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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五器


    甲 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乙 怎么啦?
    甲 刚才我跟人吵起来了。
    乙 什么事?
    甲 咱是好意呀。今儿早晨我走在××胡同,可巧凤把一家死人挂的‘挑钱纸”刮地下了。我心想这家儿死丧在地挺忙的,我捡起来帮他挂上。这家儿不讲理,出来一群人,这顿把我揍的,您看衣裳全撕了。
    乙 你跟他们讲理呀?
    甲 不让我说话呀,这不是欺负人吗!
    乙 怎么,你帮他挂上就揍你?
    甲 啊,他们愣说我挂错地方啦。
    乙 你挂哪儿啦?
    甲 三号死人,我挂到七号了。
    乙 那还不揍你。
    甲 您说这不是欺负人吗?
    乙 该!
    甲 我回家一看,我乐了。
    乙 又怎么啦?
    甲 敢情“好运没善交,善交没好运”。我二大爷的差事下来了。
    乙 你不是说二大爷的差事得×月才能下来吗?
    甲 提前了。挺好,这差事可阔了。
    乙 这么一说您也有事做了?
    甲 那还用说,这回带的人可多呀,我想跟我二大爷说说,把我们家的亲戚朋友,好的厚的,哪么点头之交哪,也得拉巴拉巴。
    乙 哎呀!咱们哥儿俩这些年的交情了,我可没跟您张过嘴。既然二大爷差事下来了,麻烦麻烦您替我说一声,让您二大爷提拔提拔我。
    甲 没说的。咱们哥儿俩不是外人,甭跟他说,我就给您做主人。头一名我就把您写上。
    乙 对!头一名,您就写上我吧。
    甲 写上您,可准得去。
    乙 去。
    甲 这差事可苦点儿。
    乙 多苦也去,怎么也比说相声强。
    甲 好,咱们一言为定,写上你,头一名。
    乙 好。二大爷什么差事呀?
    甲 枪毙!
    乙 不去!
    甲 有你!
    乙 没我!
    甲 头一名。
    乙 末了儿也受不了哇。
    甲 (哭)呜……
    乙 您先别哭,二大爷为什么就枪毙?
    甲 是呀。您知道,二大爷为人老实巴交,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走在树底下都怕树叶儿砸着。老老实实的买卖人儿,会落这么个结果。
    乙 到底因为什么呀?
    甲 那天正在家做买卖哪,跟买主儿看好货刚要讲价儿,进来四个宪兵,把我二大爷五花大绑带走了。押了一个多月,昨儿传出信儿来,说后儿枪毙。您说这叫什么王法,咱们买卖人招得出来这个吗?
    乙 二大爷做什么买卖来着?
    甲 就卖了四个炸弹哪!
    乙 啊?卖炸弹?是得枪毙!
    甲 才四个!
    乙 一个也不行啊!
    甲 这案有你。
    乙 没我。枪毙拉垫背的呀?
    甲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袋轰的一下子。您知道我二大爷最疼我,我不能眼看他枪毙。
    乙 对,应该想主意打点打点官司。
    甲 昨儿我探监去啦,二大爷满脸是泥,头发三寸多长,看见我说:“儿子!”
    乙 啊!
    甲 (哭)呜……你干吗?占我便宜!
    乙 我吃亏了!
    甲 我二大爷叫我哪。
    乙 那也不能叫你儿子呀?
    甲 我从小过继我二大爷啦!二大爷说:“儿子!”
    乙 啊!
    甲 又来了!
    乙 我嘴馋。
    甲 “小子,我实指望再做一回买卖就洗手不干了,给你们挣下一笔家业。没想到犯案了。我留下的房子和东西,你要省着点花,够你一辈子用的。我死之后,你给我买口薄皮子材,逢年过节给烧点纸就算我没白疼你。”
    乙 哎呀,听着也怪难受的。
    甲 我说:“二大爷,您怎么净说这话呀?我能看着您枪毙?我还算人吗?我回家把拍卖行找来,一点儿不留,卖抄家货儿,用您置下的家产来打点您的官司,我绝不能看着您死!”
    乙 对,您这事做得对!
    甲 我二大爷说:“小子!你这份心意我明白了,可是你千万不能卖抄家货儿。要卖,你就卖一半儿,留一半儿。万一全卖了,我这官司也出不来,以后的日子你们还怎么过呀?”
    乙 有道理,不能全卖喽,得留一半儿过日子。
    甲 什么?我二大爷都快死了,那日子,我还过?
    乙 那也得过呀!
    甲 过?
    乙 过!
    甲 过你妈的哈什(即呵欠)。
    乙 那倒是。过你妈的哈什!
    甲 你敢还言,这官司有你!
