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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友兰论情感在哲学中的地位与作用(1)


    
    冯友兰
    冯友兰是“接着”宋明理学讲的,他在自己的哲学体系中明确保留了程朱等人有关情的若干说法,给予情感和意欲等精神因素以一定的地位。并进一步指出情感等在哲学中具有相当重要的功能和作用,从现代哲学观念出发,提升了情感等在哲学中的地位。这是冯友兰哲学思想中的一个特色,但却被学术界所忽视,因此有必要重新认识,以利于对冯学有一个更为全面的理解。
    一、冯友兰论情感与发展民族哲学的关系
    民族哲学在冯友兰看来,就是用某民族的言语,照着某一民族的哲学史去讲的,但是它却不受某一民族的言语支配。然而民族哲学中的概念,至少大部分与世界上其他民族的哲学概念是共通的,否则即没有哲学。因此说民族哲学的总的特征也应该是理性的、思辩的、抽象的和形而上的。冯友兰说:“哲学本是纯理智的产物,不过其中名词亦可能引起人情感上的联想。至于这一类底名词,哲学家是否必需避免应用,则是一可讨论底问题。”①就是说哲学仍然包含着情感的因素,这是一个尚需认真思考并加以解决的问题。
    首先,冯友兰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区别我们要讨论的是哲学本身,抑或是就哲学对一般人的影响而言。如果就哲学本身说,哲学是讲普遍的、公共的义理,至少是探求如此的义理。这些义理固然须用某种言语去论述,但这某种言语对于义理完全是没有关系的。不过就哲学对于一般人的影响来说,虽然也是偶然的、不相干的,但是对于用某言语的某民族的人来说,则很有关系。“因为用某种言语底某民族底人,对于某言语中底有些哲学名词,可以有些情感上底联想,由这些联想要可以得到许多情感上底满足。所以就哲学说,名词之可以引起人的情感上底联想者,可以不用,或不可以用,但就哲学对于一般人底影响说,这一类的名词,又是可以用,而且又是不能不用的。”②也就是说在民族哲学之中,哲学名词以某种语言出现时就具有情感上的联想功能,并且这种联想能够带给人情感上的满足,所以说这种被赋予情感色彩的名词不仅是可以用的而且又是不能不用的。
    因为哲学对于人生的一个重要用处,就是不仅使人对于宇宙人生有理智的了解,并且能够使人对于宇宙人生有情感上的满足。冯友兰指出,哲学中所用的名词,在本民族的语言中,的确能够使人产生丰富的情感上的联想,这就是哲学方面的极为重要的用处。我以为冯先生的这个认识是十分正确的,特别具体到中国哲学,所使用的名词概念和范畴,多为“明晰不足,暗示有余”,比如说“道”、“理”、“气”、“心”、“性”、“知”、“体”、“用”等等,无不能给人以多方面的联想和启示,因此留下巨大的思维空间,使人能通过不同的知识结构和思维向度以及运思需求,而得出不同的认识结论。这些新角度、新视野、新想法,当然不会完全是抽象的和形而上的,而会产生出许多想象和形象,比如说“气”这一概念,至少有十多种的解释,其中像汉代王充所说的“气”,就有天气、地气、日月五星之气以及阴阳合和生人之气等,无不带有形象性,因此就不会不使人产生情感上的联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由于中国哲学家惯于用名言隽语、比喻例证形式表达自己的思想。《老子》全书都是名言隽语,《庄子》各篇大都充满比喻例证。即使是孟子、荀子的著作,在冯友兰看来,与西方哲学著作相比,还是有过多的名言隽语、比喻例证。由于名言隽语的简短、比喻例证之间无相互联系,因此就充满了种种暗示,即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因此中国哲学就和中国艺术具有密切的关联,而中国艺术也浸润了中国哲学的这种富于暗示的理想。同样,“中国艺术这样的理想,也反映在中国哲学家表达自己思想的方式里”③。
    当然,冯友兰学贯中西,他不仅考察了中国哲学的这一特征,同时他对西方哲学也提出相同的认识,他说:
