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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义儒学


    
    存在主义儒学
    吴伯天
    提要:本文对“实在”与“存在”作了重要区分,认为“存在即自在,即观自在,即反观观自在”以及“存在即意境”,由此会通东、西方存在(心性)哲学。本文是作者2000年的习作
    关键词:实在、存在、反观、意境、自在、自性、观自在
    一、 客观实在、主观存在、存在的区分
    什么是客观实在(实在)?譬如天上的月亮。我“看”它或不“看”它,它都“在”,此即客观实在,也即列宁对“物质”下的定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实在。客观实在,即物质(实体)的实存。
    什么是主观存在?当我“看”(外感知)或“想象”(内感知)它时,它即“在”;当我不“看”或不“想象”它时,它即不“在”,此即主观存在。相对于客观实在,主观存在以人的意向、意志为转移。意向所指即意象,意象即当下“现”象。主观存在即“现”象的存在。所说的“看”即现象学的“看”。王阳明言的“你未看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1],即主观存在。
    什么是存在(在)?存在总是自我存在。当我“看”我在“看”它时,这种“反观”即进入了存在的视域。“反观”所摄即意境,意境即当下“现”境。自我存在即意境的存在。相对于现象学的“看”,“反观”即存在学的“看”。
    客观实在、主观存在、存在分别对应的是:物、象、境即物质(实体)、意象(现象)、意境(现境),各有各的话语体系。“现象”依赖于、统摄于“现境”(意象统摄于意境),“境生象外”[2],象在境中。故“现象”甚至不能独立作为一种存在样式,因此被胡赛尔悬搁的不仅是物质实存,还有意境的存在。而现象作为经过特殊悬搁处理后的存在样式,如海德格尔所言不过是种“可能性”而已。
    话语体系的划分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如果用实在视域的话语去表达存在,就是失语。反之,用存在视域的话语去表达实在,也是失语。两套话语实际上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智慧。或者可把实在视域的知识理解为“智”,把存在视域的道说理解为“慧”。现代“文本”中普遍有这种“失语症”。描述实在的本体论话语有:实体、属性、形式、内容、结构、功能、时间、空间、关系、样式、本质、必然性、偶然性、原型等;描述实在的认识论话语有:主体、客体、主观、客观、认识、实践、感性、理性、对象、意识、异化、判断、陈述、真理等等。
    二、 用“反测”来理解“反观”
    一把尺子测量空间中的某物,我们称此操作为“正测”;尺子不能自身“测量”自身,我们称此为尺子“不自测律”;尺子“正测”某物的同时反测自身,我们称此操作为“反测”。人感知某物,可比拟成“正测”的操作,人“正测”某物的同时“反测”自身。然后要明确“尺子喻”的局限:测量(正测、反测)纯属客观实在视域中的话语,套用于存在视域是失语,因此“尺子喻”只是“筏喻”,进入存在视域后我们用“反观”取代“反测”,正测与反测的关系类似感知与反观。
    感知与反观的区分和联系:①感知(内感知和外感知),是现象学的看,由意向性规定;反观是存在学的看,由意境性规定;②反观与感知同为“现观”,皆当下呈现的“看”,具有同时性。
    “看”在感知上不仅具有“视”的内涵,还具有“闻”(如“观音”)、嗅、触等内涵,所以是个动词范畴。下面我们以“触”、“闻”的感知来揭示“反观”的普遍性。例如“触”:①指触摸上手之物;②指不“自触”;③指触摸当下上手之物时反触自身;④触与反触同时;⑤若指无所触(所缘),则“指”的自身性为“空”。再例如“闻”:①耳闻(耳缘)上耳之音;②耳不自闻;③耳闻上耳之音的同时反闻自身性(《楞严经》:反闻闻自性[3]);④闻与反闻同时;⑤若耳无所闻、所缘,则耳自身性为空。反触触自性、反闻闻自性、反嗅嗅自性、反观观自性,反触、反闻、反嗅、反观等,我们用范畴“反观”来统摄。掂出了“反观”,现象与存在才得以区分——“存在”才得以真正“澄明”。海德格尔尚无法点出这一点,而“反观”在东方话语中则出现很久了。