    乙 哎,不还言。
    甲 回到家里,跟我媳妇一商量:“赶紧把这九间屋子的古玩陈设都收拾出来,咱们卖抄家货儿,给我二大爷打点官司!”我媳妇说:“哟!你不懂官事,二大爷枪毙已经判决了,你甭说卖抄家货儿,就连我一块儿卖也打点不出来了,依我说,卖一半儿给怹打点官司,让亲友看得过眼去就得了,留一半儿,日后咱们还得过。”“什么?二大爷为给咱们挣家业,都要枪毙了,咱们的日子还过?”
    乙 那也得过呀!
    甲 过?
    乙 过。
    甲 过你妈的哈什……
    乙 过你妈……
    甲 你还言,这案有你!
    乙 哎,不还言!
    甲 我们两口子正收拾着哪,门口过来两个打鼓儿的。打鼓儿的分粗细两种。
    乙 粗打鼓儿的?
    甲 挑着俩大筐,这么吆喝:“有报纸我买,洋瓶子我买,碎铜烂铁我买!”
    乙 细打鼓儿的哪?
    甲 背个蓝布口袋,里边儿是洋钱票,吆喝这味儿:“潮银子来买,首饰来买!”这种打鼓儿的有财东。我想着叫他们估估价儿。
    乙 噢!
    甲 我说:“打鼓儿的,卖你点儿东西!”他把嘴一撇:“卖东西呀?拿出来瞧!”我说:“拿出来瞧?我那九间屋子的东西全卖,怎么往外拿呀?”他说:“我知道了,卖抄家货儿打点你二大爷的官司,对不对?”我说:“你怎么知道的?”他说:“这事儿谁不知道呀?你别犯傻了。依我说卖一半儿留一半儿,往后你还得过呀?”我说:“我二大爷都要枪毙了,我还过?”
    乙 那也得过呀!
    甲 过!
    乙 过你妈的哈什!
    甲 你还言这案有你!
    乙 有我有我吧!不然他还得骂我!
    甲 (哭)哎哟!他明白过来了!
    乙 你老骂我还不明白!
    甲 我把他带到屋里让他看东西,九间屋子满满当当的古玩陈设。看完了他让我要价儿,让您说,我要五万块,不算多吧!
    乙 他给多少?
    甲 他给……他们真是买死人卖死人,说出话来气死人。“别价,你得给我留赚儿呀!”我说:“你给个价儿吧!”他一伸手(出食指及中指)“给你这个大数儿。”
    乙 两万块钱?
    甲 两毛钱!
    乙 两毛钱!
    甲 我说:“什么?要五万,给两毛钱?干脆!”
    乙 不卖!
    甲 拿去!
    乙 卖了?
    甲 谁卖了?他敢动,我报他抢!我是气他。他可倒好,扔那儿两角钱,过去就抱我的大座钟!我过去一拦,啪!给我一大嘴巴,我有个羊痫疯的病根儿,一生气抽上疯了。我媳妇净顾了照顾我了,这俩小子雇了五辆排子车,三辆载重汽车,来了好几十人,搬了仨钟头,把东西全给弄走了。我醒了一瞧,九间屋子四旮旯儿空,什么也没有了,地下就扔着两角钱……
    乙 啊?
    甲 还缺半拉!我找他们好些日子,找不着。
    乙 那倒好找!
    甲 你们一块儿的!(揪乙)你赔我!
    乙 你松手!我说可以帮你找找。
    甲 您受累,我谢谢您啦!
    乙 别客气!他都拿什么东西了,你开个清单。
    甲 九间屋子满满当当,我也记不住啊!
    乙 那可怎么找哇?
    甲 别的东西我全不要了,您帮我把五样儿传家宝找回来,我就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啦!
    乙 就五样,都是什么?
    甲 铜、铁、瓷、锡、木。
    乙 先说你家这铜器。
    甲 要提我家的铜器(哭)……那真是宝贝呀!过去讲究高丽国进贡送铜。
    乙 高丽的铜器最好。
    甲 大清道光年间,高丽国进贡,进了两桌铜器,送到北京礼王府,我曾祖父在礼王爷府当差,礼王爷非常喜欢我的曾祖父。把两桌铜器进上一桌,留下一桌,自己摆,拣了两件好的赏给我家曾祖父,我曾祖父为了难了,你说是要不要?
    乙 要啊。
    甲 私藏贡宝,皇上知道了是掉头之罪。
    乙 那就别要了!
    甲 王爷亲自赏的,敢不要吗?
    乙 那怎么办哪?
