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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江陈撄宁在大众视野中的为学与为人

    在我们怀宁县县城E区怀安河公园里,矗立着怀宁名人陈撄宁的雕像,汉白玉材质,看上去洁白无瑕、仙风道骨,雕像底座刻着铭文:“陈撄宁(1880-1969)祖籍怀宁洪铺新陈埂。我国现代著名道教学者和道教著作集大成者,第三、四届全国政协委员,历任浙江文史馆馆员、中国道教协会会长。”
    目前,国内研究、宣传陈撄宁的学者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派系,即道教系、中医系和家族家乡系。道教系有“道教之音”网站专设的“撄宁研究”,典型的是陈撄宁的道传弟子中国道教协会研究员李养正先生的“仙学研究”、上海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道教学者吴亚魁的学术专著《生命的追求——陈撄宁与近现代中国道教》;中医系的代表人物是陈撄宁的中医关门弟子、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教授胡海牙,他主编的《仙学指南》、《陈撄宁仙学精要》、《中华仙学养生全书》为研究陈撄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家族家乡系的就是陈撄宁的侄子安徽中医学院副院长陈可望和侄孙安徽省中医院专家陈荣东等人的一些回忆录、笔谈等,还有家乡怀宁县地方志办公室挖掘、整理的一些资料。除了怀宁志办的一些客观资料外,这些研究者们虽各有侧重点,但几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宣传陈撄宁的“仙学”思想和“仙学”实践,都没能绕开“仙学”这一神秘领域。“仙学”通俗的说就是“让人修炼成仙而长生不老的学问”,陈撄宁的“仙学”延续了达尔文的“进化论”,认为“人是由猿进化来的,那么人也可以进化为仙”,又引入道家内、外丹修养、修炼方法,故“仙学”有宗教和科学的影子,然而又“独立于三教之外”,用科学又无法解释和验证,且宣传范围狭小,所以,普通大众对“仙学”感到迷惑、对撄宁感到陌生。
    我们试图绕开“仙学”壁垒,把陈撄宁从“仙学”的神秘殿堂里请出来,让他以一个学者的身份步入大众视野,让大众以人而不是以仙的标准来观瞻他的为学和为人。
    陈撄宁的国学造诣渊博、深厚。他幼乘家学,博览群书,12岁就读完了“四书五经”和《左传》,14岁读完了《汉魏丛书》、《玄要篇》、《地元实诀》、《万法归宗》、《参同契》、《悟真篇》、《慧命经》等,25岁考入安庆安徽高等法政学堂学习现代科学知识。成年后开始钻研道家文化,于1912-1914年,在上海白云观,借读明版《道藏》5305卷及续刊180卷,遂探得道教及中国文化之底蕴。《怀宁县志》记载:“明刊《道藏》问世500余年,能将它作为学术研究而又能全部阅览者,仅撄宁1人”。古今中外,但凡学问大师,都是从博览深读开始,继而厚积薄发的,陈撄宁也不例外。只有博学之人才能成为《扬善半月刊》和《仙道月刊》的主笔和灵魂;才能对浩繁卷跌、深奥难懂的古文献做出诠释;才能著成《黄庭经讲义》、《孙不二女丹诗注》、《灵源大道白话注解》等道家旷世之作。60年代,陈撄宁主持编写《中国道教史提要》,算是一项国家文化工程了,能当此任者非国学大师莫属。这一时期,他还著有《道教起源》、《太平经的前因后果》、《老子第五十章研究》等著作。笔者专门研读了陈撄宁的《史记老子传问题考证》一文,全文约4300字,探讨了“老子和老莱子是否一人”、“老子和太史儋是否一人”、“老子与孔子是否同时”、“ 道德经是否老聃所著”等4个问题,参考了《汉书》、《庄子》、《战国策》、《史记》、《礼记》、《韩非子》、《吕氏春秋》、《说苑》等8部国学经典书目,引文多达32处,且阐述问题旁征博引、推理逻辑严密、结论合情合理,廓清了争论已久的学术悬疑,处处蕴含着他“学理:重研究不重崇拜,工夫:尚实践不尚空谈,思想:要积极不要消极” (吴亚魁:《陈撄宁仙学精要》)的学术箴言。
    如果说道家文化是中华文化之根,那么《道藏》里的中华文化无疑会是枝繁叶茂、硕果累累,陈撄宁在通读了明刊本《道藏》后,感觉这部书太宏大、太杂乱,查阅起来非常麻烦,为了方便后人研读或传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他于1917年编写了《道藏分类目录提要并索引》,将七部十二类的旧名目一概取消,只就《道藏》原有1500种书的性质分为道家、道通、道功、道术、道济、道余、道史、道集、道教、道经、道诚、道法、道仪、道总等14 类。若是今天,那是一项庞大的研究课题,自然由国家立项、财政拨款、选国学大师担纲、配备博士以上的助手,形成一个强大的团队,事成之后还要开会奖励,甚至要给带头人颁一个终身成就奖。而陈撄宁则独自一人自觉地悄悄地没有任何报酬地完成了,能有如此学术水准、如此无私奉献者,近代以来,中国能有几人?!