    三、存在(在)的界定
    在即“现观”,即当下的“看”,当下的“反观”。
    在即自在,“在”并不是别的什么“存在”,在总是自我存在。
    在即“现在”,即当下的现成自在,“现”为现在。
    在即“现境”,即当下呈现的意境,这是对在的根本界定。故在即在境,不以“现境”界定“在”,“在”终究会不知所云。当我们用“境”释“在”时,也意味着我们用“在”释“境”。意境总是在境即现观、自在、现在、现境。不以“在”释“境”,意境会被狭隘地理解为“艺境”、“艺术境界”。
    在即自在,即观自在(观自己在),即反观观自在。反观所摄即意境。
    观自在,是存在主义也是诗、禅、仁的精髓。观自在,则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在其中矣;观自在,则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其中矣。观自在,则诗在其中矣。
    自在?不自在?观自在,也观不自在。不自在,海德格尔谓之“被抛”、“无家可归”;仁者谓之“自暴自弃”;得自在,则谓“安身立命”、居“仁居”、“就地还家”。
    不自在,不自主也,不自由也,不由自也。不自在,“烦”在其中;得自在,“乐”在其中。海德格尔悟人生是“烦”,犹似小乘佛教悟人生是“苦”。
    观自在,是一切心性学的起点。有我相,在境故“隔”;无我相,在境故不“隔”,才呈现万物一体之仁。
    在境是第一义,语言则为第二义。故存在是语言之家(与海德格尔相反)。禅宗不立文字,实乃得境忘言。
    四、实在话语与存在话语梳理
    1、真理与真
    物质的客观实在有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故实在对应于真理。
    意境的存在只有“真”,在的显现、呈现即是“真”。
    故在无真理,在无本体,在无规律,在无天理。
    在即在境。境有万端,在有万端。
    2、认识论美学与美
    当美的本质总是在“主观的”、“客观的”、“主、客观相统一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理性、感性”等话语中打转转时,美学实即特殊的认识论(康德:审美判断)。美是意境。用认识论的话语言意境,不可避免地要失语。关于美是什么?王船山提出了“美是现量”说。他解释现量:“现者,有现在义,有现成义,有显现真实义。现在,不缘过去作影;现成,一触即觉,不假思量计较;显现真实,乃彼之体性本自如此,显现无疑,不参虚妄。”[4]现量说指出了美是当下呈现。现量即现观。现量说把审美作为一种“看”揭示出来了,这就有别于认识论美学。但王船山仅到此为止。他还没有把“反观”、“自在”揭示出来,因为现量的不是“彼之体性”,而是自在、自性。因此从“美是现量”到“美是意境”要补充的内容有:①审美即存在学的“看”—反观;②美是观自在;③在有万端,故美有万端。
    3、人性与自性
    人成了对象、客体时,人性即这种特殊实体(客体)的属性(物性、实体性)。如人的自然属性、社会属性、需要层次、人格素质、文化心理结构等等。因此人性成了知识的对象和知识的集合物。
    自性(禅宗话语,有时为“自心”)是存在视域的话语。自性即“现”性,即当下呈现的性情、精神,活泼泼的。自性即“现”自性,观自在,则现自性,自在即自性。观自在,则明心见性。自性,性境也,非性体;自心,心境也,非心体。
    4、主体性与自性
    主体性话语内含了客体性话语,并且它们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从而主体性话语如何宣称它抬高了人,那么它所内含的客体性话语就如何贬低人。所以“互为主体性”、 “主体间性”的下一句潜台词即“互为对象性”、“客体间性”。
    自性即在境,这排除了自性是实体性。“反观”消解了认识主体、认识客体的两分。意境消融了主体—客体的对立,也超越了主体间性的虚构。
    5、物性与自性
    物性即物质的客观属性,也即实体性。比如时间是事物客观实在的根本属性,可用度量工具测量。空间是事物客观实在的根本属性,即物质的广延性,可用度量工具测量。