    甲 就把这两样铜器,埋在我家后花园。直到同治年间,也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让御史言官知道了,在皇上面前参奏一本,说我家私藏贡宝,同治龙颜大怒,把我家曾祖父推到午朝门外,就要开刀问斩。礼王爷知道了,串通几位亲王联合保本,才算把他救了,要是没有礼王爷的人情,我曾祖父就没命了,就为这两件铜器。
    乙 什么铜器?
    甲 两根儿茶壶梁儿。
    乙 茶壶梁儿呀?
    甲 光茶壶儿梁儿我要哭我是儿子……
    乙 还有什么?
    甲 还有俩铜圈儿哪!
    乙 就这个呀?
    甲 (哭)呜……
    乙 走!
    甲 您没听明白?铜、铁、瓷、锡、木。这铜器算白饶。主要卖的是我家的铁器。
    乙 什么铁器?
    甲 在大清国造办处造出来的,造出来就送到上驷院。上驷院你懂吗?
    乙 不是皇上的御马圈吗?
    甲 对呀!那时候我爷爷在上驷院当差,偷出两样儿,半夜里越墙而出,差点儿摔死,就为这两件铁器(哭)呜……
    乙 什么好铁器?
    甲 (哭)半拉马掌!
    乙 马掌呀?
    甲 光是马掌,我要哭我是孙子。
    乙 还有什么?
    甲 还有一个钉子哪!
    乙 这,这不怎么样!
    甲 铁是白饶的,卖就卖的我家那瓷器,光绪登基大典,江苏巡抚进贡一桌瓷器,这是江西景德镇宣窑定烧正硬五彩,掉在地下叮当叮当响呀,这么好的瓷器。
    乙 什么好瓷器呀?
    甲 半拉羹匙脑袋!
    乙 羹匙!
    甲 光羹匙脑袋,我要心疼我是儿子!
    甲、乙 上边还有花儿哪!
    乙 我就知道嘛!
    甲 跟您说真的,主要卖的是我家的锡器。
    乙 锡器?
    甲 全球五大洲亚洲、欧洲、非洲、澳洲、美洲都没有我家那么好的锡器,真是银子换多少钱,锡珠儿换多少钱,真正的浇碗锡,镜子面相仿,都照得见人儿的锡器……
    乙 什么锡器呀?
    甲 一张锡纸。
    乙 锡纸呀?
    甲 光锡纸我要哭我是孙子,还有烟卷头儿哪!
    乙 走!你要再哭我可揍你,让诸位听听:茶壶梁儿,半拉马掌,破 羹匙,烟卷纸,两角钱?这打鼓儿的算买走了眼了!
    甲 你还没听明白,铜、铁、瓷、锡、木,那四样都白饶,卖就是卖的我家木器。
    乙 什么木器?
    甲 提起我家这件木器来,发家指着它发的家,发财指着它发的财,显过圣,吓死过人。乙多会儿哪?
    甲 在前清,光绪二十六年闹义和团您知道吗?
    乙 我听说过。
    甲 义和团打死德国钦差克林德,八国联军进攻北京城。西太后、光绪西幸长安跑了,北京让八国联军占领了。我们家住在前门外,属于德国占领地界,有一天德国首将瓦德西带领四十名洋兵查街,有个仇人报告我家私藏义和团。瓦德西派三十名洋兵,进院搜查。最后一拉我们厨房门,就看这件木器,刷!刷!刷!光芒四射,当时吓死四个德国兵,吓得瓦德西屁滚尿流,连爬带滚跑了,以后永不敢查街,直到后来西太后派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八国共签和约,唯有德国不签字,李中堂问:“祸是德国引起的,我们割地赔款,为什么德意志还不签字?”瓦德西说:“我跟你们中国有特别交涉。”李中堂问:“还有什么交涉啊?”他说:“在正阳门外,有一家X姓(甲姓)有一件木器无故放光,吓死四个洋兵,真是攻乎异端,若存在它,(大声)我们就不能签字,就不能和平!”李鸿章哈哈大笑:“×姓这件木器,非是攻乎异端,此乃年深日久,受了日精月华,成了宝物。”说着领各国使臣到我家参观,各国使臣赞不绝口。瓦德西拿起这件木器爱不释手,非要带回德国。李中堂竭力反对(大声):“此物有关中华的文化!有关中国的历史!”
    乙 你不要嚷嚷!
    甲 各国使臣签字作保,瓦德西才把这件木器带回德国,又在东西欧展览,游遍四十多个国家,在巴拿马赛会上得头等奖章,这才归还中国;头些年古物南迁,蒋介石非要把这件木器带走,经北京商务总会会长跟清朝遗老出面交涉,讲明这件木器有关华夏历史,他才没带走这件木器……
    乙 什么木器呀?
    甲 半拉锅盖。
    乙 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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