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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新儒家对儒学宗教性问题的反思(8)

刘指出,由孟子始,儒家认为仁心的扩充是无封限的,这一点与 田立克之肯定人的生命有一不断自我超越的构造若合符节。儒家这一 路的思想到王阳明的《大学问》,发挥得淋漓尽致。大人的终极关怀 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不能局限在形骸之私和家、国等有限的东西上。 在阳明那里,人对于无限的祈向实根植于吾人的本心本性,良知的发 用与《中庸》所谓“天命之谓性”的本质性的关连是不可以互相割裂 的。“儒家没有在现世与他世之间划下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所体现 的是一既内在又超越之旨。由这一条线索追溯下去,乃可以通过既尊 重内在又尊重超越的两行之理的体证,而找到安身立命之道。”[45] 刘肯定“仁”是既超越又内在的道,同时强调即使是在孟子至阳明的 思想中,天与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并非过分着重讲天人的感通。 “孟子既说形色天性,又说尽心、知性、知天,可见通过践行、知性 一类的途径,就可以上达于天。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内在的超越的思 想,无须离开日用常行去找宗教信仰的安慰。但有限之通于无限不可 以滑转成为了取消有限无限之间的差距。儒家思想中命的观念正是凸 出了生命的有限性,具体的生命之中常常有太多的无奈不是人力可以 转移的。”[46]人的生命的终极来源是来自天,但既生而为人就有了 气质的限定而有了命限,然而人还是可以就自己的秉赋发挥自己的创造性,自觉以天为楷模,即所谓“正命”、“立命”。天道是一“生生不已”之道,这一生道之内在于人即为人道。儒家“生生”之说体 现的是个体与天地的融合。刘认为,自中国的传统看,宇宙间的创造 乃是一个辩证的历程。创造要落实则必具形,有形就有限制。宋儒分 疏“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后者讲的是创造过程落实到具体人 的结果,说明人的创造受到形器的、个体生命的、外在条件的制约。 但“气质之性”只有返回到创造的根源,才能够体现到“天地之性” 的存在。只有体证到性分内的“生生之仁”,才能由有限通于无限。 儒家强调,吾人接受与生俱来的种种现实上的限制,但又不委之于命, 不把眼光局限在现实利害上,努力发挥自己的创造性,不计成败,知 其不可而为之,支撑的力量来自自我对于道的终极托付。如此,超越 与内在、无限与有限、天与人、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道与器,都是 有差别有张力的,两者的统一不是绝对的同一。刘氏认为,光只顾超 越而不顾内在,免有体而无用。“而超越的理想要具体落实,就不能 不经历一个‘坎陷’的历程,由无限的向往回归到当下的肯定。而良 知的坎陷乃不能不与见闻发生本质性的关连。超越与内在的两行兼顾, 使我有双重的认同:我既认同于超越的道,也认同于当下的我。我是 有限的,道是无限的。道的创造结穴于我,而我的创造使我复归于道 的无穷。是在超越到内在、内在到超越的回环之中,我找到了自己真 正的安身立命之所。”[47]再次,刘强调超越理境的具体落实,重新 解释“理一分殊”,以示儒家宗教哲学的现代性与开放性。刘认为, 超越境界是无限,是“理一”,然其具体实现必通过致曲的过程。后 者即是有限,是“内在”,是“分殊”。“理一”与“分殊”不可以 直接打上等号,不可以偏爱一方,而是必须兼顾的“两行”。兼顾 “理一”与“分殊”两行,才合乎道的流行的妙谛。
    刘氏重新诠释“理一分殊”有三方面的意义:(一)避免执着于 具体时空条件下的分殊,陷入教条僵化。他指出,超越的理虽有一个 指向,但不可听任其僵化固着。例如当代人没有理由放弃他们对于 “仁”、“生”、“理”的终极关怀,但必须放弃传统天人感应的思 想模式、中世纪的宇宙观、儒家价值在汉代被形式化的“三纲”及专 制、父权、男权等。“把有限的分殊无限上纲就会产生僵固的效果…… 徒具形式,失去精神,甚至堕落成为了违反人性的吃人礼教……如果 能够贯彻理一分殊的精神,就会明白一元与多元并不必然矛盾冲突。 到了现代,我们有必要放弃传统一元化的架构。今天我们不可能象传 统那样讲由天地君亲师一贯而下的道统;终极的关怀变成了个人的宗 教信仰的实存的选择。”[48]这有助于批判传统的限制,扬弃传统的 负面,打破传统的窠臼。(二)鼓励超越理想的落实,接通传统与现 代。刘指出,今日我们所面临的时势已完全不同于孔孟所面临的时势, 同时我们也了解,理想与事实之间有巨大的差距。我们要在现时代找 到生命发展的多重可能性,采取间接曲折的方式,扩大生命的领域, “容许乃至鼓励人们去追求对于生、仁、理的间接曲折的表现方式, 这样才能更进一步使得生生不已的天道实现于人间。”[49]如此,以 更新颖、更丰富的现代方式体现传统的理念。超越境界(理一),好 比“廓然而大公”、“寂然不动”、“至诚无息”;具体实现的过程 (分殊),好比“物来而顺应”、“感而遂通”、“致曲”(形、著、明、动、变、化)。“生生不已的天道要表现它的创造的力量,就必 须具现在特殊的材质以内而有它的局限性。未来的创造自必须超越这 样的局限性,但当下的创造性却必须通过当下的时空条件来表现。这 样,有限(内在)与无限(超越)有着一种互相对立而又统一的辩证 关系。我们的责任就是要通过现代的特殊的条件去表现无穷不可测的 天道。这样,当我们赋与‘理一分殊’以一全新的解释,就可以找到 一条接通传统与现代的道路。”[50](三)肯定儒家传统智慧、中心 理念与未来世界的相干性。刘通过对朱熹的深入研究指出,“仁”、 “生”、“理”的三位一体是朱子秉承儒家传统所把握的中心理念, 这些理念并不因朱子的宇宙观的过时而在现时代完全失去意义。朱子 吸纳他的时代的宇宙论以及科学的成就,对于他所把握的儒家的中心 理念(理一),给予了适合于他的时代的阐释(分殊),获致了超特 的成就。[51]今天,我们完全可以打开一个全新的境界,以适合于现 代的情势。刘述先把儒家的本质概括为孔孟的仁心以及宋儒进一步发 挥出来的生生不已的精神,倡导选择此作为我们的终极关怀,并以之 为规约理想的原则,同时对传统与现代均有所批判。刘认为:“儒家 思想的内容不断在变化之中……仁心与生生的规约原则,在每一个时 代的表现都有它的局限性,所谓‘理一而分殊’,这并不妨害他们在 精神上有互相贯通之处。”[52]每一时代的表现,都是有血有肉的。 儒家的本质原来就富有一种开放的精神,当然可以作出新的解释,开 创出前人无法想像的新局面。这当然只是适合于这个时代的有局限性 的表徵而已,不能视为唯一或最终的表现。后人可以去追求更新的、 超越现代的仁心与生生的后现代的表现。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