    自性,则是在境的呈现。比如“时”是存在视域的话语与时间有根本区别。时即“现”时,也即现在,是时的当下呈现。“空”是存在视域(境)的话语。“空”不是空间性、广延性。“空”非测量,是心量、现量。空非指物性空,而是自性空。
    6、思与看
    我思我在是笛卡尔的第一原理。
    我“看”我在(观自在),是存在主义的重要命题。我思我在,即我思故我在。按思维之不自返律,思与反思不同时,反思后于思。是反思后的推理。
    我“看”我在(观自在),则是种直接性、明见性,当下自在,当下呈现,不需ABC分析推理。由此可见,“我看”比“我思”更源始,反观比反思更源始。笛卡尔的“我思”的发现,标志着近代哲学的“主体”正式建立起来,而“我看”的发现,则标志着“在”的呈现。
    7、价值与意义
    价值判断是种特殊的认识论。意义不是判断、认识,而是呈现。意义当下呈现于意境中,意义即“现”意义。意境有境界之分,就在于意义。这不是说境中别有一意义,而是境总是意境。
    8、本质与存在
    “存在先于本质”,是萨特认为的“存在主义第一原理”。而笔者谓之“失语”,因为萨特混淆了实在与存在。本质(列宁那里还有一级本质、二级本质的说法)是指物的话语。而存在恰好无本质,在有万端。存在有本质的话,存在也就成了存在者或某种实体性的东西了(如马克思的“人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是从社会客观存在的角度下的定义。)
    在无本质,在无本来,也即心无本心,性无本性。性无本性,故无性可复。
    9、“冷暖之知”与“是非之知”
    存在学的“看”即反观,也即良知(熊十力:良知当下呈现[5];王畿:良知当下现在[6])。反观所摄即意境,而意境总是“独境”(反观使生命回到了私人化、个体化,此即“独境”)。故“反观”这一知又被称为独知、自知、体知、真知,因为意境所现,总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善恶之知”是伦理之知,阳明先生认为:知善知恶是良知。伦理之知是种伦理判断,实际上是李泽厚先生所言的文化积淀成的、“经验变先验”、习惯成自然的“知”。
    “是非之知”是知识之知或“见闻之知”,是种知识判断。是,总是和判断、假设、陈述、逻辑、真理连在一起的,因此是知识之知。
    良知知自在,非知是非。
    10、以“理”释“仁”与以“在”释“仁”
    仁是仁之天理。这是程朱式的以“理”释“仁”,而“理”是实在视域的话语。
    仁是仁境,则是以“境”释“仁”。当我们说“体仁”而非“识仁”时,仁(境),总是当下呈现,现证、亲证。在有万端,仁有万端。
    11、理统性情与在统性情
    以“在”释“仁”与以“理”释“仁”,代表了两条相对的哲学路线,这也反映在诗歌路线上。古代的诗歌话语中“诗咏性”、“诗咏情”直指诗本质。今以“存在”贯通,可谓观自在,现性情。境总是情境、总是性境,“现”境的总是情,总是性,故在统性情。在有万端,故性有万端,情有万种。
    理学家之后,有“心统性情”之说,随着“心即理”、“性即理”的话语转换,实成了“理统性情”、“诗以载道”,故坏了诗歌精神。
    参考文献
    [1] 王阳明 王阳明全集[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2年版
    [2] 刘禹锡 刘禹锡全集[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9年版
    [3] 南怀瑾 楞严大义今释[M] 北京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3年版
    [4] 王夫之 船山全书[M] 长沙 岳麓书社 1988年版
    [5] 牟宗三 我与熊十力先生[M] 台湾 三民出版社 1970年版
    [6] 黄宗曦 明儒学案[M] 北京 中华书局 1985年版
    转自:儒学联合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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