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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向道德楷模的道德大棒(2)

那么,“三思”、“再思”究竟是何所思,究竟是思考的次数还是思考的方面,朱子没作深究,他臆断孔子,也臆断了程子,他把“三思”当成“思”在次数上的累加,并且据此做出了一个滑稽的否定之否定之否定的推论。以后的《论语》注家受朱子影响,大多作如是的解释,无须赘说。而东汉的郑玄认为“文子忠而有贤行,举事寡过,不必及三思。”认为孔子之意无非是说季文子过于谨慎,“三思”其实是个影响效率的无用功问题,而并不像程、朱所讲,上升到了质疑季文子人品的高度。不过,对“三思”的理解,郑玄也只停留在“思”的次数的累加上。
    但是,所谓季文子的“三思而后行”,不惟见于《论语》,亦见于《左传》。《论语》言“三思”而语焉不详,《左传·哀公二十七年》则记载:“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这是季文子自己说的话,杜预注曰:“谋一事则当虑此三变,然后入而行之,所谓君子三思。”《论语正义》并以此“三思”为美行。《左传》另有一段记载:卫太叔文子曰:“君子之行,思其终也,思其复也。”也认为成熟的政治家谋事要考虑事情的实行和结果。由此可见,所谓“三思”,并不是说“思的次数”,而是讲“思的方面”;并不是多次反复的掂量,也不止于正反两方面的考虑,而是“始衷终皆举之”,对事情的开始、过程、结果都要做出预料,实际上就是进行一个完整的可行性分析。在这个意义上,在接近季文子的时代,孔子作出“再,斯可矣”的表态,不过是说行事但只考虑其始衷,而无须顾及结果究竟如何。这种只管耕耘不问收获的思维,正符合“礼崩乐坏”之世,欲砥柱中流而不得的孔子的心理。如此而已。朱子断章取义,由孔子片语只言引出了对季文子人品的质疑,实属“道德大棒固然厉害,但圣人原不曾有挥舞之意”。
    一个是成熟成功的政治家,一个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理想主义者,孔子与季文子的思维方式有明显的不同。孔子“义之所在不论成败”的理想主义,在《论语》中多有体现。比如《宪问》中“陈成子弑简公”一则,孔子请讨陈成子,告于哀公,再告于三桓,皆曰不可,而孔子的态度就是义之所在礼之所求,当告于君、大夫则告之,他的热情使他无暇顾及事情的可行性。而儒家似乎有此光荣传统,继承了孔子衣钵的孟子仍然“知其不可而为之”,一句“虽万千人吾往矣”激励了万代千秋人大义凛然,而“吾往矣”的结果却往往不遂所愿。
    倘若心里没有圣人先入为主,把季文子“始衷终皆举之”的“三思”摆将出来,那么,“三思而后行”与“再,斯可矣”,只是季文子与孔子这两个不同社会角色的不同思维、行为方式的表述,并不存在程子所谓的“孔子讥之”;在“思”次数的累加上得出所谓“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的结论,并且引出对季文子人品的质疑,更是无稽之谈。朱子在继续了程子对季文子的批评以后议论说:“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不徒多思之为尚。”朱子在这件事上,确确实实是未穷其理而武断了,他真应该“多思之为尚”。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