学术事业来向世人昭示其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精神,这是当时文化保守主义者共具的特质,是他们在三四十年代特定社会环境下为中国社会和中国文化做出的独特贡献。
    五十年代以来,移寓港台地区或海外其他国家的新儒家学者如钱穆、方东美、张君劢、徐复观、唐君毅、牟宗三等,居危处困,“在四顾苍茫,一无凭借的心境情调之下”,抚今追昔,“灵根自植”。(21)他们反思传统,检讨现实,消化西学,试图以创造性的理想与意志来谋求中国文化,尤其作为其核心的儒家思想的现代发展。他们卓尔不群,坚忍不拔,经过长期不懈的艰辛努力,取得多方面的学术成就,不仅使现代新儒学逐渐在世界范围内获得反响,而且使西方文化人士不得不对之刮目相看,并进而重新认识、评估中国哲学和中国文化的价值。(22)毫无疑问,40多年来,支撑着港台新儒家生命世界的,仍是近代以来中国文化保守主义者代代相承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我们可以不认同他们的文化思想,亦可以从学术层面对之展开检讨与批评,但我们对其具有的这种精神却不能不以充满敬意的心态给以高度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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