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第一才女的生死劫:《更生记》中的冼玉清
http://www.newdu.com 2024/11/25 08:11:21 腾讯儒学 萧楚敏 参加讨论
文/萧楚敏 岭南大地曾孕育过这样一位女子:她工诗善画,精通史学;为人端庄沉静,绝俗孤标;生为闺秀,而最向往君子人格,被称为“不栉进士”、“岭南才女”。她在自己的住处种竹,名为碧琅玕馆,著有诗词集《碧琅玕馆诗钞》(共甲、乙、丙三集)、《碧琅玕馆词钞》、《流离百咏》,学术著作《广东女子艺文考》、《广东释道著述考》、《广东文献丛谈》等。她的人和名,都如碧玉琅玕一样秀静清刚——冼玉清。 岭南第一才女冼玉清(资料图 图源网络) 人之一生,并不是只有丰功伟绩才值得记下。冼玉清在四十岁时遭遇了一次生死劫难。事后她百感交集,写下《更生记》记录此番经历。这本小书隐隐散发出悲凉的气息,虽然仅包含一年內的事情,却足以照映出冼玉清作为一生志在学术的岭南文人,面对坎坷际遇时的心灵状态。 这本书从1935年5月写起。一日冼玉清在课堂上忽感身体不适,接着不出两个月她就卧床不起,形销骨立。她多处问诊皆被断为胃病,然而身体每况愈下,直到转至香港求医,才逐渐意识到与甲状腺相关。当被问及颈部何时开始肿大,冼玉清愕然无言以对。在岭南大学任教的日子里,她痴迷于典籍和教学,生活极为朴素。每日早起草草梳洗进食,从不花心思在对镜装扮上。下课后回到住处,就埋首古籍直至夜深。回想起来便是:“春非我春,秋非我秋。颈旁之胀,颈自知之,我不暇知也。” 这次突然爆发的大病,折磨了冼玉清近三个月才稍有好转。她在寄与同门好友区朗若的诗中描述自己“愁萦眉黛怜双锁,瘦到腰肢賸一持。早识修难兼福慧,那能凉竟沁心脾”。区朗若幽默地以二程诗提醒她勿伤神。其中一首是程颢的《和邵尧夫打乖吟》,有两句是“时止时行俱有命,先生不是打乖人”。冼玉清恍然了悟自己在病痛之中增添了许多烦恼。然而世人所在意的金钱、地位、面子对她毫无意义,她所难受的是长期卧病使她无法正常读书、教学。带着“人生相与,不可无意味”的想法,她写信给岭大中文系主任杨寿昌,表示不愿意尸位素餐。 在这封言辞激动的信中,冼玉清自言“未识罗绮,不谙世故,徒欲不负所学,为社会稍尽绵力”,对于十六七岁便决心奉献一生的事业,她一直乐在其中:“人皆以为枯寂者,己正乐其清净耳”。此时疾病的困扰使她以自己徒为累赘而不安,甚至写下“况嗜好与俗,既殊酸咸。去就之间,犹徵品格。与其若即若离,曷若独来独往。天下无道,卷怀大有其人!国家将亡,气节乃在女子!”这样激烈的话。所幸区朗若不同意冼玉清辞职,拒绝转交这封信。 这场病打破了冼玉清一贯的淡然。当发现甲状腺病可能源于抑郁时,她困惑了:“余生而孤冷:不能趋势利,不能随时俗俯仰,亦不能标新立异而已。自问本无抑郁。”可是对于出身名门又清心寡欲,以书卷为生命的冼玉清而言,孤身独立、专心治学的奇女子行径使她每每蒙受异样眼光。反观自己的孤僻,或许对世俗的觉悟和远离就是抑郁所在:“喜极反栗,哀极忘泪,几何不以病以死也!” 九月中旬,冼玉清身体稍微好转,就立即回到岭大的碧琅玕馆。恰逢美国医学专家米勒尔也来到广州。廿五日早上诊断为甲状腺病后,米勒尔即要求下午进行切割手术。手术在脖颈,十分凶险。这是死神提前送来的当头一棒。冼玉清孤身一人,本无所牵挂,病弱之躯徒增烦恼而不能有所为才是最为痛苦的,想到自己“平生读书立身,不敢逾矩。天地非不仁,必不以我为刍狗。”她立即同意手术。 手术台上,各种思绪汹涌而来。过去的岁月历历在目,冼玉清总是活在古籍堆中,读书讲学几乎占据生活的一切。此刻最难以释怀的心事是:未完稿的著作、未校完的古籍、待整理的岭南文献、自己教授的学生、亲密的友人……冼玉清更为自己极可能命丧于此,不能继承老师陈子褒先生的学术教育事业而深感愧疚。在生死的缝隙里,这位弱女子一心牵挂着的是书斋中的理想,令人不能不钦佩。 手术后颈部剧痛不止。在意识逐渐清醒却丝毫无法动弹时,冼玉清忍痛定神,在心中默默作了一首七绝: “刀钳叉剪雪皑皑。霜气凌眸涩不开。莫遗钗裙尽无勇,从容曾上断头台。” 这一首诗道出此番手术的凶险,更将冼玉清那秀静之中的刚强个性显露无疑,不愧“岭南巾帼无人能出其右”的称赞。然而对于她而言,“从容”二字,所代表的不只是孑然一身赴死的勇敢。在手术台上,她愈加肯定了自己一生的追求。如果说手术之前的冼玉清是从容的,那么手术后的她更是自信的。因为上苍并没有放弃这个纯粹的文化继承者,而是赋予了她一次更生。 大病数月,冼玉清的身体已是元气大伤,此次手术后的恢复颇不容易。区朗若对冼玉清的一意孤行先是气极顿足,继而敬佩不已:“迹类固执,然卓识定力,实有不可及者”。 后杨寿昌为《更生记》作序,称赞冼玉清“性情和易,而义之所在,不可回夺”,且人格峻洁“如冬岭孤松,秋空皎月”。 更生一事就像背水之战,亦是冼玉清身世志趣的缩影。正如她出院后回复前辈江孔殷的书信中所写:“当此之时,益自淬砺”。此后她所经历的不论是战争、癌症,还是他人的怀疑和攻击,都比《更生记》中的“断头台”要凶险得多,冼玉清依然不变初心,直至七十岁生命的终结。 本文为腾讯儒学独家特约原创稿件,转载请注明作者及来源。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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