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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慎其独也」涵义之新探释(二)

其六,古人今人,看到的太陽,都是同一個。天陽既是獨一無二,也是「古今一也」。而這用於人道來說,也就有所謂「先聖後聖,其揆一也」(《孟子.離婁下》),《荀子.非相》亦有語謂:「聖人何以不可欺?曰:聖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類度類,以說度功,以道觀盡,古今一也。類不悖,雖久同理。」因此所謂「見(現)獨」或「慎其獨」之於君子,義當是指心的知以聖人的成修之道,作為取法效學對象。例如孔子就有說:「《詩》云:『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尹誥》云:『唯尹允及湯,咸有一德。』(按:《書》之此言,是也可視為孔子說『畏大人』之一義。)」(楚簡《緇衣》)易言之,君子必須知所謹慎於營造一個高素質能「見(現)獨」的心理環境,清明在躬,而不應使它陰霾密佈。而這一希聖希賢的修為,當也是《大學》的所謂「在明明德」。
    故孔子有說:「述而不作(按:例如郭店簡《緇衣》之所記,就可視為是他『述而不作』的一種模式),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按:意謂私下把一己的道德和學術的生命,看成是對古聖先賢道術的繼承,人像是由古代活到現代似的)。」(《論語.述而》)而由這話可知,孔子所述的「聖人之言(《老子》甲:『聖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正如他所說的:「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易.繫辭下》)這種對微言精思的闡發,是可形成一些優美的道術之端,蔚成姿采多端的文化形態和不拘一格的方義(《莊子.秋水》:「大義之方」),成為聖道之大體(《莊子.天下》:「後世之學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也是「大義」的發皇。故《中庸》乃把此種可讓後世君子「率其辭,揆其方」的優美學術,稱作「致廣大而盡精微」。
    故知聖人對天道的「一以貫之」,包括那體道於「無為」的道德精神,是會在「古今一也」之道中,因得到「反輔」,而可有更廣大的體現。可見道在物的實體原是不死不生,「無可無不可」(《論語.微子》);而古今的「道」體也並無不同(所以《性自命出》說『四海之內,其性一也』;而〈大宗師〉篇中的重言人物孔子,於言及『方外』之道時,亦有謂『假於異物,託於同體』)。故此《莊子.知北遊》嘗借仲尼以言「未有天地可知也」,因天道的無為,是「古猶今也」。
    上述的道理,相信就是「無古今而後能入於不死不生」一語所涵的要義。
    所以孔子有謂:「故君子多聞,質而守之;多志,質而親之;精知,略而行之。《詩》云:『淑人君子〔4〕,其儀一也。』」(竹簡《緇衣》)例如有關「君子慎其獨也」,此道在孔子之時,便已見立義曰「以其道」、「由其道」,有所謂:「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論語.里仁》)而筆者認為可推定是孔子所作的郭店簡《尊德義》篇,也見有這樣的話:「殺戮,所以除害也;不由其道,不行。」(第3簡)又《六德》亦稱:「不由其道,雖堯求之弗得也。」(第7簡)而與孔子的思想也很密切的《大常》,亦有說:「苟不從其由,不反其本,未有可得也者。」又:「苟不從其由,不反其本,雖強之弗入矣。上不以其道,民之從之也難。」(第12-15簡)而篇中所言的「慎求之於己」,筆者更認為是「君子慎其獨也」的語源所在!
    其七,《莊子.人間世》之借仲尼說重言,有云:「為人使,易以偽。」又〈在宥〉篇:「何謂道?有天道,有人道。無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也。」故知所謂「殺生者不死」的「殺生」,乃是承上「能外物」、「能外生」而來,意謂能喪去人為的我,也即〈齊物論〉所說的「今者吾喪我」的「喪我」。而那個能起「喪我」的「吾」,依〈齊物論〉知,當是與「真宰」和「真君」這個物的實體及其用有關(朱子於《中庸章句》第一章章義之釋有云:「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真宰」即「體性抱神」(《莊子.天地》)的性體,是本生之質(〈庚桑楚〉:「性者,生之質也」),是「其宗」(〈德充符〉),是「天根」(〈大宗師〉),也即根本性質的我。它既是「殺生者不死」的「殺生者」,也是「生生者不生」的「生生者」。因為心對於心上之物,也即「心知」,行殺生與生生,原都不過是性體即自性的有所完成。這一完成是它先因物而生出了心,是如《性自命出》所說的「凡人雖有性,心無定志,待物而後作」(第1簡),也是《莊子.庚桑楚》所說的:「備物以將形,藏不虞以生心」。而在其後的發展,這心若是屬聖人、「君子儒」和「真人」〔5〕的,就能「空空如也」(《論語.子罕》),就能「屢空」(〈先進〉),就能「有若無,實若虛」(〈泰伯〉),就能做到「敬中以達彼」(〈庚桑楚〉),就能「以其知(智),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德充符〉),就能「心以藏心,心之中又有心焉」,也即「心全於中」(《管子.內業》)。這所謂「屢空」、「敬中」、「常心」和「藏心」,就是說修道者的內守內求,能「進其獨志」(〈天地〉),能「?於中」(《大學》),即謂能有所「成心」於「真君」。「真君」就是說大道的行化也同時使物之道具有了「萬物殊理,道不私」(〈則陽〉)這天道的本真,是所謂「夫道,有情有信(例如《莊子.大宗師》及《禮記.孔子閒居》所說的『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即是),無為無形」(〈大宗師〉);而《老子》書則以之為「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第21章)。這是人真可信賴的君宰(〈大宗師〉:「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而身猶死之,而況其真乎」)。而當人「參萬歲」的心一旦能「一成純」(〈齊物論〉),是所謂「夫隨其成心而師之,誰獨且無師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與有焉」(〈齊物論〉),則它便能疏導打通內在那由心物心知所造成的蔽塞,不逐物迷性,不妄執是非,而成為虛靜無為,通一返本的真心,「獨成其天」(〈德充符〉)!
    對於道家這個「真」所表徵「道是有情有信而不私」的此一層義,儒家孔子是謂為「直」或「直道」,有曰:「人之生也直」(〈雍也〉),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衛靈公〉)。在孔子看來,天帝的派生,其道是無枉私的,此所謂「夫乾,……其動也直」(《易.繫辭上》)。這說解有下引的兩句話可為證說:「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顏淵〉)所謂「枉者直」,是關乎心的「聞道」。這種聞道,不同於「下學」的以「耳聞」。原先「枉者」的對於道,就有若所謂「心不在焉」的「聽而不聞」(《大學》),《莊子.知北遊》謂「道不可聞,聞不若塞」、「道不可聞,聞而非也」,正是針對這種以耳目代替虛心之聞。而心的聞道,上焉者是「以神」、「以氣」。《文子.道德》:「上學以神聽,中學以心聽,下學以耳聽。」《莊子.人間世》仲尼曰:「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這是莊子用重言來闡釋孔子「耳順」修為的話,強調了求道先要心能虛,始能「同氣相求」,「唯道集虛」。故知心的聞道是關乎領會和體悟的事,是如女偊所稱的「吾聞道矣」,也可以是子貢所說的:「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按:意謂夫子明言『性與天道』的話題,則不得而知聞,也不曾聽人說過。深言之,要深入認識夫子對性與天道問題的思想,是得從他的微言處去會悟)。」(〈公冶長〉)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