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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道家智慧与现代的物理学(2)

庄子是中国古代哲学中最具浪漫色彩的哲学家,他主要依靠比喻和类比来论证哲学问题。如《齐物论》通过狙公赋芧、罔两问影、庄周梦蝶等比喻,来论证对任何事物的认识本无确定不变的是非标准,一切是非之争,都是对道的全面性的歪曲和割裂,反对认识的片面性。《逍遥游》借用大鹏和小鸠,大椿和朝菌的比喻,说明任何事物都不能超越自己本性和客观环境,主张各任其性,逍遥自在。《秋水》篇借河伯与海若的对话说明万物的大小、贵贱、生死、是非都是相对的。从一定意义上说,本文后述的基元城概念、物理学的“混沌”概念、“看不见的铸型”思想,就是汤川秀树运用庄子类比思维的成功尝试。 
    第五, 道家的智慧和汤川物理学的成就。这里举三个实例:
    第一个例子,是“基元域”概念的形成。汤川秀树说:“1950年,我发表了关于非局域场的理论,想将它作为和实体论、本质论的一种综合统一的第一步。这时,在宇宙线中发现了未被预计到的几种新粒子。……然而,再前进一步,希望更大,困难也越大,感到要达到应满足的理论需一个较长的时间,实际从这以后到今天的二十多年,我仍进行着恶战苦斗。其中,我想起了种种东西,成此契机的一个是在基本粒子研究上用新形式恢复的一般相对论精神,还有一个是想起了长期被遗忘的庄子。尽管时代相隔甚远,然而在将哪一方都可相容时、空(天地)和作为内在东西的物质、能量(万物)的相互关系问题上,二者有共同点。在这里有其它种种思想中所看不到的独特。如我在《基本粒子》中所述,想起了吸取庄子思想营养的诗人——李白在某文开头中的‘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等句,于是在1966年某日终于将我的苦心思索结晶为基元域[17] 的概念。”[18]
    第二个例子是,汤川粒子物理学上的“混沌”说的产生。汤川秀树说,我在思考基本粒子的过程中突然想起了《庄子》中的“混沌”典故,“我研究基本粒子已有多年,而且,至今已发现了30多种不同的基本粒子,每种基本粒子都带来某种谜一样的问题。当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深入一步考虑在这些粒子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东西。我们想达到最基本的物理形式,但是,如果证明物质竟有30多种的不同形式,那就是很尴尬的。更加可能的是万物中最基本的东西并没有固定的形式而且和我们今天所知的任何基本粒子都不对应,它可能是有着分化为一切种类基本粒子的可能性、但事实上还未分化的某种东西。用所习用的话来说,这种东西也许就是一种‘混沌’。正是当我按这样的思路考虑问题时,我想起了庄子的(混沌)寓言。”“在他的著作(《应帝王篇》)中,‘混沌’是和基本粒子世界很相通的。庄子说,如果企图笨拙地把某种相貌强加给混沌,就意味消灭混沌。虽然这样的一种说法在不同的人看来将有不同的意义。但是在我看来它揭示了我们在基本粒子方面遇到那种形势。”[19] 
    第三个例子是,“看不见铸型”的物理法则的确信。庄子在《大宗师》篇中说,“今大冶铸金,金踊跃日:‘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蘧然觉。”这里寓有一种自然规律决定一切的天地造化思想。汤川指出:从数年前,我有时将物理法则比喻为“看不见的铸型。”今天,我们知道自然界由若干种类基本粒子组成。例如电子,和同一类型的其他粒子毫无区别。不论在何处、何时形成,各个电子具有完全相同的质量和电荷,这是自然界法则性最基本形态的一种体现。产生这类同一东西的人眼看不见的机构,当然内在于自然界之中。我把它比喻为“人眼看不见的铸型。”但最近在反复读《庄子》中,发现了如此完全相似的比喻,感到大吃一惊,这个比喻就是《大宗师》中的一节。汤川秀树又说:“庄子认为人在巨大的天地之中,是由肉眼看不见的铸型铸出的,到时又重铸成别的东西,将此比喻成生死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以超越死亡。与其作人类来看,倒不如说将此看成是基本粒子的生死问题。尽管这是古代庄子的思考,但与我的思考极其相似。在我看来,庄子是一位真正了不起的思想家。”[20] 汤川在这里站在现代物理学的高度诠释了庄子关于天地造化的思想,别有新意。
    西方现代物理学家丹麦的玻尔(1885-1962)、德国的海森伯(1901-1976)等人在推动量子力学的形成和发展中,从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里得到不少启示。故海森伯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希腊自然哲学的知识,就很难在现代原子物理学中取得进展。而与他们不同的是,东方现代物理学家汤川秀树更多的是从道家哲学中得到了重要启迪,为现代物理学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时,“汤川物理学”也纠正了海森伯上述观点的片面性。这也说明,在一定条件下中国古代哲学的某些合理思想也有利于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
    当然,汤川秀树将古老的道家智慧融合在其现代物理学的理论创造之中是有一定条件的:其一是掌握了科学的现代物理学理论,其二是,以大量的物理学试验为基础,其三是熟悉西方的思维方法,其四是对道家哲学有精深的理解并进行了创造性地转换。而绝非是简单的比附和形式上的套用。
    见《当代道家与道教》(湖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1月版)一书。
    [1] 《汤川秀树著作集》第7卷,第20-21页。
    [2] 中村元等监修:《近代日本哲学思想家辞典》,第593页。
    [3] 参见《哲学动态》1992年4期,第17页。
    [4] 《汤川秀树著作集》第4卷,日本岩波书店1985年版,第318、319页。
    [5] 《汤川秀树著作集》第4卷,第320页。
    [6] 《汤川秀树自选集》第3卷,日本朝日新闻社1971年版,第375页。 
    [7] 《道德经》,32章。
    [8] 汤川秀树著,周林东译,戈革校,《创造力和直觉》,复旦大学出版社1987年2月版,第5页。
    [9] 《汤川秀树自选集》第3卷,第372页。
    [10] 《汤川秀树自选集》第3卷,374页。
    [11] 《坂田昌一科学哲学论文集》,知识出版社1987年版,第192页。
    [12] 《创造力和直觉》,第42页。
    [13] 《汤川秀树著作集》第6卷,第10页。
    [14] 《创造力和直觉》,第44页。
    [15] 《创造力与直觉》,第88、89页。
    [16] 《创造力和直觉》,第88页。
    [17] 基元域:汤川解释道,“如果任何形式的能量开始和真空发生联系了,那么,按照这种联系方式的不同,我们就可以把它看成一种物质或粒子式的表现,甚至看成一个基本粒子,如果我们想像这个区域变得无限地小,那么在极限情况下它就将和一个点粒子相当,从而我们的理论表述就会和从前一样地遇到困难。因此,我们就给这个区域的尺寸规定一个下限,即一个对应于最小时空量子的极限,这就是一个不能再进一步有意义地细分的区域。我们可以把它叫做基元域”(《创造力和直觉》第l43页)。
    [18] 《汤川秀树著作集》第7卷,第65页。
    [19] 《创造力与直觉》,第49、50、145页。
    [20] 《汤川秀树自选集》第3卷,第369、370页。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