    “维也纳学派以为形上学不足以与逻辑学或科学比。因此逻辑学或科学中底命题,都可以逻辑上底真假论,形上学中底所谓名题,则不可以逻辑上底真假论,亦是些没有意义底话而已。由此方面说,形上学只可以与诗比。诗中所说的话,亦不可以逻辑上底真假论,亦是些没有意义底话。诗说无意义底话,但其无意义底话,可以使人得到一种情感上的满足。形上学亦说无意义底话,其无意义底话,亦可使人得到一种情感上底满足。例如说:‘上帝存在,灵魂不灭,意志自由’,都是些没有意义底话。这些话虽然没有意义,但人听了这些话可以得到一种情感上的安慰。由此方面说,对于人,形上学与诗有相似底功用。所以维也纳中底人说:形上学是‘概念的诗’。照维也纳学派的说法,这是形上学的真正性质。形上学的真正底性质。形上学如在人的文化中有其地位,亦是由于它有这种性质。”④
    我们知道冯友兰把哲学定义为人类精神的自我反思,显然我们对这一定义不能够作狭义的理解,人类精神不仅包括抽象的、理智方面的东西,同样也寓以情感、暗示、联想、意欲等方面的内容。显然冯友兰这样提出问题,指出情感等在哲学中的重要地位和功能,丰富了哲学的内涵,消除了人们对哲学偏狭的理解,因此是对哲学学科建设所做出的贡献。当然,在冯友兰之前,西方一些哲学家也指出过情感在哲学中的作用,比如穆勒(John Scuart Mill)说过“情感的培养成了我的伦理学的哲学信条中的基本观点之一”⑤;孔德(Augast Cornte)则认为情感具有某种至上性,实证哲学的作用就是“凭借使情感、理性和活动达到永久的和谐,而形成了一个规范我们的私人和公共存在的整个过程的系统”⑥。很显然穆勒和孔德则是将情感的作用局限于某种哲学思想和体系之中,而冯友兰则将情感在哲学上的地位和作用做了一个总体的、概括性的阐释,这样的话,哲学的情感性就成为哲学的一个重要的性质,这对哲学的普及和提高都指出了一个重要的运作方向,因此是超迈前人的。
    冯友兰对情感在哲学中的现实意义也做了充分的论述。他说:“阶级哲学,能予其民族中底人以情感上满足。无论在民族方面或阶级方面,公同底情感上底满足,可以引起精神上底团结。”⑦冯先生说这番话正值民族危难之际,全国军民奋力抗战,而哲学家则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唤起民众,这样哲学的情感性就形成了一股民族的凝聚力,使精神上的团结成为一种巨大的力量,这显示了冯友兰不仅是一位哲学家同时也是一位热忱的爱国者,具有一种崇高的人格魅力。他认为:“一个哲学家,接着以前底大哲学家的哲学讲哲学,其工作是旧日所谓‘上继往圣,下开来学’。这两句话,就哲学说,其意义完全是理智底,但就民族哲学说,其意义不仅是理智底,而且是情感的。”⑧这里面确实包涵了诸如民族精神、爱国热情、民族操守和气节等多方面的情感内容。
    冯友兰还认为,哲学总是要接着某民族的哲学史讲的,总是要用某民族的言语说的。接着某民族的哲学史讲,用某民族的言语说,对于哲学是偶然的,表面的,但对于某民族的人的情感上的满足,及精神上的团结却是有大关系的。他说:“所以某民族底哲学家,就其是哲学家说,他接着任何哲学史讲,用什么言语说,是没有关系底。但就其是某民族的哲学家说,他必须接着他的民族的哲学史,讲他的哲学,以他的民族的言语,说他的哲学。某民族的哲学家如此讲底,如此说底哲学,不论其内容是哪个派别底哲学,它是此民族的民族哲学。”⑨因此说,世界性的哲学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没有的,因为任何哲学都具有某种民族性,因此任何哲学体系、任何哲学思想都具有哲理性和情感性相互依存、相互融和的基本特点,这一点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冯友兰对情感在哲学中的地位与作用的论述,充分显示了一代哲学大师对精神现象所做出的深刻和全面的反思,他把“情感上的满足”与“精神上的团结”视为哲学的重要功能,将会给我们以多方面的重要启示。
    二、冯友兰论对情感的处理方法
    在冯友兰看来,情感既然在哲学中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和作用,那么如何处理情感也必然成为他十分关注的问题。通观冯著可以看出,冯友兰在怎样较好地处理“情”与“理”之间的关系做了不少论述,并认为使二者处于动态的平衡与和谐的状态则是情感处理的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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