    陈撄宁是怀宁陈家中医第三代传人,自幼跟叔祖父学习中医,曾在自家药铺做问诊伙计,成年后悉心钻研《黄帝内经》、《扁鹊难经》、《伤寒论》、《金匾要略》、《中藏经》、《肌经》、《甲乙经》、《千金方》、《外台秘要》等古代医籍,深得中医精髓。陈撄宁细心品辨各类中草药物,熟练掌握中药的色香味形及产地、功效、价格等,因此“先生开的处方,投药少、用药准、份量稳、价钱廉”(李养正:《论陈撄宁及所倡仙学》)。陈撄宁年轻时好出外游历学医、求道,每每外出,总会预留各类药方于家中,前来求医者依方服药总能见效。1916年,陈撄宁与西医师昊彝珠结婚,夫妻二人在上海民国路开诊所行医,注重医德医术,讲究辩证治疗、对症下药,临床处方十分谨慎,做备份,求反馈,详细记录以总结经验。1936年,族人陈耘珊到沪旅游,突患大头瘟病,头面肿大如南瓜,不少中西医都束手无策,陈撄宁精心诊断,辨证施治,药到病除,闻者称奇。此后,上海医学院的恽铁樵、章次公、秦未伯等教授、名医,常登门与其切磋医术。陈撄宁的“静功疗养法”也吸引不少人来求教,如他的学生上海名中医谢筠寿,名西医张竹铭,人和医校校长朱昌亚,上海浦东中学校长张嘉寿,虽都年已古稀,锻炼后精神抖擞,步履矫健;中央领导人董必武、李维汉、汪锋等听过他的老年养生课均交口称赞。陈撄宁虽未专事中医教学,但他的教学成果亦是斐然,弟子中成为中医大家的有湖南名医常遵先、上海名医汪伯英、安徽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副院长陈可望、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教授胡海牙、北戴河疗养院院长养生大师刘贵珍等。鉴如此,陈仲琏才在《怀念伯父陈撄宁》一文中自豪地说:“他在医学上的造诣,是人们钦佩的”。
    在那个山河破碎、人心哀怨的年代,西方文化像潮水猛兽般涌进,华夏文明遭遇灭绝的危险,1933年,陈撄宁毅然投身“弘扬善举、感化人心”的《扬善半月刊》,以他渊博的学识和深厚的家国情怀,极力传播中华传统文化,他曾在《致庐山某先生书》中说:“但值国家多难,正乃志士效力之秋。……独善其身,已非今日大局所容许”。陈撄宁在传播道教及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于1934年敏锐地触摸到西方文化的死穴:“欧美偏重物质,中毒已深”,“二次大战,三次大战,以至于不计其数次大战”,“杀人利器……可以令全球人类成灰烬。”(《扬善半月刊》第2卷第8期)陈撄宁关于“全球人类成灰烬”的论断,比爱因斯坦1945年关于“第四次世界大战”的警言还早11年,幽怨的言辞中透露出深厚的爱国情怀和对人类前途命运的担忧;他对欧美文明的批判,仍然警策着今人,对待西方文明一定要有批判的精神,别让“此等恶魔”毒害“吾华夏良善之民族”。
    1957年,中国道教协会宣告成立,陈撄宁当选为副会长兼秘书长。1958年冬,中国道协第一届会长岳崇岱被误打成“右派”含冤自尽,陈撄宁义不容辞地担起重任。1961年陈撄宁当选为中国道协第二届会长,并任全国政协委员。陈撄宁上任后,注重时事政策,开展工作皆遵从国家政策法规、维护道教界合法权益,他带头研究道教文化、开展“劳动自养”与“服务社会”的活动,传承道教爱国、爱社会、爱生活、爱劳动的传统作风,深受道众拥戴和政府信任,真的是“以一颗虔诚的心献身道教事业和社会服务,夙夜匪懈,建树显著。”(李养正:《 陈撄宁先生与白云观》)
    陈撄宁一生淡泊名利、乐善好施,经常免费给人看病,到各地讲学也不收取任何费用,他没有房产,没有子女,没有存款, 1969年5月辞世,只留下几箱翻破的古书、几件穿旧的衣服,可谓是“淡泊一生,精彩万世。”
    (安徽省怀宁县地方志办公室 陈何来 提供) (责任编辑:admin)