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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溪:真正的学问是属于少数人的


    腾讯文化 李大白 发自北京
    刘梦溪早年专注于古典文学和红学研究,近三十几年集中于“民国群星”研究,先是研究钱锺书,后来又转向王国维和陈寅恪。近些年他又对马一浮特别着迷,甚至跟着马一浮的脚步一路走到宋学与佛学中,又通过宋学上溯至六经。
    “民国学术”成了一个传奇,每当有从“那个年代”走来的学人离世,我们就要悲叹一次“这个时代”大师不再有。真正的“大师”还有出现的可能吗?文史之学还能创造超越民国甚至古人的成就吗?
    
    刘梦溪先生在书斋接受腾讯文化采访(摄影:李大白)
    日前,腾讯文化对刘梦溪先生进行专访,由于篇幅较长,分上下两篇刊发,下面为访谈实录(一):
    一、“空前绝后”的20世纪学者
    腾讯文化:您曾经在文章中说过,我们现在没有培养大师的土壤了,这个大师土壤指的是什么?
    刘梦溪:这个土壤就是家学,人文学科跟自然科学不一样,如果想要在学问上有大的成长,小时候的累积非常重要。20世纪初这一代学者的家学渊源特别好,这让他们积累起后人没有办法达到的根底,这个是童子功,不是说现在从小学开始念什么《弟子规》《三字经》就能积累起来的国学根底。我们没有那个环境了,像陈寅恪的父亲是同光体诗人的代表,学问名重一时,他的祖父陈宝箴是湖南巡抚,在清代胜流迭出的时期,陈宝箴也是一流的人物。
    即便是同代人也不是谁都能达到陈寅恪的高度,这跟他家学的精神经历有极大的关系。我们后来经过百年的文化断层,特别我们处在中国大陆的背景之下,经过文革十年动乱,不用说传统,连学问都不要了,第一流的人物都被打倒了。文革打倒的就是各种权威,而且叫他们斯文扫地。这个影响非常之大,不是短期内就能恢复的,这个创伤不大容易治疗好。虽然现在我们的观念在一定程度上有了转变,但几十年的教育都是跟传统彻底决裂,这是一个公开的理念,长时间是这种思想占主流,那知识累积从哪里开始?大师从何而出?所以现在要寻找大师级的人物是很困难的。
    
    陈氏一门(左为陈宝箴,中为陈三立,右为陈寅恪)
    腾讯文化:家学也许现在没有了,所以当时的那种大师是不可能再出现的了?
    刘梦溪:我想也不必那么绝对,在今天这种背景之下,在人文学出现大师级的人物是比较困难的,但不能绝对化。要成为人文学科的“大师”,一是要国学根底,另一个就是要了解世界。20世纪学者最大的特点,就是在传统学术方面根底深,对于外部世界的了解也相当到位。不用国际性的眼光来看待学术问题,是很难称之为“大师”的。
    20世纪初的学者几乎都有留学的经验,而且都是比较年轻的时候留学,有的人在国外的时间很长。像陈寅恪13岁开始留学日本,在国外十七年,在美国、英国、德国都呆过。所以我曾经讲过,20世纪这些学者在知识结构和学术训练方面,某种意义上是“空前绝后”的。“空前”是指对外部世界的了解,对西学的了解和训练,汉代的郑康成、许慎,或者是宋儒甚至清儒,都不可能有这个条件。当然清代中期的时候,明清转型的时候,有一些学者跟西学有过接触,有过接触不等于他本人有多少西学训练,比如说他不懂外文。但是陈寅恪这些人的西学训练非常好,常常精通多种文字,像钱锺书,能自如地使用五种文字。而陈先生能够阅读的文字恐怕有十六七种。就连在国外时间最短的马一浮,英文能阅读,还学了德文,日文也懂得,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的,有时候就是无师自通,天才太厉害。王国维也是这样,王国维一开始学日文,很快日文就可以念了,喜欢康德,就念德文,德文也行了,当然也懂一定的英文,他们的天分太高,学问的底子太深,这个底子一开始就有。
    
    民国学者几乎都是语言天才(左为王国维,中为钱锺书,右为马一浮)
    “绝后”就是刚才说的,家学的传统后来没法子比了。其实现在的年轻人出国留学,对外界的了解也许更多,在外文的掌握方面也不一定比他们差,能掌握各种工具,但是在学养方面却不能与前辈相比。学养包括他的才华、眼光、累积、智慧,这些不是靠掌握几种工具就可以具备的。当年那些第一流的人物有这样的才华,有这样的累积,有这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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